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的查理·芒格對於年輕人來說是一個可怕的職業榜樣,因為他對社會文明做出的貢獻並不足以回報 社會所給予他的財富。
———查理·芒格
安德魯·利卡不情不願地駕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穿越洛杉磯市區,去和慈善撒瑪利亞醫院的董事們見面,應徵院長的職位。利卡所擔心的並不是交通問題。
慈善撒瑪利亞是洛杉磯最古老最受信賴的醫院之一,雖然它在南加州的醫療界以提供高品質的護理而著稱,但其經常出現財政問題,職工和管理人員流動率很高也非常出名。事實上,根據利卡的回憶,競爭和缺乏組織是出現此類情況的主要原因: “這個地方就好像是波黑地區。 ”
利卡的聯繫人告訴他,問題的部分原因出在董事會主席查理·芒格身上。他每隔幾個星期就召集執行委員會開會,留給主要管理人員的空間很少。儘管如此,利卡還是做出了情感大於理智的決定,出現在了醫院一樓的小會議室裡,執行委員會的所有成員都已經在那裡齊聚。猛然間門打開了,芒格大踏步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會議桌的盡頭。
“查理走進來的時候我完全不覺得他認真抬頭看過我一眼, ”利卡說,“他說: ‘好吧,這家醫院有很多問題,分別是這些、這些和這些。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35~40分鐘,最後問了我一個問題,卻沒有給我回答的機會。 ”
幾分鐘後芒格站起來,利卡也跟著站起來,伸出手準備握手道別。芒格完全漠視他的舉動,轉身又大踏步地從進來的地方出去了。
“我對其他董事們說:‘我覺得他不太喜歡我。 ’他們口徑一致地回答我,‘沒有,沒有,他很喜歡你。 ’ ”
“那他幹嗎不和我握手呢? ”利卡問。
“他看不到你的手, ”一名董事解釋,“他那一邊的眼睛失明了。 ”
雖然有這樣的解釋,利卡仍然相當確信自己沒有入選的希望了,同時也繼續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得到這份工作。看起來利卡和芒格幾乎沒什麼共同點。很難將利卡形容為常青籐聯盟精英類型。他在家附近的一所大學———加州大學河濱分校讀的大學,這所學校雖然校舍不太整潔,但學術水平相當不錯,坐落在洛杉磯盆地煙霧瀰漫的東部。利卡後來又在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北嶺分校拿到了MBA和一個醫療行政管理碩士學位,此後16年間都從事非營利性醫院的管理工作。他擁有一輛比賽級的哈雷摩托車,還是跆拳道黑帶。兩人之間唯一明顯的共同之處就是利卡也出生於中西部地區,對於醫院十分瞭解而且關心。
去慈善撒瑪利亞的那個星期裡,利卡還有好幾個其他的工作面試安排。不過那一天他剛準備要走,就有人請他留下來和一名關鍵人物見一見。利卡被迫取消了下午的約會,還要趕著第二天回去參加更多的面試。
不一會兒他就再一次見到了芒格,對方開門見山。他希望聘請利卡,條件是這樣的,薪水有這些等等。條件相當優厚,那利卡是如何回答的呢?
