擷趣

三毛的好,一半在文字,一半在她獨特壯闊的生活方式。她滿足了我們對自身生活的幻想——從撒哈拉沙漠的生活,到和荷西的愛情。

撒哈拉的生活中,三毛記錄了很多妙趣橫生的故事,這些文章後來收錄在《撒哈拉的故事裡》,這些作品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撒哈拉威人的風俗民情,也彰顯了三毛與荷西的性格。其中有幾篇尤其值得拿出來說一說。

第一篇便是《沙漠觀浴記》。

三毛在阿雍鎮上的理髮廳邊上的垃圾小屋,發現一個寫有「泉」字標記的地方,一探究竟這才知道這裡是一處深井澡堂。三毛對撒哈拉威女子如何沐浴十分有興趣,沙漠的水貴如油,每個女人都大約要間隔三四年才來洗一次澡,所以在這裡洗澡是一件多壯觀的事情,並不難想像。

於是三毛花四十元錢進入澡堂,只為了親見撒哈拉威女子沐浴的景觀。

泉,終於出現了,沙漠裡第一次看見地上冒出的水來,真是感動極了。它居然在一個房間裡。

那是一口深井,許多女人在井旁打水,嘻嘻哈哈,情景十分活潑動人。我提著兩隻空水桶,像呆子一樣望著她們。這批女人看見我這個穿衣服的人進去,大家都停住了,我們彼此望來望去,面露微笑,這些女人不太會講西班牙話。

……

在沙漠裡的審美觀念,胖的女人才是美,所以一般女人想盡方法給自己發胖。平日女人出門,除了長裙之外,還用大塊的布將自己的身體、頭臉纏得個密不透風。

我習慣了看木乃伊似包裹著的女人,現在突然看見她們全裸的身體是那麼胖大,實在令人觸目心驚,真是浴場現形,比較之下,我好似一根長在大胖乳牛身邊的細狗尾巴草,黯然失色。

所有的人都是裸著來這裡洗澡,只有三毛一個人,是穿著衣服進來的。

每一個女人都用一片小石頭沾著水,刮自己的身體。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現一條黑黑的漿汁似的污垢,她們不用肥皂,也不太用水,要刮得全身的髒都鬆了,才用水沖。

一個女人告訴三毛她四年沒有洗過澡了,一邊說一邊將水桶舉到頭上衝下去。那些衝下來的黑漿水慢慢淹過三毛清潔的光腳,三毛胃裡一陣翻騰,咬住下唇站著不動。沐浴的房間很小,加上沒有窗,那一大水槽的水不停地冒熱氣。沐浴室的人漸漸多起來,混著水蒸氣的體臭味兒也慢慢散出來,三毛只覺得要嘔吐了。

一個女人坐在浴室的地上,抱著自己幾個月大的嬰兒喂起奶來。她的下巴、頸子、臉上、頭髮上流下來的污水流到胸部,孩子就混著這個污水吸著乳汁。

三毛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她胃裡一陣翻騰,轉身跑出房間。

老闆娘得知三毛花四十元錢就是為了來看撒哈拉威女人洗澡,便告訴她這邊只是洗外面,撒哈拉威的女人還要洗裡面。在勃哈多海灣附近,搭了很多的帳篷,撒哈拉威女人春天都要去那邊住,沐浴七天清潔身體內部的髒東西。

三毛對沙撒拉威女人清洗身體內部非常好奇,便央求荷西同自己一起前往。

從阿雍到大西洋海岸並不是太遠,來回只有不到四百里路,一日可以走個來回。近乎一千里的西屬撒哈拉海岸幾乎全是巖岸沒有沙灘,車子沿著沙地上前人的車印開,直到最後荷西說:「看,那邊下邊!」

三毛看到幾十公尺的下面,藍色的海水平靜地流進一個半圓的海灣裡,灣內沙灘上搭了無數白色的帳篷,有男人、女人、小孩在走來走去,看上去十分自在安詳。三毛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驚歎:「這個亂世居然還有這種生活。」

