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殺出的施托伊伯
有頭腦的人不一定玩政治,但玩政治的人卻一定要有頭腦。默克爾有腦子,且還有十足的野心。
成為基民盟主席是默克爾的最終目的嗎?當然不是。恐怕沒有任何人在坐上這個位子之後,會心滿意足進而裹足不前,並最終停在通向聯邦總理寶座的路上。這就好比你打一個總共有10關的遊戲,你當然沒有理由在打通了前9關之後放棄嘗試最後的第10關。
默克爾的最終目的當然是成為總理。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基民盟主席這個職位對她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跳板。要想走完這最後一程,默克爾需要贏得足夠多的支持,但現在她需要專心面對的卻是那似乎無休無止的爭論。
2001年,默克爾成為未來總理的候選人之一,另一位則是現任的巴伐利亞州州長施托伊伯。為了保證聯盟黨內不至於亂成一鍋粥,總理候選人的人選要在2002年前定下來。這個時期,各黨派都爭取能在民眾面前博得一個好形象,期望自己能成為最受民眾支持的黨派。不過,「信任」這個東西建立起來很難,倒塌卻是一瞬間的事兒。基民盟就遭遇了這樣一件讓自己好不容易在民眾中積累起來的人氣衰落不少的糟心事兒。
默克爾得到的支持並不足夠,這一點在很多地方都看得出來,比如在關於出兵馬其頓這件事上。
2001年,馬其頓邊境附近的暴力事件層出不窮,嚴重影響了當地居民以及周邊國家居民的安全。為此,歐盟一度派遣部隊前往該地區處理相關事務,聯盟黨也準備參與歐盟的出兵計劃。
事實上,這本應是一件順其自然的事情,也不應該出現什麼漏洞,然而令默克爾沒想到的是,在對是否出兵的表決中,有68名聯盟黨成員反對出兵。這下麻煩了。
為了順利解決這一事件,默克爾和當時的議會黨團主席邁爾茨共同勸說其他成員,可他們的努力顯然沒有起到明顯作用。
這件事情還未結束,黨內就出現了批評默克爾的聲音。他們認為,就是因為默克爾參與到此事中間才導致現在黨內意見不一致的情況。對一個政黨來說,在大的問題上出現意見不一致的情況影響非常不好。而聯盟黨此次更像是鉚足了力要讓默克爾難堪似的,不斷攻擊她干預黨內要務。
是年10月22日,默克爾在一次地方會議上對批評她的人進行了回擊。沒過多久,她又在巴符州黨內會議中發表了一場演講,一再重申自己的領導力和權力問題,試圖扭轉眼前對自己不利的政局,但似乎有些回天乏術。
默克爾遭遇的這場信任危機,既是黨派之間的爭鬥,也是幾個總理候選人之間的競爭。之前的候選人有兩個,除了默克爾外,還有巴伐利亞州州長、基社盟黨主席施托伊伯。但2001年2月1日,基民盟議會黨主席邁爾茨宣佈也要參加候選人的競選。
競選還未開始,激烈的角逐已在暗處此起彼伏了。在這場高手之間的對決中,比的是誰更有耐心,誰更能沉得住氣。
此時的媒體大有看熱鬧不嫌事大之態,繼續散佈對默克爾不利的報道,議論她在有些政事上並非領導有方,比如對於基層機關和議會黨的組織和管理工作。基民盟中一些地位舉足輕重的人也附和這種說法,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默克爾,現在看來,他們對默克爾沒信心的地方都成為現實。
默克爾與邁爾茨的關係也呈現出針尖對麥芒的局面,這樣下去只能兩敗俱傷,特別是默克爾可能會輸得更慘。作為總理候選人之一,她在這個階段獲得的民眾支持不但沒有增加,反而出現了嚴重的信任危機。
雖說默克爾遭遇了政治上的信任危機,但真正影響她是否能就任德國總理的是她的政界對手們。每多出一個總理候選人,她就職的可能性就減少一分。隨著大選日子的臨近,更多意想不到的候選人湧現出來。這其中,最出乎意料的便是巴伐利亞州州長、基社盟黨主席施托伊伯。
默克爾參加總理競選,一直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施托伊伯的參選則剛好相反。不管是公開場合還是私下交流,施托伊伯一直隱晦地表達他不想成為總理候選人的意願。直到1999年1月,在巴伐利亞州的一次會議上,他才公開宣佈有可能參加總理競選,他還打了一個比方,說總理候選人的角逐就像是一場足球賽,最為重要的是結束前的幾分鐘,因此他要等到2002年大選之前才能做出最終決定。
2000年11月,施托伊伯又公開表示不會參加總理競選,原因是他還想繼續留在巴伐利亞州當州長。次年10月,他以96.6%的支持率連任基社盟主席,任職演講中,他依然沒有明確表示是否參加總理競選。
