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鎂光燈的暗影

有些人的付出未必會馬上收穫成果,他們總是默默無聞地奉獻,本本分分地工作,他們隱藏在聚光燈下,棲息於熒屏之後。可他們卻無法讓人真正漠視,身居暗處的他們,總散發著無法阻擋的耀眼之光,在旁人無所洞察時綻放出不可比擬的氣質。

當普京開始成為葉利欽身邊的紅人,他也就逐漸從幕後站到了台前。他的這一轉變,似乎是歷史進程使然——葉利欽在政治上遭遇的危機,即是敦促普京轉戰台前的導火索。

葉利欽早年的政治生涯並不順利,曾經被戈爾巴喬夫一度貶黜,後來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幸而又東山再起,並一步步走向政治巔峰。葉利欽執政期間雖然也發生過或大或小的危機事件,但憑藉著高超的政治手段總能化險為夷。只是,上得山多終遇虎,葉利欽在其執掌大權的末期,遇到了從政以來最大的危機——國家杜馬議員準備彈劾他。

這場彈劾的誘因,是葉利欽將當時擔任代總理的維克托·斯捷潘諾維奇·切爾諾梅爾金開除了,他給出的理由是:切爾諾梅爾金沒有活力,缺乏上進心,沒有創新意識。顯然,這僅僅是葉利欽為罷免切爾諾梅爾金隨意找出的理由,因此就憑借這種牽強的借口而免去代總理的職務,任誰都不會接受。

當時,很多人都對葉利欽這荒唐之舉表示不滿,也有人諫言希望他三思而後行,可他心意已決,誰也沒法成功說服他。在葉利欽看來,總理不過是一個任由自己擺佈的傀儡罷了,一個已經沒有用處的傀儡,是完全沒必要繼續擔任總理之位的,他需要新的、更有用的人來填補空缺。

早期的俄羅斯政壇中,總理一職通常是更換最為頻繁的一個職位。1991年6月,葉利欽成功當選俄羅斯總統時,他就順帶兼任了俄羅斯總理一職。一年之後,他主動辭去總理職位,蓋達爾繼承了其衣缽,成為第一位代總理。

可悲的是,蓋達爾在擔任代總理的期間,實行了讓他最後倒台的「休克療法」,原本這一政策肩負著拯救俄羅斯經濟的重擔,沒想到,反而使得俄羅斯的經濟狀況瀕臨崩潰。「休克療法」的失敗,讓他代總理一職隨之消隕。

風水輪流轉的俄羅斯總理之職,在蓋達爾之後是切爾諾梅爾金。

1992年12月,切爾諾梅爾金在葉利欽的提攜下成為新任俄羅斯總理,且在擔任總理之時,他還兼任著安全會議常務委員。1996年,切爾諾梅爾金再度當選俄羅斯總理,可兩年後,葉利欽將他罷免了。

雖被罷免,可切爾諾梅爾金是在葉利欽手下擔任總理時間最長的一個人,同時其在任期間並沒有做過欠妥之事,可卻無端地被葉利欽以可笑的理由開除了,這實在令人費解。葉利欽挑選的開除時間很不湊巧,當時俄羅斯經濟狀況仍不容樂觀,恰是需要人才之際,可他仍然一意孤行,這種任意妄為徹底惹怒了俄羅斯政界人員。

很快,一些聯邦主體的首腦人物紛紛發表聲明,要求葉利欽離職,在彈劾總統的倡議書上,245名杜馬議員都在上面簽了名字。以此為導火索,俄羅斯國內越來越多的人都加入了「倒葉利欽」運動中。這下,葉利欽攤上大事兒了!

當然,彈劾總統並非易事,雖然俄羅斯國家杜馬有可彈劾總統的權力,但要想真正彈劾成功,是要滿足一些條件的。

首先,國家杜馬中要有1/3及以上的議員同意彈劾總統,並且提交彈劾的提議。提議再交由國家杜馬專門委員會審查,審查通過之後,才能進入下一程序。

其次,要將提議中對總統的各項指控由國家杜馬進行確認,有2/3以上的議員通過這些指控之後,再交由最高法院,由最高法院歸納總統的各項「罪行」,再做出「結論書」。

再次,將結論書上交到憲法法院,法院先做出相應的程序,再對指控的罪行進行裁定。

最後,由聯邦委員會投票,當有2/3及以上的議員投贊成票時,總統就將被成功彈劾,反之則彈劾失敗。

可見,彈劾的程序相當複雜,而且每一道程序的執行都極具難度,通常情況下,彈劾都會失敗。不過,已經有眾多議員對葉利欽頻繁更換總理的做法表示不滿了,恐怕他這次凶多吉少。那麼,葉利欽接下來會怎樣做?

在一般人看來,彈劾總統這樣的大事可能只是那些對葉利欽做法不滿之人的恫嚇之舉,只是嚇唬的手段,可這場彈劾風波並沒隨時間的推移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1999年,彈劾事件再次升級。

國家杜馬成立了彈劾委員會,委員會曾舉辦了多次聽證會,在幾次聽證會中列舉了葉利欽為政以來的「五宗罪」。

第一宗罪,聯合他人,瓦解蘇聯;

第二宗罪,保衛俄羅斯聯邦議會大樓,炮打白宮;

第三宗罪,不顧車臣境內俄羅斯人安危,發動車臣戰爭;

第四宗罪,搞垮軍工企業及軍隊,令俄羅斯陷於水火之中;