荷西帶三毛下到海灘邊,正遇到幾個撒哈拉威女人在清潔自己。荷西忙讓三毛躲在石頭後邊。

他們看到這些女人將水桶內的海水提到沙灘上,倒入一個很大的罐子內,這個罐子的下面有一條皮帶管可以通水。一個女人半躺在沙灘上,另外一個將皮帶管塞進她體內,如同灌腸一樣,同時將罐子提在手裡,水經過管子流到她腸子裡去。這樣下去,水流光了一桶,再換一桶,灌完又一桶。

這樣的一共有七天,一天要清洗三次。三次灌下去,女人開始尖叫起來。直到最後皮帶管被拉出來,她蹲在沙地上開始排泄,瀉出了無數的髒東西,她退後幾步,再瀉,同時用手抓著沙子將她面前瀉的糞便蓋起來,這樣一面瀉,一面埋,瀉了十幾堆還沒有停。

這時這個正在排泄和不停蓋糞便的女人突然唱起歌來,三毛忍不住笑出聲,卻被女人發現了。女人站起來狂叫,喊來身邊的人抓三毛與荷西。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兩個人居然瘋了一樣跑回車裡,飛馳著開走了。

過了些日子有人問荷西,說最近傳言有個東方女人偷看這邊的女人洗澡,三毛聽到了忙解釋,是附近的一些日本人在偷看,友人知趣不再繼續追問,沙漠觀浴事件方才終止。

第二篇是《素人漁夫》。

荷西與三毛日常購買食材,與朋友吃飯、旅行、拍照都要花掉不少費用,這一次經濟拮据的時候三毛提議去海裡釣魚貼補家用。荷西應允了三毛的提議,兩人帶了帳篷,沿著海邊去探了快一百里的巖岸,夜間紮營住在崖上。

沒有沙灘的巖岸有許多好處,用繩子吊下崖去很方便,海潮退了時岩石上露出附著的九孔,夾縫裡有螃蟹,水塘裡有章魚,有蛇一樣的花斑鰻,有圓盤子似的電人魚,還有成千上萬的黑貝殼豎長在石頭上。

三毛認得出一種叫淡菜的海鮮,還有很多肥肥的海帶可以曬乾做湯,漂流木可以做現代雕塑,小花石頭撿回來貼在硬紙板上又是圖畫。這樣原始又清冷的海岸,在三毛眼裡竟然是如此富饒的一片。

第一次的旅程他們滿載而歸,這樣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有一次去大名鼎鼎的「娣娣酒店」賣魚,發生了一件事。到了酒店門口的時候,三毛讓荷西進去賣魚,她在外面等。可是等了很久仍然不見荷西出來,三毛不放心便進去找荷西,正見著櫃檯裡一個性感「娣娣」在摸荷西的臉,而荷西也不說話,像一隻呆頭雞一樣站在那裡。

三毛氣壞了,大步走過去。對著那個女人惡狠狠地說:「買魚不買,500塊一斤!」三毛當然知道荷西剛才給出的價格是50元一斤,只是看到這女人用手摸荷西的臉,三毛掙錢的心思早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荷西把三毛推出酒店,說:「我差一點全部賣給她了。」

三毛依舊很生氣:「不買拉倒,你賣魚還是賣笑?居然讓她摸你的臉。」

荷西自知理虧,便不再與三毛計較。

其實又哪裡有什麼對錯呢,愛就是這樣吧,知道無關對錯,卻硬要爭一個對錯,而愛更是,知道了對錯,偏要忍氣吞聲。

第三篇是《芳鄰》。

三毛與荷西為人熱情又好客,與周圍的鄰居相處非常好,再加上三毛喜歡置辦,家裡的用品也比一般人家多一些,於是就有了無數的鄰居過來借東西——

「我哥哥說,要借一隻燈泡。」

「我媽媽說,要一隻洋蔥。」

「我爸爸要一瓶汽油。」

「我用一下吹風機……」

甚至到了最後三毛與荷西出門,總會被外面的小孩子堵住,不停伸出手,說:「給我五塊錢,給我五塊錢。」

後來三毛終於忍無可忍,那天鄰居小孩拉布抱著一個小山似的駱駝屍體跑過來,說:「我媽媽說,這只駱駝放在你冰箱裡」。三毛歎口氣,蹲下去對拉布說:「拉布,告訴你媽媽,如果她把你們家的大房子送給我做針線盒,這只駱駝就放進我的冰箱裡。」

