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流亡回國,攜手獻身「護法」
公元1916年4月27日凌晨5點,上海都市碼頭。輕煙樣的晨霧還籠罩在黃浦江的江面上,遠遠望去,穿梭似的行駛著的輪船,顯得模糊一片,只有一點一點的黑影子在移動。小火輪上的輪機聲,隨著晨風遙送過來。碼頭上的吊車,在「突突突」地吼叫,鋼臂在淡淡的晨霧中晃動。隨著一陣沉悶的叫聲,一艘遠洋客輪到岸了。旅客像流水般地走出客艙,步入碼頭。在這眾多的旅客中,有商人打扮的一男一女,均身披風衣,頭頂禮帽,眼戴墨色眼鏡,手提黑皮箱,緩緩走上碼頭,與在碼頭接站的司機寒暄幾句,便鑽進車內,風馳電掣般地開往市裡,繞了幾個彎兒,進入法租界的環龍路63號(今南昌路59號)法文報館二樓。
這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流亡日本的孫中山和宋慶齡。他們為什麼化裝回國,夜間上岸?這裡還需把形勢交代一下。
當時,全國革命形勢大好,在孫中山先生的領導下,新婚後的宋慶齡更加積極、深入地投入了第三次反袁鬥爭,也叫「三次革命」。除了上海革命黨人炸斃袁世凱死黨上海鎮守使鄭汝成外,孫中山還成功地發動了一系列反袁起義。有些起義雖然失敗,但革命洪流銳不可當。這時袁世凱策劃的各省區「國民代表大會」投票推他稱帝的醜劇使他復辟帝制的野心畢露。孫中山認為袁已「勢成騎虎」,「亡在旦夕」。在這種形勢下,孫中山認為必須「先發制人」。於是他與國內外革命黨人的函電往返極其頻繁:催促籌募經費,捐輸軍餉,整理黨務,組織中華革命軍,創辦陸軍速成學校(在菲律賓)等。尤其在12月下旬,得知唐繼堯、蔡鍔在雲南通電全國,發起護國運動,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的消息後,孫中山更加快了革命步伐。他急如星火,連續致電馬尼拉、舊金山、火奴魯魯、香港、上海等地的革命黨人,囑令加速籌款,並發表了《討袁宣言》。於是在1916年上半年,孫中山領導華南和華東地區又掀起了討袁起義的新高潮,與西南護國軍互為犄角,給袁世凱政府以沉重的打擊。袁終於在3 月22日被迫撤銷帝制。
此時,袁世凱江山危危,不攻自滅指日可待。但是,死老虎不免還有一跳,袁氏到處製造暗殺和白色恐怖。不是嗎?就在慶齡到達上海前的一天,孫中山在上海的重要將領陳其美被袁世凱派遣的刺客槍殺就是一例。這位功勳卓著的陳其美,早在辛亥革命時,首先攻破大上海,次而又攻佔南京,使孫中山得以在南京就任共和國臨時大總統。他的遇刺所引起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作為孫中山夫婦不能不防。直到他們回國後的一個多月,即1916年6月 6日袁世凱在全國人民的聲討聲中憂懼而死,繼任總統黎元洪在孫中山的督促下,宣佈遵行《臨時約法》,恢復國會後,孫中山與宋慶齡方在上海由秘密轉入公開。
袁世凱死去,「三次革命」終得勝利,白色恐怖終結,政治空氣緩和。勝利祝賀著他們新婚夫婦。可是,在這喜慶的日子裡,操勞過度,終日得不到休息的慶齡突然病倒了。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已躺在著名大夫山田的急救室裡,中山先生在一旁守護著。
「大夫,她的病?」孫中山急問。
「急性腸胃炎引起的高燒。」山田望了一眼中山,接著又道,「先生,請你放心。」
「需要多長時間?」
「從目前的情況看,她的身體很虛弱,高燒退下後,還要休息一段時間,輔以藥物調理。」
