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他個人生活的價值觀也指導了他的公眾生活。應該用簡單的方式生活,參與公平競爭,不抄近路。———羅納德·奧爾森
查理·芒格常常引用諾貝爾獎得主理查德·費曼的一句話,他說第一條規則就是不要欺騙自己,你就是最容易受騙的那個人。芒格要是認為自己發現某人正在自欺欺人的話,他的反應就會非常不近人情。
有一個可憐的教授曾經和芒格就如何用學術方法來看待投資政策展開爭論。事情發生於1996年,地點在紐約市本傑明卡多佐法學院。由於親密朋友的去世,原定的主持人不能出席,因此請查理·芒格頂替。
查理告訴聽眾們:「由於一次意外身亡事故,才忽然安排自己負責好幾個天主教大教區(即這場會議) ,這些教區還準備用拉丁文來討論各種版本的天主教彌撒。不過我認為我有能力主持此類會議。 」
評委會的任務是討論來自羅格斯大學紐華克校區法學院的威廉·布拉頓教授的研究成果,闡述的是公司為什麼寧可向股東分紅也不願意將利潤進行再投資。芒格很快就針對研究中他認為一項有缺陷的假設咬住布拉頓不放。
芒格:我認為你相信沒有一種可以通用的分紅政策,而且你同意教授昨天所說的沒有一種可以通用的公司管理方案,對麼?
布拉頓:在這一主張方面我完全和菲什教授意見一致。
芒格:不過你說在經濟學上有一種模糊的觀點是基於最佳分紅方案或是最佳投資策略而推導出的?
布拉頓:我認為我們都知道什麼叫最佳投資策略。
芒格:不,我不知道。至少不知道這些人所用的這個詞彙具體含義是什麼。
布拉頓:在看原文的時候我也不知道… …不過理論上來說,如果我看到的時候就明白的話,今天這場會議要討論的就是我而不是沃倫·巴菲特了。(聽眾席上爆發出笑聲)
芒格:一家普通公司的業務情況或者一筆投資從最優變成次優的分界點在哪裡?
布拉頓:當投資回報率低於資金成本時。
芒格:那什麼是資金成本呢?
布拉頓:哦,這是個好問題(笑聲) ,我會認為… …
芒格:不,這只是個一般的問題,如果你要用資金成本這個概念的話,告訴我們具體的定義是什麼。
布拉頓:我認為這是心照不宣的概念,我們在這裡討論的是理論問題。
芒格:不,我想知道在這個模型中資金成本是什麼。
布拉頓:在這個模型中?馬上就要開始闡述了呀。
芒格:在哪裡?在前言裡還是在哪裡?
布拉頓:你說得完全正確。 (笑聲)
芒格:哦,我們中的一些人並不覺得這個答案讓人滿意。 (笑聲)
布拉頓:我認為,如果你在現實世界中用這個理論作為投資決策的模板的話,那可就成了笨蛋一個。 (笑聲)他們只是試圖用一種特殊的人類行為角度來解釋事情。
芒格:但是如果你用一種無法解釋的次級概念來解釋事情的話,這又算得上是什麼解釋呢? (笑聲)
布拉頓:這是社會科學方面的解釋,你可以選擇只相信值得相信的那一部分。
芒格:你覺得有些人認為這種研究完全就是瞎扯淡是不是一種可以理解的行為? (笑聲)
布拉頓:完全可以理解,不過我也會盡力去教會人們這一理論。 (笑聲)
芒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笑聲)
布拉頓:這是我的工作。 (笑聲)
芒格:因為別人也在教這些東西,這才是你真正告訴我的事實。 (笑聲)
聽眾們的笑點在這段交流中十分重要,讓它聽來不那麼像學校餐廳裡的一次食物爭奪大戰。雙方用善意的語調進行輕鬆的說笑,但是交流中的重點卻非常嚴肅。後來,為確保他的評價不被誤解,芒格做出了補充發言:
我並不希望我對於資金成本的評論被錯誤地理解,讓人們以為在我看來布拉頓教授的厚厚一本論文都是錯誤的;相反,我認為這篇造詣深厚的文章觀點正確。他所討論的公司代理成本和各類債務或分紅慣例帶來的懲罰等觀點,在我看來絕對正確。至於他說那些都是傳統學術解釋,我認為他給出的答案相當睿智。只是資金成本這件事總是會讓我大發脾氣而已。 (笑聲)