事情的結果當然是駱駝沒有放進來,但是拉布母親的臉繃了近一個月。她只對三毛說過一句話:「你拒絕我,傷害了我的驕傲。」

真是令三毛哭笑不得。

只是借東西多了,也會出現一點問題,譬如她的荷西就險些被「借」出去。撒哈拉威女子大多長得很清麗,有一位叫作蜜娜的撒哈拉威女子總是來家裡看荷西。後來光看還不夠,乾脆喊荷西去家裡幫她修東西。有一次荷西與三毛正在吃飯,蜜娜又過來喊荷西,三毛非常生氣,命令荷西不許動,把蜜娜當作「海市蜃樓」。

後來蜜娜結了婚,三毛開心壞了,還送了她一大塊衣料。

還有一篇極其有意思的《懸壺濟世》。

到了沙漠的三毛簡直就成了「巫醫」,她會用阿司匹林藥片替撒哈拉威人治頭痛,用黃豆給鄰居姑卡治癤子、用維他命治撒哈拉威女子的營養不良,甚至還妄圖給人接生,最後被荷西強行制止。

此外三毛還會用紅酒給母羊治療產後病,用「維他命U」給荷西治療胃痛,奇怪的是她真的就治好了荷西的胃痛。三毛還改行做牙醫,替人補牙,說來也奇怪,她修補好之後,病人就真的不再牙痛,可以正常去咬合食物。荷西好奇是用的什麼材料,三毛笑笑,說:「不脫落,不透水,膠性強,氣味芬芳,色彩美麗,請你說這是什麼好東西?」

荷西還是沒有想到,三毛就告訴荷西是用的指甲油。荷西大吃一驚,嚇得頭髮都豎了起來,三毛居然用指甲油給別人補牙齒!

當然,也有令三毛心痛又無計可施的《娃娃新娘》。

三毛的房東、警官罕地有一個美麗的女兒姑卡,長得很胖很清麗,撒哈拉威人是以胖為美的,並且對自己的年齡不是很敏感,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年齡。初見姑卡時,三毛以為姑卡是房東太太,哪知她是房東女兒不說,且只有十歲。想想這撒哈拉威的女子發育的是有點過於成熟。

三毛沒有想到,半年後,只有十多歲的姑卡居然要出嫁了。

房東夫婦來喝茶時,托三毛來告訴姑卡她就要出嫁的消息,三毛反問他們自己是姑卡的父母為什麼不親自告訴她?罕地很理直氣壯,說這種事怎麼好直接說,還說自己的妻子嫁給他的時候,才只有八歲。

礙於風俗三毛並不能發表意見,只好轉告給姑卡。

婚禮這天,姑卡的姨媽來家中替姑卡梳妝打扮。姑卡的頭髮被放下來編成三十幾條很細的小辮子,頭頂再裝一個假髮做的小堆。每一根彩色的小辮子上編入彩色的珠子,頭頂上也插滿了發亮的假珠寶。

到了結婚那天,迎娶姑卡的丈夫一進門就粗暴地抓住姑卡的手臂往外拖,新郎的朋友們一邊笑姑卡,一邊幫著新郎去拖姑卡的手臂。姑卡回擊,在新郎的臉上抓出了血痕。

這是當地的風俗,在當地人的心裡,拚命捶打新郎的新娘才是好的女子。

而之後的風俗更讓三毛驚愕。姑卡入洞房之後大聲哭叫,等到新郎走出來的時候手裡揚起一塊染血的紅布,人群中響起了一陣歡呼。

這樣的風俗讓三毛心痛,姑卡那麼年幼,她尚且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呀,而這樣的新婚初夜,同公然用暴力去奪取一個小女孩的貞操有什麼不同?