慶齡在病床上度過難熬的二十多天,於8月中旬痊癒。遵照大夫的囑咐,繼續休息。同時在這段時間內,黎元洪走馬上任,孫中山充滿希望,國內政治穩定,形勢一片祥和。基於這種情況,重義氣的中山,同時也想到各地去看望一下老同志,了卻長期流亡中的思念之情。中山決定陪同慶齡外出旅遊療養。
他們驅車先到了寧波。一周後又轉到杭州和紹興。這些城市都是我國風景名勝區,人文景觀頗多,古文化的氛圍濃郁。在西湖的長堤上,在寧波的蓮花池旁,在紹興小河流潺的民居裡……他們是那樣的愜意!新婚蜜月在恐怖中度過的慶齡,望著眼前的風景,心潮翻滾,生出不是新婚勝似新婚的感慨來。
「作首詩吧?」中山也來了興趣。
「西湖遠比阿巴美,吾愛祖國勝阿巴。」慶齡順口而出。
「阿巴是什麼地方?」中山不明白地問。
「就是美國佐治亞州著名的阿巴拉契亞大山。那裡有山有水,風景迷人。」接著慶齡津津有味地講起了在美的大學生涯,她們三姐妹結伴旅遊的逸聞趣事,逗得中山仰天哈哈大笑。孫中山作為前任大總統,現今國會要員,每到一地都由當地政界官員陪同。其間,孫中山作了重要講演,宣傳形勢,宣傳共和思想。從保留下來的照片上看,微笑蕩漾在他們的臉龐,青春在他們身上煥發,給人一種輕鬆愉快、嚮往追求幸福的印象。這種半公事半休閒的情人旅行,大概是慶齡一生中唯一的一次。
人們在幸福中往往要回憶那些在困難時給予自己幫助的朋友。慶齡回到上海後,便發出了兩封文筆優美、敘述他們夫婦南下攜手,旅遊祖國山河,獲得真情實感的信。一封發給日本朋友梅屋莊吉夫婦,是他們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他們操辦了婚事;一封發給在美國留學的小妹美齡,是她在最困難的時候,站在自己一邊,給予理解,給予支持的。沒有這些,便沒有她與中山先生現時的幸福。
他們夫婦回到上海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烽火迭起,中國面臨的首要問題是參戰還是不參戰,也是對《臨時約法》能否得到遵守的一次考驗。新總統黎元洪和大多數國會議員都反對參戰,但掌握軍權的內閣總理段祺瑞,拿了日本的500萬「西原借款」,實為收買,一味主張參戰,並在與各省督軍密商後,置國會於不顧,一意孤行。這個軍閥首領在北京橫行霸道,各地軍閥則在他們各自的防區內擁兵自重,成了「土皇帝」。
孫中山既無兵力,又無權力,但他有崇高的聲望,所以他寫的反對參戰的小冊子,在輿論界產生很大影響。認為參戰無益的知名人物不止孫中山一位。許多不屬於革命派的各種人物為了不同的理由也反對參戰,其中有總統黎元洪、國務總理唐紹儀以及君主立憲派政敵康有為。國會沒有通過參戰議案。
面對抵制的力量,段祺瑞在1917年初夏——像早些時候獨裁者袁世凱所做的那樣——悍然踐踏1912年頒布的《臨時約法》,對德宣戰。黎元洪因此下令將段免職,但結果自己卻被「辮子將軍」張勳所推翻。清王室又被從墳墓裡請出來。名義上的王室首腦、12歲的溥儀又被宣佈為皇帝。在得不到人民絲毫支持的情況下,他只在位12天,還不如袁世凱的時間長——83天。
這出鬧劇正是軍閥段祺瑞所需要的。黎元洪總統手下沒有一兵一卒,不得不召他回來鎮壓「辮子兵」。段祺瑞再任總理,馬上把這個倒霉的總統換掉,換上了一個馴服工具,並解散了國會。
革命出現了新的曲折,中山先生,你該怎麼辦呢?是屈服還是抗爭?我們的中山先生,在宋慶齡的支持下,當然選擇了後者——抗爭。
孫中山著書立說,喚醒社會,指導革命,慶齡功不可沒……
革命形勢急促變化後,面對段祺瑞政府解散國會、踐踏《臨時約法》這一現實,孫中山夫婦重新振奮精神,尋找真理,繼續革命。他們總結經驗,準備理論,啟發國民,喚醒社會。有一段時間,孫中山謝絕賓客,深居簡出,完成指導革命的專著《孫文學說》《民權初步》和《實業計劃》等書。