雖然芒格當時沒有說,他對於應該如何衡量投資成本有自己的看法。巴菲特解釋說,在伯克希爾,資金成本的衡量方式就是公司是否能將1美元創造出比留在手中更高的價值。 「如果我們有1美元,這1美元在你手裡會比在我們手裡更值錢的話,那我們就沒有超越資金成本。 」巴菲特說。
有一個學生曾經問查理·芒格,他和巴菲特是否盡到了與社會分享智慧的責任,他回答:
當然,看看伯克希爾,我稱之為終極教學訓練。沃倫從來都沒打算怎麼花錢,他會把所有的財富都還給社會。他只是建立了一個平台來讓人們聽聽
他的看法。不用說,這些都是非常出色的看法,而且這個平台也不賴。不過
你可以認為沃倫和我是以自己的方式進行教學。
查理和沃倫都進入了生命中的另一個階段,此時他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行動,只關注那些看來有意義而且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芒格為斯坦福和南加州大學法律班的同學們進行了多次公開演講,也應特殊朋友的要求向一些社會團體發表演說。他和沃倫一樣更願意對年輕人,那些仍然在學習生活的真諦、有時間去實現他們兩個認為重要的那些觀點的學生們發表演說。
查理的演講通常都是非正式的,不過和本·格雷厄姆有時經歷的情況一樣,他的想法偶然會在聽眾們的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方法是瞄準最主要的主題,比如建議聽眾去識別出幾個緊要的總體概念然後試著在生活中一直堅持這些概念。雖然他會提及這些概念是什麼,但他並不給出簡單的公式或者列出一張清單,而是讓他的聽眾們有一種感覺,卻沒有太多的條條框框。不過偶然他也會一針見血,直接給出一條個人生活或是財務上充滿智慧的經驗。
他的一些經驗相當實用,可以普遍運用在生活中,尤其適用於財務上:對於那些已經付出很多的人,人們會期待你付出更多。要始終保持賺得比花得多,這樣你才有錢去投資。投資是這樣一種方法,主要通過限制你舉債,來免於墜入不良境遇。
「如果你想變得聰明點, 」芒格說,「你就必須不停地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同時你還必須將答案和有條理的深層理論聯繫起來。你必須知道那些最主要的理論。這稍微會有些費力,但也充滿樂趣。 」
芒格從物理學家那裡學會了通過尋找最簡單、最直接的答案來解決問題。最容易的方法永遠都是最好的方法。芒格又從數學家那裡學會了將問題倒過來看,或者從反面去看,反轉,再反轉。
芒格運用這種倒轉的方法抓住了最小的兒子菲利普畢業班學生們的注意力。那是1986年,他在哈佛學院進行畢業致辭。芒格告訴學生們他關於生活的處方是基於約翰尼·卡森的一次演講。演講期間他列舉了一個人如何做會導致生活過得悲慘。這些事情包括:為轉變心情或提高注意力攝入各種化學物質,在妒忌中浮沉,以及在憎恨中翻滾。他舉了一個自己所熟悉的年輕人的例子,這個人後來成了酒鬼,餘生都在竭力擺脫各種惡魔的糾纏。這三種行為只要沾上一樣,或者三樣都有的話,你就一定會過得很不愉快。接著芒格又補充了他自己認為也會讓人失敗的四種行為,分別是:為人不可靠;做所有事情都只根據自己的經驗,不聽聽別人的意見;在第一、第二或第三次挫折後就放棄;向邏輯模糊的思考方式投降。「 … …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告訴過我一個故事,有一個粗野的農夫說:『我希望能知道自己會死在哪裡,然後我就永遠都不去那個地方就好了。 』 」
伯克希爾和威斯科金融的投資者都會認真傾聽生命的格言,不過他們實際上都只是簇擁在門口聽芒格和巴菲特討論投資之道。最常被問及的一個問題是:你是如何學會成為一名偉大的投資人的?
