米佳寧在我和尹重城結婚的第二個月又出了國,她說她不想再回來了。
尹樂陽出生不久,我收到過她給我寫的一封信,是從法國寄過來的。信裡夾著米佳寧在香榭麗捨大街的照片,笑得心無芥蒂。還有她在小咖啡館捧著精緻的咖啡杯的照片。每張照片裡的米佳寧旁邊都坐著一個外國人。他沒有笑,但眼睛看著米佳寧,眼神柔和溫軟。
米佳寧告訴我,他叫布魯斯。是一個法國人。他們相遇在一個廣場邊上的長椅。米佳寧穿著長及腳踝的波西米亞長裙,坐在椅子上面曬太陽。他對米佳寧說,嗨寶貝,你真美。鴿子在他們身後的天空上不停盤旋,「咕咕」地叫。那真的是米佳寧從少女時代就開始不停跟我描述過的場景。她說她感覺到幸福,儘管它也許並不會那麼長久,她已經不在乎長久,沒有什麼是亙久不變的,只要在它們都還在的時候去學會珍惜就好,米佳寧說自己其實一直都很幸福,只是自己沒有發現而已,一些執念總是容易讓人迷失方向。
我在一個陽光斜射在屋內的午後讀完了米佳寧寫給我的信,然後把它夾在書裡面,放在書架上。尹重城給我打了電話,說下午又要開會了好煩,說新來的一個小姑娘毛手毛腳的把他的杯子打碎了,又說晚上想吃萵筍炒肉了。我說好啊,我下午去買,我說我想喝他們公司旁邊那家小奶茶店的草莓奶茶。尹重城說,沒問題。我說,還要燙的。尹重城說,好。
掛斷電話之後我抱起熟睡的尹樂陽。他睡覺時的睫毛翕動,小嘴嘟起來很可愛,像我曾經看到過的尹重城小時候的照片。我愛著尹樂陽,就像愛著另一個尹重城。尹樂陽的小手小腳小臉蛋,什麼都是嶄新的,看著這個新的生命的開始,我終於相信,我們的那些青春那些日子,已經凋零。到底結出了一個什麼樣的果實,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切都過去了。至少,我們現在,都很好。
這樣就足夠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