面對如此強大的競選壓力,默克爾不得不開始反思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為何沒有得到理想中應有的支持。不僅是她,黨內的其他人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對默克爾來說,這個問題很明顯,她在團結黨內力量上似有短板。
迄今為止,觀察默克爾的政治歷程就能發現,她始終是一個人,不管是應對政敵還是處理政務,她都沒有培養出屬於自己的力量。這也正是她的致命之處。
不管黨內的成員如何團結,如果默克爾不能將這些力量緊緊地集合在一起,她的未來就非常堪憂。也就在這一時期,基社盟秘書戈佩爾公開發表言論,聲稱默克爾需要應對這樣的局面,這也是作為黨主席的考驗之一。
能否真正團結黨內力量、聚攏人心,關係著默克爾未來的政治生涯。此外,之前的政府發言人奧斯特也同樣表示,默克爾缺少一股力量,加上此時的她在政府裡並沒有擔任什麼公職,只是一個黨主席——即便她曾經任職8年聯邦部長,但和州長相比,顯然不夠有說服力。
那麼,施托伊伯為何在這件事情上保持一種曖昧不清的態度,他懷揣著怎樣的心思呢?不少人認為,1998年施羅德當選德國總理的最大訣竅就在於社民黨直到大選前半年左右,才公開聲明決定讓施羅德參選德國總理。也就是說,這種突如其來的決定沒有給對手足夠的時間來搞破壞,施羅德躲過了競爭對手們製造的政治風暴才得以安穩。如今,施托伊伯也效仿前總理的這種做法,越晚提名候選人越能夠避開危險。此為「韜光養晦」之策。
同時,這種做法還得到了基社盟秘書長戈佩爾的支持。在他看來,聯盟黨的候選人名單發佈得越晚,基社盟就有越多的時間擴大影響力,贏得越多的選票。而從施托伊伯個人的角度出發,他自己並不太願意過早成為總理候選人。因為一旦被提名,就要為參選奔走行動,但是施托伊伯並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政治家不到最後關頭,決不會對自己的政治傾向表態。不過,巴伐利亞的幾個很有地位的政治家對此很著急,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假如施托伊伯當選德國總理,那整個州的局勢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州長候選人們也已經按捺不住了。對默克爾而言,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也就在此時,聯邦議會基社盟小組主席格羅斯又出了一招——他提議朔伊布勒也參加總理競選。對施托伊伯來說,這是一個激將法,格羅斯想用這一招來催促施托伊伯盡快出戰。同時,朔伊布勒和默克爾同屬於基民盟,一個黨內出現兩個候選人,格羅斯顯然是想用此法來降低默克爾當選的概率。
默克爾沒想到半路又殺出一個對手,而這個競爭者還是自己黨內的同事。只是,朔伊布勒對於是否參加競選並沒有明確表態,他倒是很享受格羅斯提名他為總理候選人這件事本身。沒想到,格羅斯提名朔伊布勒的事情一出,各種支持的聲音紛至沓來,比如巴符州基民盟議會黨首領君特·沃伊廷厄便是支持者之一。
在這種情況下,戈佩爾卻公開發表聲明說,格羅斯並不能代表基社盟,提議朔伊布勒做總理候選人只是格羅斯個人的行為,最多只能算是州小組的態度。
再來看看此時的施托伊伯。政局越緊張,各種言論越是將他推入競選的洪流中,由不得他再猶豫。在一次聯邦黨代會上,施托伊伯確認所有州長無一例外地擁護他時,正式表態接受意見,成為總理候選人之一。
面對如此糟糕的局面,基民盟的許多重要人物開始勸默克爾離開。這件發生在黨內的事情本來就有損她的威信,沒想到薩爾州州長米勒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還將此事透露了出來。默克爾大怒,不但嚴厲質問米勒此事,還將質問的事情公之於眾,試圖在民眾心中勾勒出一個不信守承諾的米勒形象。可惜,事與願違,擁護米勒的人非但不見減少,還多了很多。
聯邦議會黨副主席沃爾夫岡·博斯巴得知此事,斥責那些認為米勒是在對默克爾發動政變的人說,大家只是明確地表達自己支持的候選人——比如米勒覺得施托伊伯更合適,這是在表達自己的態度,絕非什麼政變。很明顯,此時已經出現一邊倒的局勢,可默克爾並沒有被這種局勢嚇住。
縱然很多高層領導人都勸她退出這場漩渦,可她依然在等待,也許她認為,靜觀其變是此時最好的解決方式。
面對默克爾這種堅定的態度,許多媒體到施托伊伯處尋求看法,但沒有一次得到想要的答案。
政壇風雲變幻,局勢的轉變也許只是一念之間。施托伊伯希望別人能將候選人的資格拱手讓給他,默克爾會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