首先,你必須瞭解自己的天性,芒格說:「每個人都必須在考慮自己的邊際效用和心理承受能力後才能開始加入遊戲。如果虧損會讓你痛苦———而且有些虧損是不可避免的———那你最好明智地畢生都選擇一種非常保守的投資和儲蓄方式。所以你必須將自己的天性和天分融入到自己的投資策略中。我不認為可以給出一種普遍適用的投資策略。 」
然後,你要搜集信息。「我相信沃倫和我從優秀的商業類雜誌中學到的比其他任何地方學到的都要多, 」查理說,「只要很快地翻閱一期又一期的雜誌,就可以得到各種各樣的商業經驗,這種方法是如此簡單而有效。如果你在潛意識裡養成一種習慣,把讀到的東西和所證明的基本概念聯繫起來,漸漸地你就會累積起一些有關投資的智慧。如果沒有進行過大量的閱讀,你不可能成為一個廣泛意義上真正出色的投資人。我認為沒有一本書能為你帶來這些好處。 」
每年在伯克希爾的年度股東大會上芒格都會推薦一些閱讀材料,覆蓋面很廣。其中包括《價值線》發佈的投資調查表;《影響力》 ,其中分析了人們是如何經過勸說買下商品或是做出其他行為的。最近他還推薦了羅伯特·哈格斯特龍的新書《沃倫·巴菲特的投資組合:掌握集中投資策略的力量》 。
芒格解釋說,一個人的閱讀範圍不應該是隨機的:「你必須對自己為什麼要搜集這些信息有一個概念。不要用弗朗西斯·培根教你學科學的方法來看年報———順便說一句,你也不該用那種方法學科學———那樣做的話你只是在搜集無窮無盡的數據,要很久以後才能弄明白這些數據的含義。你必須在開始之前就想好要瞭解哪些事實,然後去判斷所看到的數據是否符合基本概念。 」
「通常你需要評判一門回報很好的生意。接下來的問題是:『這樣的情況能持續多久? 』我只知道一種方法來回答這個問題,那就是思考是什麼造成了現在的局面———然後去弄明白造成這些結果的動力多久後將不復存在。 」
這種思考方式幫助芒格和巴菲特辨別一家擁有特許經營或者一款特定產品的公司,這種情況被稱為公司業務的「護城河」 。擁有一個強有力的品牌就能讓公司看起來不可戰勝,有好幾個公司都可以用來作為例子。可口可樂就是這樣一家公司,雖然遭受著一次次的挑戰。芒格還拿箭牌口香糖來舉例。
「成為目前世界上最知名的口香糖公司所擁有的優勢是非常巨大的,你只需想一想要替換這一形象會多麼困難就知道了。如果你知道自己喜歡箭牌口香糖,看到貨架上有兩個品種,你難道真的會因為某品牌口香糖只賣20美分而把一片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塞進嘴巴裡嗎?換一個口香糖品牌不值得付出這樣的代價。所以很容易理解為什麼箭牌口香糖有如此巨大的優勢了。 」
一旦抓住了公司的價值所在,接下來你就要確定如果全面買下的話,這家公司值多少錢,或者對於普通投資者來說,只是在股市裡買一部分公司的股票,股價應該是多少。
「像箭牌口香糖這類的投資項目的問題在於每個人都看得出它的生意很好。所以你看著股價心裡會想:『老天啊!這個股票比賬面價值高8倍,其他所有股票都只有3倍而已。 』於是你認為: 『我知道這個股票很好,不過它的價格是不是已經高得超出它的巨大優勢了呢? 』 」
是否有能力回答這樣的問題就解釋了為什麼有人投資成功而有人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這個問題有一點難度的話,每個人都會變得有錢。 」芒格堅定地認為。
長期觀察行業情況會讓投資者在這類問題的思考上有更好的洞察力。芒格說,他還記得以前有很多市中心百貨商店,看來是不可戰勝的。他們為顧客提供大量購物選擇、購買力強大,還擁有城裡最貴的物業,商場街角多條有軌電車線路經過。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私家車成了主要的交通模式。有軌電車的軌道消失了,顧客們搬到了郊區居住,購物中心成了主要購物場所。我們生活中一些簡單的變化就能完全改變一項業務的長期價值。