第五宗罪,慘無人道,對俄羅斯人民實現種族滅絕。

聽證會通過了這五項指控,隨即提交給了杜馬理事會。很快,理事會於3月16日通過了這些指控,並且表示正式的表決將在4月15日的杜馬全體會議上給出。對葉利欽的這五項指控,任意一項指控成立,他都得從總統職位上退出。這是葉利欽受到的第五次彈劾威脅,儘管前幾次都險象環生,但這一次或許難以逢凶化吉了。

除了面臨被彈劾的危險,對於葉利欽來說,還有一大威脅勢利的存在——葉夫根尼·馬克西莫維奇·普裡馬科夫。兩人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後者也是葉利欽當時面對的主要對手之一。

普裡馬科夫主張面向社會的市場經濟改革,他認為,市場經濟不能任由市場發展,倘若政府不對市場加以引導,市場就很容易失去控制,所以他堅決呼籲國家應該對市場經濟進行宏觀調控。

他的看法,與主張讓市場自行發展的葉利欽的政策背道而馳,可這並不影響其受眾。是時,由於葉利欽經濟改革失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傾向普裡馬科夫的觀點,覺得其主張完全客觀、正確,於是,普裡馬科夫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支持。

有了眾多人士的支持,普裡馬科夫的陣營日益壯大,他也越來越有底氣。隨後,在一系列重大問題的決議上,他開始公然與葉利欽唱反調。在葉利欽面臨彈劾危險之時,普裡馬科夫更是要求他簽署一份聲明,主要內容是要求他主動放棄部分憲法權利。

彼時,面對重重壓力,葉利欽已有些力不從心了,再加上年齡大了,健康狀況也大不如前,便有了退隱的打算。只是,就算退位了,應該讓誰來繼承自己的位置呢?葉利欽開始物色身邊的人選——普京,這時跳入他的腦海,他一直看好普京。

對於普京的忠心,葉利欽早就有所耳聞,加之這幾年的接觸,普京的踏實能幹都讓他印象深刻,因此,他覺得普京是一個絕對可靠的人,更重要的是,普京沒有什麼野心,平時也很低調,與其他人接觸不多。慢慢地,普京在葉利欽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甚至攀升到無人可以替代的地位。

葉利欽信任普京,也可以從另一件事看出來。

1999年3月27日,葉利欽任命普京為俄羅斯安全會議秘書。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職位。俄羅斯安全會議是俄羅斯的決策機構,安全會議的成員由外交部長、內務部長、聯邦安全局局長、國防部長這類位高權重的人組成。俄羅斯安全會議的主席由俄羅斯總統擔任,安全會議的秘書平時負責的是日常事務。

1996年的總統選舉上,葉利欽的主要對手是俄羅斯共產黨的領導人——根納季·安德列耶維奇·久加諾夫。為了能在第二輪中獲得比久加諾夫更多的支持率,葉利欽在第一輪投票時,將支持率排在第三位的亞歷山大·列別德提任為俄羅斯安全會議秘書,借此贏得了更多的支持率,由此可見安全會議秘書的重要性。

葉利欽願意讓普京擔任如此重職,可見其對普京的能力是十分肯定的,也給予普京充分的信任。那時的普京,身兼兩個要職——俄羅斯安全會議秘書與聯邦安全局局長,雙重要職加於一身,其身負的壓力可想而知,可他卻能駕輕就熟地遊走於兩個職位之間,且做得有聲有色。

在普京擔任安全局局長的那段時間裡,葉利欽在媒體上曾說自己決定好了一個接班人,儘管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從他對普京的重視程度以及信任程度上看,那時他就有了讓普京接手總統一職的打算了。

普京擔任俄羅斯安全會議秘書沒多久,他又被調任到另一個崗位上。1999年8月9日,葉利欽罷免了當時的總理——謝爾蓋·瓦季莫維奇·斯捷帕申,任命普京擔任代總理,同時公開對外宣佈,普京是自己的接班人。一個星期之後,葉利欽正式任命普京為俄羅斯總理。

親眼目睹了葉利欽之前頻繁更換總理的俄羅斯人民,對他任命普京為總理一事並無太多關注,覺得新上任的普京也會與他的前輩們那樣,在葉利欽的三分鐘熱血下淪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不過,這一次就連眼睛雪亮的群眾都判斷失誤了。儘管葉利欽任命普京為總理——這個他一直將其視為傀儡的職位,但他並不打算「重操舊業」,他不想放棄普京。而其能對外宣佈普京將成為他的下一個繼承者,顯然不會讓他的繼承者重蹈之前歷任總理的覆轍。

普京一直以來低調處事,這原本是讓葉利欽十分欣賞的地方,但這也是把雙刃劍。若說作為下屬,低調的確是難得的品質,可即將要成為總統的話,低調便是缺點了,葉利欽為此有些苦惱。

葉利欽要栽培普京,但他沒有足夠的曝光率,屆時競選總統時,選民若都不認識他,還怎麼會支持他呢?考慮到個中利害關係,葉利欽打算讓身為總理的普京在任職期間更多地在媒體上露面,以此增加曝光率。

普京在這一方面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彈性」。身為下屬時,竭力掩飾自己的鋒芒,不顯山不露水,而此時要動真格的了,他亦沒有辜負葉利欽的一片苦心。那段時期,普京在媒體上的頻繁亮相,越來越多的民眾開始認識並且接受了這位年輕的總理。

據悉,普京擔任總理僅僅一個月,他的支持率就從原來的1%上漲到7%,且這一比例呈上漲的趨勢。這對於普京接下來競選總統而言,自然是好事一件。

國亂思良將,家貧思賢妻。在非常時刻,自然有非常之人走非常之路。普京的登台亮相,勢有捨我其誰之態,且看一代英雄普京如何力挽狂瀾,振興俄羅斯!

《普京:為俄羅斯而生的萬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