“我說通常這樣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和太太商量一下。 ”利卡回憶說。芒格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利卡。一段尷尬的靜默時刻過去後,利卡的態度溫和下來,“以目前的情況,我想也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
“太好了, ”查理說,“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請你的原因。 ”
雖然芒格行為古怪,利卡卻立刻知道自己喜歡這個人,同時預感自己能在他身上學到很多。
“醫療是一個非常艱苦的行業, ”利卡說,“你必須對它有信仰。我愛上了醫院本身,覺得自己天生就屬於這個地方。 ”
沒過多久他們就達成協議,芒格召集委員會開會的頻率不能超過每個月一次,開完會後他就要放手讓利卡獨立工作。除非迫不得已,微觀管理從來也不是芒格的風格,雖然他對於打電話給名下各個公司中的員工,和他們分享自己忽然想到的某個主意從不猶豫。芒格召開兩週一次的會議僅僅是因為他感覺非常有必要。
芒格是在洛杉磯教區大主教的要求下加入董事會的,他私底下也是芒格的朋友。 “我很清楚地知道醫院就像是一個柏油做的孩子,一旦粘上就放不開了。 ”芒格說。不過他的處世哲學是:一流的人應該願意接下至少幾件有難度的工作,即便失敗的概率很高。正如他反對“不通過親力親為的方式來賺錢”一樣,他深信付出時間、才華,用自己的名聲來冒險是和捐錢同樣重要的事情。
他參與社區工作,以此減輕因累積大量財富而帶來的愧疚感,撫慰由於認為自己賺的比應得的多太多而產生不安的良心。“約翰·梅納德·凱恩斯通過為自己的學校賺錢和為國家服務來贖自己犯下的組合投資管理‘原罪’ , ”芒格說,“我做一些公務以外的活動來進行償還,沃倫則利用他自己投資成功的故事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教師。 ”
芒格曾經向慈善撒瑪利亞醫院、計劃生育組織、斯坦福大學法學院以及哈佛-西湖學院贈予過一部分他所持有的伯克希爾股票,每家得到的數量為幾百股。查理和南希·芒格每週都會花上幾個小時做社區義工,通常都在洛杉磯。除了長期資助計劃生育組織,芒格還在哈佛-西湖學院、全國房屋合作夥伴公司以及其他一些團體的董事會中任職。房屋合作夥伴成立於20世紀80年代,是一家公私合營的組織,致力於提高美國低收入家庭的住房條件。不過芒格漸漸開始不滿他們的工作方式,最終辭去了董事的職位。
芒格習慣於只選擇兩三件在他看來重要的公共事業,然後全神貫注地做出點成績來。正如他和巴菲特在選擇投資項目時只考慮他們“能力範圍之內”或者真正瞭解的行業一樣,查理在慈善工作方面也有特定的對象。他主要集中在生育權、醫療保健和教育方面。
南希·芒格是名水彩畫家,因而將藝術列入自己的活動範疇。她在著名的亨廷頓圖書館、藝術品收藏館以及聖馬力諾植物園的董事會都有任職,這個植物園在洛杉磯市中心十幾公里開外的地方。亨廷頓圖書館的特色是英美文化,擁有一個館藏海量的圖書館,還有美國最全的18到19世紀英美藝術藏品。《穿藍衣服的男孩》以及《粉衫女孩》這兩幅名畫也落戶於此。為紀念淘金熱和加利福尼亞建州150週年, 1999— 2000年間舉辦了一次大型展覽,芒格家捐贈了大部分款項。
富人們有義務支持社會中無法通過市場資本實現的那些方面,芒格對此觀點非常同意。此外,他還堅決認為公司高層可以將錢投給他們自己最喜歡的公益事業,而真正的主人———股東們卻對此很少甚至沒有發言權,這種現象是非常不公平的。 1981年,芒格為伯克希爾制定了一個非常新穎的公司慈善計劃。對於公司大約100萬股股票中的每一股(當時價格為470美元) ,伯克希爾會根據股東的選擇相應捐出2美元。比如說,某人擁有1 000股,就可以指定將2 000美元捐給救世軍或者美國紅十字會,或者這個人所選擇的任何其他非營利性組織。這一計劃受到了伯克希爾股東們的熱烈歡迎,他們中很多人的財富都和公司息息相關。這個慈善計劃讓他們能夠在不賣出股票的情況下捐款,而賣出股票是許多伯克希爾長期股東十分討厭的事情。