上海的莫裡哀路29號(現為香山路7號孫中山故居紀念館),是孫中山完成上述專著的地方。
這是一座小巧別緻的西式花園別墅。正如美國摯友林百克先生描寫的那樣:一進大門跨進一個小小庭院就是一幢深灰色的兩層小樓房。外牆上佈滿了爬山虎、紫籐等附牆植物。樓前向陽處,是一片正方形的草坪,三面圍繞著四季常青的冬青、香樟以及玉蘭等樹木花圃。環境幽靜,佈局緊湊。住房不大,卻簡單實用。樓下是一間會客室和一間餐室,加上一個由四個高大圓拱護圍、幾乎橫貫樓房東西的、長廊式的陽台。這個奇巧的陽台,使這幢古樸的建築與美麗的小花園渾然一體。人們在緊張的工作讀書之餘,在此小憩片刻,頓使人有心曠神怡之感。樓上有藏書室兼辦公用的讀書室、臥室、浴室和二間招待客人臨時住宿的房間。——所有這些,組成「一個最安適而不華貴的住宅」,適合於孫中山與宋慶齡簡樸的生活。
歷史不會忘記。慶齡為了支持丈夫發憤著書,曾陪中山先生在這裡度過了多少個不眠的夜晚;為查閱資料,慶齡跑遍上海各家書店,採購有關書籍和資料;為澄清一個史學問題,慶齡不知跑了多少路,向友人發去了多少信函;有時為確立一個觀點和準確的提法,他們共同探討,一坐下來就是幾個小時。中山先生的寫作是嚴肅認真的,慶齡謄寫稿件也是異常認真的。此外,慶齡還負責中山先生的膳食安排,親自採買,精心調做,盡量做到補腦健身。
可以想像得到,中山先生已是50開外的人,在短短的幾個月內,成功地完成了有關革命理論的三部著作,沒有慶齡的熱心支持和襄助,是難以完成的。正如中山先生事後所說:「我的三部理論專著浸透了慶齡的心血。與其簽名是我的,不如說還有她的一半功勞。」
有一天,四位崇敬孫中山的旅美華僑來家做客,慶齡做了一桌簡樸的菜餚招待了他們。席間,他們談起中國革命的現狀,也談到了中山先生廢寢忘食的寫作,以及生活細節,其中包括現住房子租金每月65美元。談著談著,客人流淚了:沒想到做過中國歷史上第一任大總統的孫中山,連屬於自己的房子都沒有。客人臨走時甩下一句話:「這幢房子我要買下來,送給你們夫婦二人,以表示我對中國革命的同情和真誠的支持。」
不久,這句諾言便成了現實。從此,這對革命夫婦在上海才有了不繳房租而歸自己所有的住房。後期在中國革命最需要資金的時候,慶齡又與中山商量,賣掉此房,支援革命,徹底實現了那四位友人對中國革命的直接支持,充分展示了這對夫婦的革命風采!是啊,在中國人民大眾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時,他們夫婦堅持不要孩子,連生命都置之度外,還有什麼不可犧牲的呢?中國革命為有這樣的赤心兒女而感到自豪、驕傲!中國革命的進程,無論還有什麼艱難險阻、急流漩渦,都不能使他們裹足不前!
沒有革命的理論便沒有革命的行動。他們夫婦二人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倒段護法」運動的洪流中去。接著,孫中山先向北洋軍閥政府段祺瑞發出了最後通牒:如果不遵守《臨時約法》,他將建立一個護法政府與之相對抗。護法政府的目的是要用「真共和」來代替「假共和」。
1917年7月,在孫中山的策劃下,上海的一支海軍先遣隊共七艘軍艦宣佈起義,擁孫反段。這件事的成功同宋慶齡有直接關係。她同何香凝一起,對艦隊軍官的夫人們做了許多鼓動工作,通過她們來影響這些軍官。
在這支艦隊的護衛下,孫中山和宋慶齡,還有一大批支持者,包括百餘名被段祺瑞解散的國會議員,於1917年7月6日離滬赴穗。他們很快在廣州舉行「非常會議」,決議成立護法軍政府,選舉孫中山為大元帥。
