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見本心與照見靈性

看到一個學生勞動後荷鋤歸來的照片及其平淡見真的說說，我有點感想。

我說：「你信不信，我博士畢業時候，還種菜，還在鄉間筵席前端著個大托盤給每張桌子送菜，只不過去年開始就沒有了，沒時間沒心情了，雖然還是會去端菜。放棄一切身份的羈絆，做真實的自己，真好！」

學生說：「你之前說過這話。也許一直堅持做真實的自己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心情去做如此閒適的事。而為工作而工作的人，他們並不是說不真實，只是他們把空餘時間都用在了提高自己，擴大人脈圈等方面！即使真的是把工作當事業，估計也就只有週末或者放長假的時候，才會想起去做如種菜這樣閒適的事情！就像我現在，週一到週五，我下班後會選擇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去學習崗位知識，再花一些時間去總結整理平時積累的經驗！回到宿舍就真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看書思考，寫作很少，也不是不寫，平時一個星期我都要寫兩到三篇的企業軟文，幫我的同事改他們寫的軟文，梳理思路等！但寫自己思考的真的是很少！這塊是我要加強的！」

我認為，我也不是閒適，而是忙裡偷閒罷了；而這個學生的生活態度也是值得我們不少人學習的。這就是她的真實。我認為人的精神結構有屬世的、屬魂的和屬靈的三個層面，前者是世俗層面，中者是情感理性層面，後者是信仰層面。人的處世態度有玩世、入世、順世和出世。只不過這個世界是屬世、屬魂的多，屬靈的少；玩世、入世的多，順世或介乎入世和出世之間，如史鐵生這類人少，出世的更少。

很多人都只是為了生存，因為生存困難，因為慾望太多。但只要不害人就行，只要盡職盡責就行。他們一般不會給自己的心靈留下一點時間和空間。所以現在為何那麼多人信教，就是因為精神空虛或者精神不安，想從宗教中得到充實和安定。我不信教，因為我看很多信教者、研究宗教者比不信教、不研究宗教的更功利，更虛偽，更不平靜，至少程度一樣無甚差別。因為我的心已經足夠安定平靜，照見本心，而又做好自己，這就與宗教相通了。

不過我覺得，誰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不要干涉別人的生活方式，要尊重一切，但同時又可以懷疑一切。如這個學生所說「現在有些人很奇怪，把真實當虛偽，把現實當真實，把簡單當幼稚白癡，把主觀當客觀」。我認為那是因為他們已經丟棄本心，或者本心已經蒙上塵埃。什麼是真實？內心才是真實，外在的東西變幻莫測，所謂現實其實虛幻無定，流動不居。「真實」是一種照見本心的精神性情，「現實」是一種思維方式和驗證結果，是不同層面的東西，以一個層面的東西來等同或否定另一個東西，就是粗暴，就是精神暴力。

我由這種真實的本心想到真實的靈性，由此也想到陳道明對王菲離婚的評論：「擁有一個懂你的人遠比擁有一個愛你的人幸運。」他認為王菲的生命已經進入靈性層面，是其伴侶所不懂得的，「夫妻，此生結緣的最大意義不是吃飯穿衣，不是生兒育女，而是心靈的交流，愛的流動，彼此慰藉，彼此滋養，彼此成就。在愛中修行，是提升生命層次的最好方法。共修是夫妻關係的最高境界，能共修的夫妻代表他們有著極深的緣分和福報。縱觀天下的夫妻，能走進共修的有幾人？於是，你氣我，我怨你，吵吵鬧鬧一輩子，愚癡執著一輩子，多數人走到墳墓那一天裡也開不了悟。更多的夫妻，如同送客送到火車站，無法陪著去下一站。你總是要下車的，接受吧，生命之路，只能自己繼續。」

應該說，陳道明作為一位演員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令我欣賞。這番話已經超越了一般的婚外戀、性生活、金錢糾紛、婆媳關係之類的世俗言論，而直達一個人的本心。換言之，當李亞鵬還在屬世、屬魂的層面徘徊的時候，王菲已經進入屬靈的世界、信仰的世界。她都把《心經》唱成一首空靈的音樂了。這是從前面兩個世界凌空一躍而到達彼岸了。中國儒家文化沒有這「一躍」。只有把此岸和彼岸融匯為一，難以分離，才能到達大自在與大清靜。只不過王菲雖然她信佛，也許還沒有到達這一境界，只是具備一點因子罷了。

那麼一個靈性的人需要怎樣的愛人？我想除了能懂得自己的人，大概也需要一個簡單的人，因為靈性的人是最簡單的。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因為靈性的人也需要生活，生活越是簡單，越是平凡，越是清靜，就越是開心，越是淡然。這不是對生活的否定，反而是熱愛，更真誠的熱愛。只不過有些人不瞭解，以為這種人不是地球人，以一種世俗的眼光來看待、要求這樣的人。「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有時候是一種真諦，就是在俗世中領悟真知，照見本性，發現靈性，但若是俗得過度，也不過是一種掩飾自我和欺蒙信眾的謊言罷了。

黎老師帶著女兒嬉戲於翰墨池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