芒格對於公益事業的感情無疑和他的出身有密切聯繫。《布法羅新聞》的出版人斯坦·利普西也出生於奧馬哈,在去布法羅接管報紙之前一直都住在那個地方。 “在奧馬哈,你早上起來會說: ‘我今天能為我的城市做些什麼呢? ’當地有一種價值體系、一種家庭結構或者說是一種文化,你身在其中,就應該為城市做貢獻。 ”利普西說。
芒格的一些慈善工作引發過很大的爭議,特別是在計劃生育組織中的行動,還有就是近年來他在非營利性的慈善撒瑪利亞醫院董事會任職這件事。
慈善撒瑪利亞醫院由許多白房子組成,所在的社區一度是洛杉磯最高尚的地段之一。發生肯尼迪遇刺事件的國賓大飯店就在不遠處。慈善撒瑪利亞的周邊環境,用禮節性的話來說,正在變遷中。“我認為它還沒找到自己的方向。 ”芒格的繼子說。
這裡曾經到處都是高級的百貨商店、餐廳和公寓,現在卻都人去樓空。它正在慢慢成為一個韓國人聚居地,不過很多住戶實際上是拉丁裔或者低收入的高加索人,其中老人居多。慈善撒瑪利亞醫院憑藉著408個床位、 650名醫師、 550名護士以及1 800名員工的實力,仍然深深扎根於洛杉磯社會,許多財務狀況非常好的老洛杉磯家庭依然選擇在這裡接受治療。南希·芒格是在這裡出生的,他的兒子哈爾以及哈爾的兒子也都是。查理也在這所醫院進行了白內障手術,手術失敗後一隻眼睛永久失明。
醫院成立於1885年,最早是聖公會教堂的修女瑪麗·伍德創立的一個護士站,只有9個床位。聖保羅教堂和加州教區達成一項協議,接管了這個地方,稱之為“洛杉磯醫院和病人之家” 。從早期開始,慈善撒瑪利亞就開始培訓那些就讀於南加州大學的護士和實習生們。
加入董事會後不久,芒格就開始相信這家醫院之所以管理不善,主要是因為董事會總是支持醫護人員的決定,而這些決定通常都只保護那些醫生們的經濟利益,而不考慮病人們應該得到什麼好處,如何讓他們得到高質量的醫療服務。
“現任主席並不同意我的意見。我提出一個決議,撤銷現在負責管理的那些醫療人員的職務,因為這些人正在危害病人的健康和安全。董事會中的一些醫生也投了贊成票,最後以17︰2通過了。 ”芒格說。
董事會投票後,主席辭職了。 “他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芒格說,“作為一個門外漢,不難理解他總是不願意對那些號稱是醫療方案的決定提出反對意見。 ”既然查理因為推進改革引發了麻煩,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挑起主席的重擔。
引起所有問題的根源在心血管科,當時整個部門充斥著政治陰謀、爭奪勢力範圍的風氣,對於醫療問題卻沒有足夠關注。在對要實行的醫療流程提出反對意見之前,芒格會在一名醫生朋友的幫助下學習,瞭解不同的外科治療方案之間死亡率和發病率的區別。在他看來,很顯然醫護人員做出了錯誤的決定,芒格認為這些決定是“保守派”醫生用來反對更有進取精神的員工們的。
“在爭權奪利、控制話語權方面,醫院和大學沒什麼兩樣。 ”哈爾·博思威克解釋。他的太太現在也在慈善撒瑪利亞董事會任職。“本質上來說,慈善撒瑪利亞多年來就是一群人所主導的服務社區… …而這些人,我並不是說他們缺乏能力,但是除了你的醫生在那裡執業之外,的確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讓你會想去慈善撒瑪利亞醫院。查理意識到為了讓醫院活下去,必須有卓越的技術和良好的醫德。 ”
博思威克說,正當芒格驅動整個醫院向那些目標邁進的時候,醫院裡出現了不良情緒,很多關係也宣告破裂。 “這種關係破裂和你接管一家公司後會遇到的那種不一樣,你必須實施和以前不一樣的管理方式。很多人接受的都是老式培訓,無法適應,不得不選擇離開。 ”
經歷了和其他董事以及一些醫生長期艱苦的鬥爭之後,芒格和他的支持者們終於佔了上風。 “ 10年後,我雖然痛恨必須在醫院面對心痛的時刻和悲劇性的場面,但我熱愛許多現在和我一起工作的人。 ”芒格說。
芒格親自為醫院招聘了許多醫生,這種行為對於一家大型非營利性醫院的門外漢主席來說異乎尋常。查理被醫學技術激發了好奇心,從與醫生們共事中享受到了樂趣。