芒格總是激烈地反對一些特定的經濟理論和商業慣例,同時非常享受他的地位和財富給他帶來自由表達意見的權力。比如說,在投資方面有一種理論叫作「有效市場理論」 ,對於那些孜孜不倦宣傳這一理論的簡化版的那些投資者和學者,芒格永遠都很生氣。
「要是你覺得美國的心理學教得不好的話,就該去看看公司的財務狀況。現代投資組合理論根本就是瘋狂的說法! 」芒格向公眾宣佈。
主流商學院中普遍教授這一概念,認為所有上市公司的信息都會迅速在投資市場傳播開來,讓投資者之間沒有優勢差別。沒有人能真的擊敗市場,因為新聞所引起的股價調整進行得非常快。
芒格回憶起一名有效市場理論專家,此人多年來一直都在解釋巴菲特的成功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這份評論工作成了他的職業。由於巴菲特的表現保持穩定甚至有所進步,要把巴菲特說成是一個特例變得越來越難。「這個理論專家最後動用了6西格瑪理論——— 6個標準偏差———成就了巴菲特的幸運。不過那時,人們開始嘲笑他,因為6西格瑪的幸運可真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他怎麼做的呢?他改變了自己的理論。現在,他宣稱巴菲特有6~7種神秘的技術。 」
財經作者邁克爾·劉易斯也將巴菲特形容為一個貪婪的操控者,說他的成功總體來說也只是個偶然事件。芒格駁斥了他的說法: 「按照他的說法,沃倫40年來的成功是因為他扔了40年的硬幣,而40次都扔出了頭像那一面。對此我只能說,如果他真的相信這一點,我想我有一座通往成功的橋可以賣給他。 」
毫無疑問,無論伯克希爾的表現達到什麼樣的高度,主要還是因為芒格和巴菲特在一些常識方面達成了共識。舉個例子,他們對於常見的財務指標β不予理睬,這個指標表示的是一個股票相對於整個市場的波動程度。如果一家公司的β值比市場平均值要高的話,很多專業投資者都會認為該股處於高風險位置。
「強調公司財務的波動性在我們看來完全是胡說八道… … 」芒格說,「讓我這麼說吧:只要大牌在我們手裡,同時我們沒有打算冒險擲一次骰子就把整家公司輸精光的話,我們也就不會在乎波動性造成的結果。我們真正想要的是有利的大牌,在伯克希爾波動性最終自然會發生。 」
監管者允許將股票期權計入賬本,這樣一來它們就不會顯示為公司的成本,芒格和巴菲特對此都非常憤慨。他們幾乎在每年的股東大會上都會提到這個問題。
「在大型美國公司中沒有合理、誠實的記賬方式是完全錯誤的, 」芒格說,「不讓小腐敗問題產生是至關重要的,因為它們很快就會演變成大腐敗,然後你就要永遠面對這樣的問題了。在美國允許將股票期權計入賬本就是一種腐敗,這種行為可不是什麼好事。 」
巴菲特和芒格在大多數事情上意見一致,不過對於公司收到別人主動提出的招標邀請該怎麼辦時,巴菲特說他的立場是堅決維護股東利益,而芒格則認為有些項目牽涉到社會利益,應該有相關法律來管理此類交易。
「如果有一個小型的家族業務,擁有一座劇院,那麼是否出售這座劇院完全應該由股東們決定,對於這點我完全同意。不過一旦你成了一家大型社會機構,在特定的條件下,隨著一波又一波的收購,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這種情況會讓我困擾。所以,我認為應該有相應的法律來制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芒格說。
芒格說,如果他來教財務的話,他會在課堂上列舉100家公司的歷史,分析它們哪些做對了,哪些做錯了。
「正確教授財務課程的方法應該是從容易做出決定的投資案例開始著手, 」芒格說,「我常常採用的一個例子是美國國家收銀機公司( NCR)的早期歷史。這家公司是由一名非常聰明的人創立的,他買下了所有的專利、擁有最好的銷售團隊以及最先進的生產廠房。他不但很聰明,而且很狂熱,所有的熱情都投注在收銀機業務上。當然,收銀機的發明對於零售業來說是一種福音。你甚至可以說收銀機對於他們來說就好比醫藥行業對於舊時代的意義一樣。如果你讀過早年帕特森擔任國家收銀機公司CEO時的年報,傻子也看得出這裡有一個狂熱的天才———非常善意的說法。因此,很容易就做出投資的決定。 」
