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競選本身來說,聯盟黨最終失敗也並非完全出乎人們預料。
左右選民意願的最大因素,就是選民的個人權益。對現代選民來說,家庭環境中的政治影響力越來越小,他們往往會將個人的權益作為衡量投票支持誰的標準,而且通常是在快投票時才做出決定,所以投票之前調查的民意和最終投票的結果大相逕庭也不足為奇。
此外,候選人的人格魅力,在大選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有時甚至會成為左右結果的決定性因素。
在德國的這場大選中,施羅德和施托伊伯在電視上展開了一場公開的辯論,其中一個問題是,要兩位候選人聊聊自己的妻子。施羅德將自己妻子現代社會女性的一面展露無遺,這讓德國眾多年輕女性芳心大悅;而對於這一點,施托伊伯卻啞口無言。
參選黨派一貫以來的形象問題也相當重要。對形象的評價,更多地仰賴長期支持某個黨派的民眾。民眾對聯盟黨形象的認可,來自聯盟黨長期以來致力於德國國內統一、與國際合作以及歐洲政策法規的研究,隨著社會形勢的轉變,聯盟黨關注的問題也隨之需要進行調整,此時的他們專心於德國經濟和債務,以及國家安全等政治問題的研究。
在社會形勢和結構發生急劇變化的過程中,社民黨沒有及時轉變政策,因此失去了大批選民:雖說聯盟黨隨社會發展而變革了政策,但依然丟失了部分選民。尤其當德國的綠黨登上政治舞台。這個最早以保護環境、反核和維護和平為己任的組織,迅速拉攏了部分受過高等教育的選民,據統計,綠黨的崛起導致一半以上的選民更改了原來支持的黨派。
由此不難看出,聯盟黨在總理競選中落敗是在情理之中。不過,施托伊伯和默克爾都對這場大選的結果感到很傷心,因為大選中聯盟黨的得票比之前提高了3.4個百分點,但全部得票率僅僅只有38.5%——這是1949年以來,聯盟黨得票倒數第三的數字。
社民黨在這次大選中得票比聯盟黨多6027張,它將與綠黨繼續聯合執政。在聯盟黨看來,這種聯合執政的局面不會維持太久,但似乎局勢並沒有向他們想像的方向發展。
之前,默克爾全身心投入到支持施托伊伯參選總理的工作中,沒想到又一次遭受打擊,如何保住自己的政治地位是她此時亟須解決的問題。
大選的結果一出,默克爾沒多少時間沉浸在失望之中,當天晚上,她就投入到了下一步的工作中。要想盡力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權力,最好的辦法就是奪取邁爾茨的寶座,也就是成為聯盟黨議會黨團的主席。
默克爾的這種想法使得她和邁爾茨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黨內許多人也開始懷疑她這種做法的意圖。但是,這絲毫沒有干擾她要做議會黨團主席的決定和行動。
議會黨團主席的第一輪選舉,是由黨內全體議員投票得出,選票還沒有統計,但從民意來看,默克爾當選的可能性最大。邁爾茨不願意卸任議會黨團主席,且態度非常堅定。黨內唱票的時候,默克爾、施托伊伯和邁爾茨正在基民盟的總部對新舊主席接任等相關問題進行探討,選票結果傳來,和大家猜想的結果一致——默克爾當選新一任主席。邁爾茨則當場表示要求繼續任職議會黨團主席。
選舉結果出來沒多久,基民盟召開主席團內部會議,現場風起雲湧,默克爾和邁爾茨進行了正面交鋒。既然民意已定,主席團的其他成員都會尊重這個結果,大家對默克爾擔任議會黨團主席沒有什麼異議。唯獨一個提出異議的便是邁爾茨,一方面,他認為應該將議會黨團主席和黨主席這兩個職務分開;另一方面,他質問默克爾是否有能力做議會黨團的領導者。
質疑聲剛落,現場一片寂靜,沒人敢去觸碰這枚炸彈。默克爾的態度很堅決,那就是堅持民意,她根本沒有理會邁爾茨的質疑。會議室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樣。