利卡接管醫療中心的時候,員工和董事會之間關係良好,不過業務方面仍然毫無起色。醫院積壓了大量未收賬單,因此在他掌管的第一年,慈善撒瑪利亞處理的壞賬數額達到了難以置信的2 000萬美元。不過自那以後,情況就好轉起來。利卡開始習慣了芒格的性格特點,他們顯然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我認為人們只是不理解他而已, ”利卡說,“他們認為他已經撒手不管,但其實他並沒有。他三年來一直都在關注現金流、投資回報等問題,然後想出了如何解決問題的辦法。 ”
利卡說,芒格堅持帶著一個目的經營醫院,那就是用最好的方式服務社區。“醫院可以通過在低收入家庭和納入醫療補助計劃病人的賬單上做手腳來搾取更多的利潤,不過芒格不允許這麼做。 ”利卡說。
自從北嶺地震後,利卡又說,該地區其他醫院都試圖將建築中的每一處老傷申報為由地震造成,以此向聯邦緊急事件管理署( FEMA)爭取最多的資金。慈善撒瑪利亞的房屋檢查完後認定沒有出現重大損壞,芒格也不會向FEMA提出申請。
“他不會只為了錢去做一件事, ”利卡說,“只要他認為那是正確的事情,他就會參與這項業務,即便明知會虧錢。 ”
慈善撒瑪利亞現在成了各種專業實習的基地,包括加州最大的心臟病項目,南加州第二大心血管手術項目,研究腦失調的新型治療方法,婦女保健服務,其中包括產科、婦科、新生兒重症監護、婦科泌尿學、乳腺癌以及接生服務,整形外科手術,特別是關節置換和骨盆重塑,光學護理,包含一項非常龐大的視網膜手術實習計劃,一個腫瘤學項目,一個先進的消化系統疾病項目,以及南加州最大的腎結石治療,吸引了來自南加州、西部一些州甚至海外的病人。
也許醫院成功轉變後最讓人高興的標誌性事件就是《美國新聞及世界報道》1998年7月27日將該醫院評為“全美國最好的醫院”之一。
當地仍然有許多醫生對於芒格的重組策略心存不滿。無論如何,慈善撒瑪利亞如今在醫療界的地位大大高於從前。不過,雖然收到大量現金,它的財務狀況仍然很不穩定,然而總算是有進步。芒格說,在大型的市中心,醫院裡總是充滿了問題和“如果” 。即便有最好的計劃,也不能保證長期成功。
“我對於慈善撒瑪利亞醫院非常尊敬,不過它的確是塊難啃的骨頭, ”哈爾·博思威克說,“如果你問查理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會說到的一點是他並不喜歡一生中所有經手的工作都易如反掌。 ”
在芒格擔任主席的那10年中,他是醫院中為人所熟知的一個身影。利卡說,員工們都有自己最喜歡的“芒格主義”故事,或是芒格曾經不止一次說過的格言或笑話。每年南希和查理都會在醫院樸素的學院風格的禮堂裡參加一次晚餐會,在會上向服務了5年、 10年甚至40年的忠誠員工佩戴胸針。有一年利卡請查理說幾句話。他吃力地走上舞台,但卻走到了一個沒有開的麥克風面前。他開始說話,但聽眾們只能聽到低沉的咕噥聲。
南希大聲喊了幾次:“查理,麥克風沒有開! ”不過查理並沒有注意到。技術人員在後台忙活了好幾分鐘想讓那個麥克風通上電,最後終於行了。禮堂中迴響起了芒格的最後致辭:“謝謝你們選擇在慈善撒瑪利亞工作。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舞台。
一陣風把挪威松樹吹得沙沙響,卡斯湖比平時更猛烈地沖刷著芒格家門前的湖岸和沙灘。查理坐在早餐桌的盡頭,一小群家庭成員正在吃著雞蛋、火雞培根以及家庭自製餅乾。
小查理前一天晚上抵達星島,和他的妻子以及三個孩子相聚。他到得晚了,是從加利福尼亞州飛過來的。他在那裡和一個州立委員會共事,正在為加州從幼兒園到高中的科學和數學課程重新編寫教材。話題集中於教育問題,小查理向大家解釋他的那個由大學教授組成的委員會想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老查理對於高等教育有一些想法要表達,不過與此同時巴裡·芒格兩歲大的女兒也要和大家分享一些事情。大人們的談話進行的時候,她坐在爺爺身邊,給他唱自己最新學會的字母歌。
就好像是在和小姑娘進行二重唱一樣,老查理同時也說他想創立一所真正自由的藝術學院,學生們不分專業,只有幾門選修課。他們會上一系列的教程,包括數學、科學、經濟、歷史以及其他科目,學完以後足以成為真正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才,同時在研究生之前不允許分專業。芒格對他那些半信半疑的晚輩們宣稱: “如今很多年輕人身上的問題都是因為專業分得太早造成的,他們從來都沒有學過一些人生必修課,他們對世界不夠瞭解。 ”就好像是要證明自己的多才多藝一樣,這個笑口常開的小孫女又唱起了“一閃一閃亮晶晶”這首歌,和字母歌調子一樣,歌詞不同而已。