約翰·亨利·帕特森是一名俄亥俄州的商店小老闆,自己並沒有發明收銀機,但立刻就看到了它的價值所在,買下了這家虧損中的公司。憑著滿腔熱情,帕特森成了當代商業創新人物的典範。他真正發明了「員工福利」這個概念(舉個例子,開設低成本的公司餐廳) ,培訓和激勵銷售團隊,還負責出版了第一本公司內刊《工廠新聞》 。 1913年代頓市遭受特大洪水襲擊的時候,帕特森停止了工廠的生產,率領整家公司投入了城市救援工作。他提供食物、有電力設施的臨時房和飲用水,同時他公司的醫生和護士都參與照顧傷者和病患。工廠的工人們為被洪水淹沒家園的居民們製造船隻。儘管如此,帕特森確是一個鬥牛犬式的競爭者,還打過一場反壟斷官司,這場官司後來被更高一級的法院推翻了。帕特森最重要的一項成就是雇了一名鋼琴銷售員沃森斯,他在NCR工作了很多年。沃森斯被帕特森炒了魷魚後,到了電腦製表及錄製公司,後來沃森斯運用了許多在NCR學到的商業技巧,將其改製成了IBM。
帕特森去世的時候留下了一家出色的公司,但是他在社會公益事業上的花費太大,導致遺產只有一點點錢。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帕特森常喜歡說:「錢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
芒格說,雖然很少有公司能永遠屹立不倒,但是每一家公司都應該在創建的時候預計到要存在許多年。控制公司的方式應該考慮為「金融工程學」 。正如建橋樑造的時候會附帶一個備用系統和冗余係數來應對極端壓力一樣,公司也應該能抵抗來自競爭者、經濟衰退、石油危機或其他天災人禍帶來的壓力。過多地運用槓桿工具或欠債都會讓公司在此類風暴中脆弱得不堪一擊。
「在美國, 」芒格表示,「造一座危橋是犯罪行為。成立一家脆弱的公司,這種行為又何嘗高尚過呢? 」
美國人對於他們從理財經理和互助基金經理那裡得到的利益評價過高,這種情況讓芒格憂心忡忡。
「對我來說,互助基金行業發生的事情簡直太令人驚異了, 」他說,「基金業就一直增長、增長、增長。同時他們只要把股份維持在適當的位置,就能收取12B -1或者其他什麼名目的費用。我完全沒有被這個行業的機制所迷倒。 」
1998年,芒格在加州為一群慈善基金會的頭頭腦腦們做演講,他特別批評了耶魯大學將收到的捐贈基金投資到一個等同於互助基金的基金中去:「這是一次令人驚異的進步。很少有人能預言到,康菲爾德不光彩地倒台多年後,那些主要大學卻在帶領基金業走入康菲爾德系統。 」伯尼·康菲爾德在20世紀70年代創造了一個注定要遭受懲罰的基金換基金概念。
有一名地位並不比先鋒基金創始人約翰·博格爾低的灰衣主教1遭到了芒格的攻擊。芒格在說到非營利性結構的董事們時發表了評論,他們通常會聘請一名顧問來招聘一名理財經理,而這名理財經理接著又會選擇一家由另一名理財經理經營的互助基金。芒格對這種愚蠢的舉動大肆攻擊,因為在每一個步驟中都要支付佣金,從而減少了可用於慈善工作的款項。
「芒格先生接著指出, 」博格爾說,「所有這些複雜事情的成本加在一起對基金和捐助款在股市的回報率造成了破壞性的影響,市場回報率——— 5%,總成本佔到了3%,而淨回報只有2%。 」
而且,博格爾說:「請不要嘲笑他用5%作為股市的回報。真正的長期股市回報率是7%,因此芒格先生假定的未來可能出現的回報比例遠非世界末日那麼糟糕。 」
芒格給那些為非營利性基金會管理資金的經理們提出的建議很簡單:省下你的時間、金錢和擔憂。只要把捐贈款投入到指數基金。或者,基金會也可以追隨伯克希爾的步伐,只購買優質股票(如果他們沒有定價過高的話)然後長期持久就可以了。
也完全沒有必要擔憂是否要進行多元化投資。「在美國,一個人或一家機構只要將所有的財富長期投資在三家不錯的本土公司上,就一定會變得有錢, 」芒格說,「而且當大多數其他投資者在遭遇高低起落的時候,像這樣的持有人又有