但這個政府從1917年中成立,不到半年,就因軍閥內訌而解體。1918年5月4日,孫中山辭職回滬。他憤怒地指責所有南北軍閥都是「一丘之貉」。
革命形勢在不斷地變化著。1920年9月的一天,在滬的孫中山突然收到桂系軍閥陳炯明來電:歡迎中山到穗任職。接到此電後,中山先生心裡十分矛盾:去吧,自己是被他們排擠出來的人;不去,又是盛情難卻。再說,上次去穗,手中沒有真正軍權,正如人們所說:軍政府沒有軍隊,軍隊眼裡沒有軍政府。教訓何其沉痛。好在這次陳炯明把粵軍交給自己來指揮。他對陳早有瞭解,此人1909年加入同盟會,對革新和進步的目標非常熱心,並且在孫中山前一段任廣州護法軍政府大元帥期間顯得忠心耿耿,為孫所器重。經過反覆權衡,革命者不以失敗為退步,孫及時復電應允。同時勸說陳的軍隊從福建立即回廣州,為重振護法運動打下一個牢固的基礎。陳照做。廣州民眾苦於外省軍閥的盤剝,對陳部回師大為歡迎。1920年11月,孫中山偕慶齡及一些政界老友再度乘軍艦離滬返粵,受到陳部的熱烈歡迎。
第二次孫任職廣州政府時期是繁忙而又多事的。他一到廣州,便重新召開國會,建立的政府不再稱軍政府而是宣佈為民國的合法政府。
1921年5月5日,孫中山就任「非常大總統」,並同宋慶齡一起檢閱了10萬市民的慶祝遊行隊伍,隨後又親自參加了遊行。這一天,在廣州縱貫南北的一條大街上,奔流著一股各色人的怒潮,他們用震動大地的吶喊,回答桂系軍閥的炮聲。隊伍浩浩蕩蕩,看不見它的尾部。它的尾部在時時加長,它沿路吸收了無數人進去,著長衣的和短衣的,男的和女的,老的和少的。有些人,在隊伍旁邊,手裡拿著許多傳單分給路邊的看客,也和看客們說些話語。忽然,震天動地一聲喊——
「中華民國合法政府萬歲!」
「實行共和,建立共和!」
「民權主義萬歲!」
……
晚間,中山和慶齡又一起觀賞了廣州人喜愛的燈會。精緻的綵燈,造型各異,色彩繽紛,競放光輝,令人大飽眼福。
一個月後,戰火重起。
總統孫中山下令要打倒桂系軍閥陸榮廷的勢力,頃刻,廣東和廣西兩省之間爆發了戰事。孫中山指揮軍隊迅速攻佔廣西主要內河港口城市梧州,直搗桂系老巢。
在廣州,慶齡則發動婦女,組織了一個「出征軍人慰勞會」,支援前線,慶齡自任會長,何香凝任總幹事。女界出征軍人慰勞會,是中國婦女運動史上第一個慰問義師的組織。「慰勞會」成立後,宋慶齡即偕同何香凝辛苦奔走,向社會各界募集經費和慰勞品。由於各方人士大力支持,踴躍捐款,很快就募集到十幾萬元,擔任「慰勞會」會計的廖夢醒為管理捐款不得不每天奔跑於銀行。宋慶齡偕同何香凝攜帶捐款和物品,率領慰勞隊親赴廣西梧州前線,慰問討桂部隊,給予官兵們很大鼓舞,增強了他們的戰鬥力。僅短短三個來月時間,出征軍隊就佔領南寧和桂系的最後據點龍州。陸榮廷潰逃越南,「兩廣」終得統一。
桂林之戰,夫當統帥,妻當會長,相映生輝
1920年11月底的一天。
桂林北伐軍大本營指揮部內,總指揮孫中山先生在主持一個參議會。大家正沉浸在討桂之戰結束、「兩廣」統一的勝利喜悅之中。此時,孫中山站起身來,在戰區形勢圖前踱著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討桂之戰的勝利只是第一步,打倒北洋軍閥,統一全國,實現民主政治,才是我們最大的目標!」
接著,他用指揮棒指點著地圖:「仗要一個一個地打,北洋軍要一口一口地吃掉。目下,我第二個目標,由桂出師北進,消滅湘系軍閥趙恆惕!」
為支持丈夫的北伐事業,身在後方的宋慶齡,此時也在廣州主持一個重要會議。她們在「女界出征軍人慰勞會」的基礎上,聯繫姐妹們又成立了「紅十字會」。大家推選慶齡任會長。12月6日,「紅十字會」由慶齡率隊離開廣州,隨在後勤部隊之後,直奔桂林北伐大本營,直接參與部隊傷員的救護。部隊行進到昭平,突遭陸榮廷遺留下來的土匪部隊的襲擊。「姐妹們臥倒!」慶齡同士兵們一起英勇沉著地將匪軍擊退。她們一路邊走邊打,歷時半個月,於12月21日抵達桂林,與大部隊會師。夫妻相見,孫中山緊緊握住慶齡的手:「你們女將辛苦了!」