三毛在文章裡這樣寫道:

一聲如哭泣似的叫聲,然後就沒有聲息了。雖然風俗要她叫,但是那聲音叫得那麼的痛,那麼的真,那麼的無助而悠長,我靜靜地坐著,眼眶開始潤濕起來。

大家都在外面開心的吃吃喝喝時,三毛溜進去偷偷看姑卡。

房間裡的光線非常暗,姑卡坐在牆角內一堆攤子上,她看見三毛很高興,便爬著過去親吻三毛的臉。

「三毛你不要走。」姑卡的聲音裡透出一絲無助的憂傷。

「我不走,我去拿東西來給你吃。」三毛拍拍她的肩,跑出去抓了一大塊肉給姑卡吃。

「給我藥好嗎?那種吃了沒有小孩的藥?」姑卡哀求著三毛。

三毛心痛得要死掉了,她撫摸著姑卡的臉,說:「好,我給你,不要擔心。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

善意的、成全的、溫暖的謊言,在黑暗的房間裡一絲絲瀰漫開,映照在姑卡純真的眼睛裡,也映照在三毛酸澀的心裡。

沙漠遊行也不全然是安全的,三毛在《荒山之夜》裡記述過這樣一件事。

那一天是荷西提議的,想載三毛去兩百四十里外找小烏龜和貝殼的化石,三毛自然是對這些有很大興趣,便忙答應,兩個人恨不得馬上出門,於是只拿了掛在門上的皮酒壺,裡面有一公升的紅酒。毯子、衣服、食物都因為走得太匆忙,沒有帶在身上。

沙漠裡到了晚上氣溫降得很快,風呼呼刮著,車子在沙地上奔馳。後來天色暗了下來,四周除了風聲之外什麼也聽不見,死寂的大地像一個巨人一般躺在那裡。

三毛是一個很信靈異的人,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隨性與荷西說:「總有一天我們會死在這片荒原裡。」

到了迷宮山,三毛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心裡打了個寒戰,跟荷西說:「快七點半多了,鬼要打牆了。」

荷西是不信這些的,只顧著往前開。不到半小時,車子穿進一片深咖啡紅的低地,地上還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霧氣,三毛想這裡幾千年前可能是一條寬闊的河流。

荷西下車想一探究竟,卻沒有想到整片濕地都是濕泥,荷西陷入了泥沼中,幾秒鐘之內,濕泥已經淹沒他的膝蓋,然後是大腿、腰部,濕泥迅速地漫了上來。

三毛嚇壞了,她知道這情況危險極了,可是又實在沒有辦法救荷西。

正當三毛驚慌失措的時候,她看到遠處開過來一輛車,車上是三個撒哈拉威男子,她忙按喇叭求救。

等車駛近了,車上跳下了三個撒哈拉威男子,他們很戒備地站在遠處觀望,等終於瞭解了形勢,三個男子中有一個卻對三毛起了壞心,他一把摟住三毛,直摸三毛的胸口。

荷西見狀氣壞了,他大喊起來,叫著要殺光這些人。這時候三毛迅速掙脫開,直奔自己的車,她一面開車一面將四面車門都按下了鎖,左手在坐墊背後摸索,荷西是在後面藏了一把彈簧刀的,勇敢和聰慧如三毛,臨危不懼也如她。三毛開車衝進迷宮山,繞過了一個沙堆又一個沙堆,撒哈拉威人就在後面緊追不捨。

等三毛繞過了半片山,吉普車也沒能跟上來,三毛熄了燈,怕遠處的撒哈拉威人看到,車子卻依舊迅馳開著。這時三毛急中生智,撒哈拉威人一定會繼續往前追的,這樣開下去肯定會被他們抓住。於是她牢牢抓住方向盤,來了一個急轉彎,反向駛回。

弧形的沙堆在夜間有一大片陰影,三毛將車子盡量靠著沙堆停下來,開了右邊的門,從那裡爬出去,手裡緊緊握著彈簧刀。等了好久那輛吉普車都沒有追過來,三毛仍舊不放心,又爬到沙堆頂上去張望,直到看到吉普車的燈光完全在遠處消失了,三毛才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當三毛終於脫險憑著自己在沙漠行走的經驗回到沼澤地時,荷西早已被冰冷的沼澤泥和低溫凍得奄奄一息。

剛經歷了一場逃亡的三毛也已經精疲力竭了,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亂,她還要救荷西呢。急中生智她將車上的坐墊和備胎卸下,又將備胎拖到泥地上,可是仍舊夠不到荷西。