什麼可擔心的呢?特別是當他和伯克希爾一樣理智地相信由於持有成本較低,他的長期收益會非常豐厚,他就會特別看重長期效益,將注意力集中在最優先的那幾個選擇上。 」
事實上,芒格甚至還建議投資者可以將所有財富的90%都投入在一家公司中,只要這家公司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說真的,我希望芒格家的人能大致跟隨這個方法。我注意到伍德拉夫基金會到目前為止都是這麼做的,將90%的資金都集中在創始人所持有的可口可樂股票上,這種做法被證明為非常明智的。算一算美國所有的基金會如果從來都沒有賣出創始人的股票,那麼到現在會有多少收益,這件事一定非常有趣。我相信其中很多基金會會比現在有錢許多。 」
雖然芒格堅稱大多數由專業人士管理的資金,即便扣除了手續費和交易費的成本,表現也會比指數基金好得多,他卻拋出另一個替代觀念:
那是不是意味著你要買入一個指數基金呢?其實,這取決於你是不是能比一般人的投資水平更高,或者你是不是能找到一個人幾乎肯定能比一般人的投資水平更高。這些就是讓生活變得更有趣的問題。
如果每個人都把錢投入到指數基金裡,芒格承認,指數型股票的價格就會遠遠高於內在價值,那麼這一過程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巴菲特和芒格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拒絕創立全部由伯克希爾股票組成的對沖基金,部分原因就是出於這種對於資金管理的清醒認識。希望成立這種基金的公司宣稱這是讓普通投資者能夠接觸卓越投資成果的一種方法。
賓夕法尼亞州的一個小鎮上有一家名叫五西格瑪投資夥伴的公司已經向證交所提出申請,要通過普及型信託基金出售伯克希爾的股份。基金需要繳納的初始保證金只有300美元,而當時伯克希爾的交易價卻高達35 000美元左右一股。另一個集團,來自伊利諾伊州的耐克證券也規劃了一個相似的信託公司。
「坦白說,我們所做的就是讓普通人也能買得起伯克希爾的股份, 」五西格瑪投資夥伴的一位主管說,「一個人不富裕不代表他們在這一行業中沒有天分。 」
一名參與交易的經紀稱: 「巴菲特和芒格原來是兩個控制狂。 」
1995年12月,伯克希爾向證交會提交了一份24頁的備忘錄,說這種證券銷售的方式會誤導投資者。這份由芒格和托爾斯律師事務所擬定的備忘錄同時也提交給了州政府。
「我已經在投資管理行業中待了有差不多44年了,一直都力圖不讓任何人失望, 」巴菲特說,「至於如何才能讓人不失望,其中最關鍵的一點是讓他們有合理的期待,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不會得到什麼。如果有幾萬幾十萬人對我們有這樣那樣的不滿意的話,芒格和我都無法進行有效的工作。 」
除了向證交會叫屈之外,他們還自己想了一個辦法,芒格給該公司發了一封措辭尖銳的信:
沃倫·巴菲特先生不認為伯克希爾股票目前的股價是一個對於新投資者有吸引力的價格。如果他的朋友或家人問他是否建議以目前的價格購入伯克希爾股份的話,巴菲特先生的回答將會是「不」 。
為了讓所謂的投資信託基金吸引力更小,伯克希爾採取了一種非同尋常的手段———創立一種B級股,價格是原始股份的1/30。 B級股的結構和表現方式也很獨特。它的交易經過設計,經紀只能賺取很少的佣金,從而阻止了他們向客戶兜售股票。此外, B股的證券包銷集團中有兩家是貼現票經紀公司:嘉信理財和富達。由於有兩家貼現行,所有投資者都能更容易買到原始股。
有批評說巴菲特和芒格創造了B股是因為他們不能忍受失去對伯克希爾股東政策的控制權。「這是一個小問題,巴菲特卻為此大動干戈。 」紐約德累斯登證券的分析員如此評論。
巴菲特和芒格計劃為入門者提供10萬股B級股,他們會不斷增發直到完全滿足公眾的需求。公開銷售的股份數增加了4倍,最終共計517 500股,股價為1 110美元每股,從而將伯克希爾的股東數增加了一倍,達到了80 000人。這些上市的股票也為伯克希爾的資本注入了6億美元。
