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齊飛一直用富二代的特殊技能,七十邁極品飛車,我開著窗戶,頭髮被吹得像超級賽亞人。我為了緩和氣氛,硬著頭皮和他聊天:「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麼刺激的吵架場景哦!豪門吵架原來能吵出這麼有深度的東西,我和我媽吵架都主要圍繞著我不穿秋褲、亂扔東西、半夜玩電腦不睡覺。」齊飛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憤怒轉身對我吼,「把手拿給我看!」我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沒事,都結痂了。」齊飛捏著我的手指,仔細檢查了我那條小傷口,我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洋洋得意,「說不定你媽也有她的苦衷,你也不用說剛才那些話吧。」齊飛看著我,鬆開捏著我的手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不是為了配合你嗎,你能要到錢才能繼續住在我樓上……」「你憑什麼自作主張。」「我沒想這麼多……」「你是覺得自己剛才那麼做我就能感動然後想和你在一起嗎?」齊飛打斷我。我傻傻地看著他,從來沒見過齊飛這麼生氣。「你剛才也看到我們家什麼情況了,我怎麼可能和你在一起,你瞭解我嗎?你瞭解我家什麼情況嗎?你根本不瞭解我。」你根本不瞭解我。一天之內齊飛和喬安都說了這句話。或許他們也不瞭解我。我作為一個講故事的人,沒有拿到進入別人生活的入場券,表面上好像是我處處委曲求全,其實他們壓根兒不領情,一切都是我自導自演,一廂情願,還以為就能這麼不動聲色地從幕後小碎步移動到台前。
我強忍著眼淚從車裡跑出來,狠狠摔上車門,穿著高跟鞋拎起裙子順著馬路走,齊飛緩緩開車跟在我後面。我加快腳步他就踩一下油門,之後我拎著裙子跑起來,腳也感覺不到痛了。齊飛把車停下,出來叫我。我告訴自己,我什麼都沒聽到,我和他所經歷的都不是真的。我拔掉耳機線,關上顯示器,又回到了一個人的房間,只是看完了一個別人的故事。我在網上看到過一個段子,說如果有人把你推醒,當你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念小學,此時剛打響下課鈴,大家在追逐打鬧著,老師抱著作業本剛剛離開,你醒來之前發生的所有事都是一個夢,那該多好。我看到之後卻感到恐懼。如果這些年,我大快朵頤過的食物其實都沒吃到,我看過的好電影其實都沒上映,我流下的眼淚其實只是自來水,我愛過的人其實都沒愛過我,這是多可怕的事。就像他們堅信我無法揣摩的痛苦,我心裡滿滿揣著的,是他們無法體會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