芒格家的孩子們在中學之前都接受公立學校的教育(除了最小的菲利普,他4年級就開始讀私立學校) 。 5個兒子都畢業於哈佛-西湖學院。這是洛杉磯的一所私立學校, 1900年左右,其創辦人寫信給哈佛大學,請他們允許他把哈佛的名字用於自己在洛杉磯新開辦的中學名稱上。埃米莉·芒格和她的母親一樣,讀的是馬爾伯勒學校。莫莉和溫迪當時和自己的母親一起住在帕薩迪納,讀的是南橋學校,莫莉最後離開了那所學校,自己去讀了公立高中。
整個家庭對教育事業都非常熱情。南希·芒格同時擔任馬爾伯勒學校和她的大學母校———斯坦福大學的校董。 1997年,南希和查理·芒格向馬爾伯勒學校捐出180萬美元,用於他們的新時代卓越人才計劃。他們也為斯坦福格林圖書館捐獻大筆資金,在斯坦福法學院資助了一個教授職位,讓法學院課程中可以有商業課。
查理擔任哈佛-西湖學院的校董已經有30多年了。他是一名積極的校董,曾經一度還是主席。他非常熱愛學校,甚至希望有一天他的追悼會也能在學校附屬的教堂裡舉行。在學校裡,芒格得以將自己對高質量的教育和對科學以及建築的欣賞有機地結合起來。他和南希捐贈了700多萬美元建造了芒格科學大樓,查理親自參與了大樓設計中的方方面面。哈佛學院和西湖中學合併之前,芒格認為理科實驗室地方太小。合併後,高年級中讀理科的學生增加了一倍。芒格宣佈不擴建理科學習場所是一種教育瀆職。
“大多數建築的問題在於他們沒有預留足夠的備用空間。我們力圖保證科學大樓能在一個世紀內起到良好的作用。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會成為障礙。 ”芒格在奠基儀式上說。
這幢先進的大樓坐落在山坡上,俯瞰冷水峽谷。裡面有許多量身打造的實驗室式的教室、一間會議室、一個電腦中心和一個劇院式的演講廳,內設110個座位,全部都預留了筆記本電腦接口。粗心的人可能看不出大樓中的一些特色之處。比如說,生物、化學和物理實驗室裡的工作台都是不一樣的,用來進行不同的實驗。雖然芒格將大樓中的大部分決定都交給老師們去做,但他卻一再堅持通風和供暖系統是重中之重,而且大樓的抗震能力要遠遠超過基本要求才行。
查理在學校裡花好幾個小時審核大樓的建築計劃。有一次,芒格要求一名建築師對學校的禮堂進行修改,在地面上增加一個斜坡,但是建築師說這樣辦不到。芒格逼著這個建築師想出了辦法。
奇怪的是,那名建築師看來並沒有被芒格的堅持所冒犯。“不,他不得罪人。 ”哈佛-西湖學院的另一名董事說,“他天生有一種措辭得體,把事情幽默化的能力。 ”
雖然芒格把大多數的時間和金錢都用於支持自己孩子就讀的高級私立學校,他對於公立學校的困境也充滿同情。
“我是奧馬哈公立學校的產物。在我的年代裡,只有考不進公立學校的人才去私立學校。至今德國還是這種情況。私立學校是為那些無法勝任公立學校課程的人準備的。我更希望有這樣的教育系統。不過,一旦該系統中的一大部分垮掉後,我認為就需要做些不一樣的事情。你可不能不斷重複行不通的事情。 ”
芒格說,如果可以保證教育消費券只提供給窮人的話,他會非常支持這個概念。 “條件好的人們不需要這些,因為他們負擔得起良好的教育,而且已經身體力行。假如消費券只提供給那些如果沒有這筆錢就注定只能讀爛學校的人的話,我完全不會擔心。不過我認為應該要對麻煩最大的那些學校進行一些改革,繼續這樣下去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
在考慮高等教育現狀的時候,查理的保守作風表露無遺,即便道德水準很高。他特別不能容忍美國大學裡培養的“受害者”思維。
“你可以認為所有學術無知中最嚴重的情況發生在優秀大學的文科學院裡。要知道原因,你只要問他們: ‘哪種心態最有可能對一個人的幸福、為他人做出的貢獻以及諸如此類的事情造成最嚴重的傷害?哪種心態是最糟糕的? ’毫無疑問,他們的答案會是類似自責自憐的情緒。我不能想像有哪種心態比這更具破壞性。然而整個學院卻希望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你花錢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那種地方去,他們教的卻是這樣的東西! ”芒格說,“這些非理性的想法是如何進入知名學府的,實在令人費解。 ”