「你們前方不怕流血,我們後方還怕流汗嗎?」慶齡莞爾一笑,同時也把路上的情況向中山做了匯報。
「你不害怕嗎?」孫中山笑問。
「當時處在那個情況下,姐妹們知道怕也無用,所以什麼也不怕了。」
接著,孫中山又詳談了揮師北伐的準備和前景。由於激動,一談就是下半夜了。
第二天一早,宋慶齡陪同孫中山到前線視察地形,每當發現宜於攻守的險要地段,孫中山都要作戰參謀做詳細記載,標在圖上……
在桂林的日日夜夜,他們夫婦是繁忙的。慶齡在鹽道街藝術學校召開婦女座談會,還邀請了孫中山參加,號召姐妹們積極行動起來,砸碎封建枷鎖,和男子一樣參戰。慶齡的演講,極富感染力,頗如一篇抒情的散文,發自心腹,真切感人。桂林的姐妹們,也紛紛報名參加中國國民黨。桂林國民黨由原來的一名黨員,迅速發展到二百多名。最後,在宋慶齡的提議和倡導下,成立了「桂林市婦女會」,作為全市婦女組織的領導機構。在慶齡的組織下,桂林婦女界的支前工作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整個形勢一片大好。
大軍未到,糧草先行。當北伐軍前鋒部隊進入湖南境內時,孫中山又遇到了意外的挫折。當時留守在廣東的陳炯明對孫中山的北伐之命,不但陽奉陰違,斷絕北伐軍的後方接濟,而且勾結湘軍趙恆惕,阻遏北伐軍的前方通道,不許其假道湖南北進。此時,孫中山才看透陳炯明的廬山真面目,原來也是個半革命的地方勢力保護主義者。無奈間,孫中山於1922年4月8日回師廣東,移設大本營於粵北韶關,準備改道江西北伐。宋慶齡率紅十字會也從桂林移師韶關,聽從調命。
在韶關時,當慶齡怒說陳炯明不義時,孫向慶齡講了陳的來歷:陳炯明率領的粵軍,原是1917年孫中山主持軍政府時廣東省長公署的20營警衛軍。在改為孫中山大元帥直轄的粵軍時,曾遭桂系粵督莫新榮的反對。經孫力爭堅持才得以成立,並由孫親自任命陳炯明為總司令。這支軍隊後被桂系排擠到福建,孫也回到了上海。在粵軍十分困難之時,身處逆境的孫中山竭力保護,不僅派中華革命黨多名得力幹部前往襄助,還經常撥款接濟。正是由於孫中山幾年來的苦心扶持,粵軍才逐漸壯大起來。可是,陳炯明忘恩負義,在孫中山繼續北伐、希望統一全國時,竟唱起了「保境息民」、「聯省自治」的反調來,致使孫中山大傷腦筋。此時,孫中山還對陳保留著一線耐心勸說的希望。可是,一個又一個危險信號接踵而來:
1922年3月21日,由孫中山任命做陳炯明參謀長的革命黨人鄧鏗在廣州火車站,遇刺身亡;
1922年6月14日,陳炯明私自囚禁孫的親密戰友廖仲愷。
……
同時,孫中山聯想到其他類似事件,如1913年宋教仁的遇刺,1916年陳其美在上海的被害以及1920年朱執信在廣州策反桂系軍隊時被殺等。從以往的教訓中,他似乎覺察到一個不祥的徵兆。但是,為人忠厚的孫中山,為做到仁至義盡,決定去廣州勸說。不過,他已有防備,隨身帶了50名衛兵。
炯明反叛,慶齡蒙難
孫中山和宋慶齡進入廣州的總統府,剛剛送走來穗看望他們的大姐靄齡和侄女洛士文,1922年6月16日夜裡,陳炯明的炮聲就跟了過來。那炮彈似流星般帶著呼嘯,拖著長長的火尾,從四面八方飛往總統府。一時間,總統府周圍成了一片火海。炮彈爆炸的聲音震耳欲聾,隨處開花,映紅夜空;炮聲、槍聲、驚叫聲、交戰聲匯成一片;狂風作祟,火苗作浪,使燃燒著的房間樓閣頃刻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