氣溫越來越低了,三毛凍得直哆嗦。

這時她又想到什麼似的,找出千斤頂,把車的兩個前胎也卸下來。等前胎卸完了,她又跑過去卸後胎。寒冷與疲乏讓三毛快要撐不住了,她抱著卸下的輪胎跑下坡,跳過浮著的車墊、備胎,將手中的前胎也扔在濕泥上,然後又這樣來回跑了一次,直到三個車胎和一個坐墊都在濕泥上了。

與荷西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天氣更冷了,荷西眼見就要撐不住,三毛沒有放棄。她又跑回車裡,將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割成寬布帶子,又打好結,把老虎鉗綁在布帶前面。她抱著這一堆帶子又跑回去,將帶子扔給荷西。

這一次,終於能夠到荷西了。

荷西用盡全部的力氣抓住那根布條,精疲力竭的三毛用盡最後的氣力終於把荷西拉了上來。

荷西得救了,身上卻冷得厲害,三毛強撐著跑去車裡拿出來那瓶救命的紅酒,給荷西和自己喝下,暖暖身子。之後她又把卸下來的輪胎,一個一個按上去。

這時荷西已經漸漸恢復了意識,三毛說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他的臉才算有了些血色。

荷西的兩條腿凍壞了,是必定要去看醫生的。回去的路程三毛開車,她看著小熊星座往北開。

荷西恢復了一些精神,跟三毛說:「三毛,還要化石嗎?」

三毛簡短地答:「要。你呢?」

荷西也堅決:「我更要了。」

「什麼時候再來?」

「明天下午。」

如此和諧又一致的一雙人。

如此倔強又無懼的夫妻。

如果說《荒山之夜》是三毛靈異氣息的一種徵象,面臨隨之即來的磨難她已經有了感知,那麼《死果》裡的詛咒項鏈更像是三毛留給我們的一個謎。

三毛無意中在地上撿起了一串用麻繩串起的項鏈,問了幾個本地的小孩,他們都很驚怖,忙說不是自己的。

三毛便將這串項鏈拾回家,戴在脖子上。

之後便出現了一系列詭異的現象:三毛開始不停地打噴嚏、頭暈、胃痛。荷西帶三毛去看病,又會無故剎車失靈。劫後餘生終於回到家裡時,三毛下體卻開始不停流血。

當地的鄰居發現了三毛脖子上帶的項鏈,緊張地大叫:「拿下來,馬上把那塊東西拿下來。快去拿,她要死了,你們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

每一次劫難都好像是厲鬼一般,要把人命一點點奪走。後來荷西從同事那裡得知,三毛撿到的根本不是什麼項鏈,那是南邊「茅裡塔尼亞」的巫術,是最毒最厲的符咒,是索人命的東西。

就是這塊咒符,讓三毛既懷疑又懼怕,才寫下了《死果》這篇文章,把咒符之後的蹊蹺之處展現得淋漓盡致。

年幼時的三毛偶遇「珍妮」發了很久的高燒,甚至是後來荷西遇難之前,三毛也似乎是接收到了某種指令,她有這樣的感知力,彷彿是與生俱來的。生命便是有這樣一雙詭譎的手,操縱著人類,又被人類所召喚。

三毛在沙漠的生活已一年有餘,在這裡她創作了很多膾炙人口的作品,並於一九七六年出版《撒哈拉沙漠》,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本出版書籍,也是她此生的代表作。隔年《哭泣的駱駝》出版,這兩本書是三毛創作上的高峰,更是當時經久不衰的暢銷之作,她深入沙漠所展現的風情、歷史、民俗、貧瘠、爭鬥與歡樂和自足,都深深地吸引了內地讀者,在巨大的文化差異面前,人們感知著三毛在撒哈拉經歷的一切。

或者正如那首經典的《橄欖樹》一樣,這是三毛的另一個故鄉,是容納她、塑造她,又影響她一生地方。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什麼流浪

流浪遠方

流浪

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

為了山間清流的小溪

為了寬闊的草原

流浪遠方

流浪

還有還有

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橄欖樹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流浪遠方流浪

《三毛:千山萬水的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