黑森州州長科赫打破了這個尷尬,提議黨團內部加設首席副主席這樣一個職務,提供給邁爾茨,讓他成為主席和主席團成員間相互溝通的一個綠色通道。
默克爾對這個提議沒有表態,此刻誰退讓一步,誰就好像失去了主動權,沒人想在新班子組建之初就陷入被動境地,雙方一時僵持不下。幸好,打破僵局的人出現了,他助了默克爾一臂之力,一把將她推上了議會黨團主席的寶座,他就是施托伊伯——他特意從慕尼黑來到這裡支持默克爾,為默克爾取勝添了一個重重的砝碼。
最終,議會黨團主席的人選塵埃落定。
實際上,從當時議會黨團的情況來看,和默克爾站在同一個陣營的人並不多。要想得到這個主席職務,就要迅速籠絡人心。其實,在大選之前,默克爾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她發現新晉的聯邦議員都是些年輕人,幾乎佔了未來議會黨接班人的1/3,因此那時她就開始重點關照這些年輕人。
然而,邁爾茨並不是一個容易打敗的對手。首先,他在黨內人氣很高;其次,因為議會黨團內的許多人並沒有表現出支持默克爾的態度。黨內推選黨主席的標準,是要聯盟黨內的兩個黨——基民盟和基社盟的主席達成一致意見,雙方都支持的那個人才能成為議會黨團主席。根據民意和職權來看,有可能擔當此職務的有3個人,即默克爾、施托伊伯和邁爾茨。最終,施托伊伯的選擇成就了默克爾。
當選了議會黨團主席,默克爾也沒時間鬆一口氣。2002年11月11日,基民盟召開黨代會。這時,已經離大選過去近兩個月了。默克爾清楚,大選落敗後,黨內的很多人對她有意見,把黨代會的時間定在這個時候,也就是給大家一個緩衝的時間。雖說基民盟內部對默克爾心存芥蒂的人還有不少,但成為議會黨團主席的默克爾權力大增,識時務的人都不會再發表什麼激烈的言辭,主席的面子始終是要給的。
可想而知,在這種氣氛中的會議必然沒有什麼活力,參會人員對默克爾的態度表面上看來都很得體,但心中並非真的那麼尊敬。當天感冒的默克爾狀態也不好,演說沒有平日裡那麼振奮人心。不過,最終她還是以93.7%的高得票率再次成為基民盟的黨主席。據說,投票選舉時,有200多人還在休息,沒能參與這次選舉。
在政治對決中,有人贏就有人輸,有人歡喜就有人憂愁。而這次事件裡,最難過的無疑是邁爾茨。也許,這個結果在默克爾和施托伊伯的那頓早餐上就早已決定。邁爾茨堅持認為,他不是敗在了實力上,而是敗在了這兩人的交易上——默克爾一定用當時的總理候選人資格換取了今日的議會黨團主席職務。
這件事著實給了邁爾茨重重的一拳,生過悶氣之後,他決定回擊。
數月之後,他控告默克爾和施托伊伯沒有按照大選之前黨內定下的約定行事,即假如大選落敗,邁爾茨、默克爾和施托伊伯3人應共同商定誰來擔任議會黨團主席,且最後人選不能違背3人中任何一人的意願。
這是邁爾茨所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遺憾的是,他的控訴沒能得到重視,因為那顯然是一個很難達到的約定。
最終,議會黨團內部選舉邁爾茨為副主席,起初他拒絕了,而在進行多方面的考量之後,他還是接受了這一安排,掌管黨內很重要的幾個方面,比如財政大權就在他手中。
雖不至於兩手空空,邁爾茨也不見得多麼興奮,他也未因獲權而開懷,因為他覺得這不是默克爾的決定,一定是格羅斯和施托伊伯對她施加了壓力,她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鬆了鬆「綁繩」。
黨內兩個重要領導人心有間隙,到底會給議會黨團帶來什麼問題?顯然,問題一定會有,也自會產生可想而知的影響。默克爾以退為進,左右盤桓,終於如願以償坐在了心馳的位置。而她知道,這並不是所有事情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