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個多月前——1936年9月下旬,也是一隊人馬,出了保安城,朝鄜縣(今富縣)張村驛前進,由那裡進入東北軍駐地,再換乘汽車,直奔西安。
那一行人,穿國民黨軍服。為首的那位,胸佩「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圓形證章,顯然是長官。不離左右、腰扎武裝帶的,則不言而喻是副官。還有一位西裝筆挺、頭戴禮帽、風度瀟灑的,則是秘書。
這一隊人馬,據雲是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派往保安的代表團,與紅軍進行談判。
其實,那位長官名喚邊章伍,三十六歲,河北東鹿縣人氏,早年倒是畢業於保定軍官學校,曾任國民黨第二十六路軍師參謀長。但是他1931年12月參加寧都暴動,加入了中共,出任紅軍第五軍團十四軍四十師師長,並參加了長征。
那位副官,二十九歲,河南鎮平人氏,姓彭名雪楓。他在1926年加入中共,擔任過紅軍師長、師政委,並參加了長征。
至於那位秘書,平素便有著「小開」的雅號,剛入而立之年,江蘇宜興人氏,1925年加入中共。他曾任左翼文化總同盟中共黨組書記、中國工農紅軍總政治部宣傳部長,為人精明,還曾長期在中共特科工作。他的知名度頗高,潘漢年也。
在這支隊伍裡,還有汪鋒、吳自立等。
隊伍中最不引人注意的,是一位穿國民黨士兵服的「馬伕」,此人才是整支隊伍的真正的長官——葉劍英將軍。
這支隊伍的成員,經毛澤東、周恩來在保安窯洞裡逐一審定後,派往西安。這是一支神秘的隊伍,肩負著重要使命。臨行前,毛澤東、周恩來跟那位馬伕作了長時間的密談。
這支隊伍在鄜縣張村驛進入東北軍的防區。東北軍一位姓劉的師長已經接到張學良的密令,用汽車送他們前往西安,一路上通行無阻——毛澤東正在和蔣介石下一盤歷史之棋,他把葉劍英一行作為一顆「暗棋」,挺入西安城內。
坐鎮西安的,乃是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海陸空軍副司令、西北「剿匪」總司令部副司令張學良。那時,在蔣介石的眼中,共產黨是「匪」,稱之「共匪」,所謂「剿匪」,亦即「剿共」。1935年10月3日,上海《中華日報》在刊載「西北剿總」成立的消息時,用了這樣的大字標題:
徹底肅清匪患將在西安設立
西北剿匪總司令部
俟組織就緒蔣委員長親往巡視
將來由張學良常駐指揮一切
匪主力竄至甘川陝邊境我即開始圍剿
年僅三十五歲的「西北剿總」副司令張學良,眾所周知,是「東北王」張作霖之長子。東北是他的老家。他的軍隊,人稱「奉軍」,又稱東北軍。「奉」,是由於當時瀋陽稱「奉天」。張學良與日軍有著切齒之仇:1927年6月4日清晨,瀋陽西北皇姑屯車站附近的南滿鐵路吊橋,突然發生大爆炸,正從橋上駛過的一列火車被炸毀。車上坐的正是張作霖。他被炸成重傷,急急送回瀋陽後,當天上午9時半就斷氣了。那炸藥,是日軍埋的。這殺父之仇,使張學良與日軍勢不兩立。緊接著,1931年9月18日發生「九一八事變」,日軍突然發動襲擊,一夜之間攻陷了瀋陽;又花了四個月零十八天,全部侵吞了東北三省。張學良失去了老家,東北軍被迫「流浪」……
然而,當毛澤東率紅軍抵達陝北,用蔣介石的話來說亦即「匪主力竄至甘川陝邊境」,蔣介石下了一著「妙棋」:把張學良的東北軍這顆「大棋子」,移至西北,並任命張學良為「西北剿總」副司令。張學良並非蔣介石嫡系,蔣介石用東北軍打紅軍,既可削弱東北軍,又可消耗紅軍,可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張學良明知是計,無奈迫於蔣介石軍令,不得不於1935年6月間率十三萬東北軍開入潼關,坐鎮西安……
毛澤東深知張學良的心態。明裡,中共那時把張學良跟蔣介石相提並論,罵為「賣國賊」。那篇著名的《八一宣言》,即1935年8月1日由中共駐第三國際代表團以中華蘇維埃政府、中國共產黨的名義發表的《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中,便這麼寫道:
最痛心的,在我們偉大民族中間,卻發現著少數人面獸心的敗類:蔣介石、閻錫山、張學良等賣國賊,黃郛、楊永泰、王揖唐、張群等老漢奸,數年以來,以「不抵抗」政策出賣我國領土,以「逆來順受」的主張接受日寇一切要求……
然而,暗裡,毛澤東頻頻派出密使,前往西安城裡。葉劍英一行,便是其中一批重要的密使。
「馬伕」葉劍英來到西安,搖身一變,成了「吳先生」,住入張學良機要隨從參謀孫銘九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