接著芒格補充了一些中西部箴言,他稱之為“鐵一般的藥方:當你認為有一些人或者一些不公平的事情正在侵害你的生活時,其實是你自己在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
正如這個早晨在卡斯湖邊所做的一樣,芒格常常在深思如何提高本科教育質量。他的觀點很大一部分基於自己的教育經歷、對自己的八個孩子以及現在的孫輩們就讀的不同學校的觀察之上。 “我們的教育模式太單一了, ”芒格稱,“很多問題從本質上來說橫跨了多門學科。相應地,如果你只用一種單一的方式來解決這類問題,就好像在打橋牌的時候只算王牌而不考慮其他一樣。這是瘋狂的行為,有點像瘋帽子先生(出自小說《愛麗絲漫遊奇遇記》 )的茶話會。不過儘管如此,專業實踐中仍然大量存在這樣的想法,同時更糟糕的是,一直以來都在獨立的人文學科中受到鼓勵。而這門學科的重要程度在我看來只比生物學少一點點。 ”
有一種觀點認為由於知識範圍大大擴展,很少有人能真正涉獵多門學科,同時還有時間過職業生涯,芒格對此不以為然。“你不用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堅持說,“知道一些真正重要的概念就足夠了。 ”
當然芒格對於哪些是真正重要的概念和大多數學者並無衝突。他說,比如律師就必須同時掌握心理學和會計學,而不用上那些可有可無的選修課。芒格認為,如果像教飛行員如何飛行那樣對大多數人進行職業教育的話,他們會變得更富裕。 “他們學習對於飛行有用的所有事情,然後必須不斷地進行培訓,以便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立即做出反應。 ”他解釋道。
“就和任何優秀的代數學家一樣, ”芒格說,“飛行員有時要翻來覆去地思考問題;這樣他就知道在什麼情況下把注意力集中在希望發生的事情上,而在什麼情況下則該集中應對如何避免不想發生的事情上。 ”
芒格說他自己的一生就是這種過程的最佳寫照。當他考進哈佛法學院的時候,“我在高中時學過一門愚蠢的生物科,學的時間很短,主要靠死記硬背,學到了一個顯然是不完整的進化理論,解剖了草履蟲和青蛙,還有一個自那以後就消失的‘原生質’的可笑概念。時至今日,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上過化學、經濟、心理學或者商業課程。不過我最早上過物理和數學課,對於這兩門課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因此吸收消化了最基本的理科組織精神。後來越來越偏向人文方面,將這種精神用於自己的知識組織指南和歸檔方式,這樣不管要搜尋什麼跨學科的智慧時就很容易找到了。 ”
這樣,他的生活成了某種緣於巧合的教育實驗,芒格接著說:“我發現,在我無數次試圖用非正規的方式來完成自己所受到的不全面教育時,如果只是出於一般的目的,但採用基本的科學組織精神作為輔助手段,我對於鍾愛的任何事都能取得超出自己原本能力範圍之外的成就。舉例來說,我在心理學方面頗有研究,但原來根本就沒有要學的打算,學會心理學為我創造了巨大的優勢。 ”
“我曾經試圖用很傻的方式來模仿本傑明·富蘭克林的一生, ”芒格說,“ 42歲的時候,富蘭克林退出商界,更專注於當一個作家、政治家、慈善家、發明家以及科學家。那也是我為什麼將自己的興趣從商界轉移出來的原因。 ”
芒格的女兒埃米莉說,從他一生中學到的最重要一課就是:“不要只為自己的家庭積聚財富。他向很多機構捐款,特別是教育機構。他很看重這一點,不只是捐錢,還付出時間和聰明才智來幫他們解決問題。 ”
女兒評價爸爸很容易。不過芒格的朋友奧蒂斯·布思卻是不願輕易表露自己情感的一代人,他看穿了圍繞在芒格個性周圍硬硬的保護層。“雖然並不明顯,但他有著深切的同情心和理解力。它深藏在他的內心,在他參與過的慈善工作記錄中也表露無遺。他並不會表露自己的感情,但是無論如何他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