耐克證券繼續經營著它的信託基金,不過這個所謂的伯克希爾信託基金從來沒有像其創始人希望的那樣風靡一時。
和很多人一樣,邁克爾·劉易斯指責芒格和巴菲特在投資世界高談闊論高道德標準,同時對自己的投資項目卻沒有採用同樣高的要求。他們特別指出的一個事實是伯克希爾曾經投資購買了一家有損公眾利益的公司的股票———那是一家煙草公司。
「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以道德檢察官自居,參照標準就是自己的行為, 」芒格對此表示同意,「不過我們從來都不認為在為保險投資組合購入一家公司的一小部分股票時,也應該以全世界道德檢察官自居。 」
1993年4月,伯克希爾買入了一家主要的無煙型煙草製造商——— UST公司數額相當可觀的股份,大約5%。當時股價在27~29美元之間, 5%的股份價值3億多美元。 UST擁有兩個品牌的香煙,同時也生產酒。伯克希爾出售自己所持有的RJR納貝斯克股份,這也是一家同時擁有食品和煙草多種業務的公司。
對有些人來說這根本就是同一件事,但在芒格看來,購買一家公司的股份和擁有它的全部家當完全是兩碼事。他對於兩種行為有不同的準則。
「如果我們要買公開交易的公司股票,(巴菲特)不會基於那些公司的業務是否符合道德準則來進行判斷。我們只判斷和控制自己的行為。 」
芒格說,雖然他們一度持有煙草公司的股份,伯克希爾也曾經拒絕過一個能將一家煙草公司整體買斷的機會。
「我們不想涉足致癮性藥物的銷售行業,同時自己還要成為公司控制人, 」芒格說,「那不是我們的行事風格。我們會持有股份,因為如果我們不持有,其他人也會。不過我們從來沒有讓伯克希爾表示出任何想要進行控制的興趣。 」
據說,芒格承認他和巴菲特犯過許多投資錯誤:「如果我受到授權可以為運作董事會設定規則,我會要求至少花3個小時檢查那些愚蠢的錯誤,包括在考慮機會成本的條件下將成果進行量化。 」
雖然芒格一直批評並堅持認為在商業世界中存在腐敗行為,但他總體感覺美國社會及其商業通常還是值得尊敬的。
「我並不同意事情正在普遍變得越來越糟, 」芒格說,「當然我們知道在大都市裡有一些社會反常現象,在實現高度商業化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反常現象,不過總體來說,我認為情況相當不錯。如果你將正直的理念投入到產品的設計,就一定會記得上一次自動傳輸系統出錯是什麼時候。我們學會了以非常高的可靠性來做很多事情。你可以用波音公司舉例,考慮到飛機在空中停留的時間,在飛機的每一個導航系統背後都有三個備用系統。我堅持認為在美國商業世界中有許多值得欽佩的事情,有很多政策都是非常正確的。這些老式的價值觀,總體來說還是取得了勝利。很不幸我們有各種社會反常現象,不過既然在政治方面也有此類問題,那商業方面怎麼可能避免得了呢? 」
有一名股東曾經問巴菲特如何過一天。沃倫說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閱讀或者打電話。 「這是我做的事情。查理,你做些什麼? 」
「這個問題讓我想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一個朋友,他們的小組沒什麼可幹, 」芒格說,「一名將軍有一次去找這位朋友的上司,我們都稱這位上司為格洛茲將軍。他說: 『格洛茲將軍,你在幹什麼? 』上司回答: 『什麼事都沒幹。 』這名將軍越來越火大,轉過去問我的朋友: 『你在幹什麼? 』我的朋友說: 『我是負責幫助格洛茲將軍的。 』這是形容我在伯克希爾是做什麼的最佳方式。 」
1代表非正式、非官方的權力中心,類似於人們所說的幕後操縱者。 ———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