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負重任的「紅色牧師」

又一個重要的訊號,出現在1936年1月29日法國巴黎出版的《救國時報》上。這一期報紙刊載了中華蘇維埃人民共和國政府主席毛澤東、人民外交委員王稼祥對紅色中華社記者所發表的談話。紅色中華社,即新華社的前身。談話稱:「中國蘇維埃政府對於蔣介石的態度非常率直明白,倘蔣能真正抗日,中國蘇維埃政府當然可以在抗日戰線上和他攜手……」

這清楚地表明,毛澤東願與蔣介石「攜手」!

也就在這時候,一位神秘的牧師,從上海來到古城西安,求見張學良。他向張學良提出了出乎意料的要求:希望通過東北軍的防地,進入紅軍的防地!

此人自稱姓周,名繼吾,是一位牧師。當然,他深知,光是說自己是牧師,未必能使張少帥答應他那非同一般的要求。他出示了一份重要的證件,那是孔祥熙親筆簽署的「財政部調查員」的委任狀。據雲,他要進入紅軍防地進行「調查」。

張學良知道此人來歷不凡,當場沒有馬上答應。在送走這位牧師之後,馬上發密電到南京。南京方面證實,這位牧師確是南京政府派出的重要密使,前往中共中央進行聯絡。

張學良又用電台跟瓦窯堡聯絡,那裡的回電表明,中共中央也知道此人,並請張學良提供方便,幫助此人前往瓦窯堡!

這位牧師,居然在南京和瓦窯堡都得到認可,表明此人神通廣大。

對於此人,後來,斯諾在他的名著《西行漫記》中,多次若隱若現地提到,但寫到緊要關頭便打住。在跟斯諾交往時,此人不再姓周,卻改姓王,斯諾在《西行漫記》中稱他為「王牧師」。斯諾寫道,他要從西安去保安,他的一位老朋友作了「指點」:

我得到的指點就是到西安府某家旅館去,要了一個房間住下來,等一個自稱姓王的先生來訪,除此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確實是一無所知,除了他會設法給我安排搭乘——他們這樣答應我——張學良的私人座機去紅區!

我在旅館裡住下來後過了幾天,有一個身材高大,胖得有點圓滾滾的,但是體格結實,儀表堂堂的中國人,身穿一件灰色綢大褂,穿過打開著的房門進來,用一口漂亮的英語向我打招呼。

他的外表像個富裕的商人,自稱姓王,提到了我在北京的那個朋友的名字,並且還以其他方式證實了他就是我等的那個入。

在這以後的那個星期裡,我發現即使僅僅為了王一個人,也值得我到西安府一行。我每天花四五個小時聽他聊天,回憶往事,還聽他對政局作比較嚴肅的解釋。他是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個人。

他曾經在上海一所教會學校裡受教育,在基督教圈子裡頗有地位,一度自己有個教堂,我後來知道,在共產黨中間,大家都叫他王牧師。像上海的許多發達得意的基督教徒一樣,他參加過操縱該市的青幫,從蔣介石(也是青幫中人)到青幫頭子杜月笙,他都認識。他一度在國民黨中擔任過高級官員,但是我現在也不能洩露他的真實姓名。

一些時候以來,王牧師就丟官棄教,同共產黨合作。這樣有多久了,我不知道。他成了一種秘密的、非正式的使節,到各種各樣的文武官員那裡去進行遊說,幫助共產黨把他們爭取過來,使他們瞭解和支持共產黨的成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議。

這位王牧師,人稱「紅色牧師」,確實非同凡響。他既與蔣介石有交情,又與毛澤東有交往。他的真實姓名,毛澤東在1936年8月14日致宋子文的函中,倒是提及了:「前次董健吾兄來,托致鄙意,不知已達左右否?」此信收入《毛澤東書信選集》,編選者在信末對董健吾加了這麼一條註釋:「董健吾,公開身份是牧師,當時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在上海等地從事秘密工作。」

這大抵是迄今為止關於董健吾的官方最詳盡的一條註釋。

比之一般的中共特科人員,董健吾有著從事秘密工作更好的背景:他與宋子文原是上海聖約翰大學同學,交情頗深。他曾做過古董生意,成為宋家購買古董、字畫的「高參」。借助於宋子文的推薦,孔祥熙為他簽署了委任狀。這樣,這位中共特科成員,有了國民黨官員的身份。

董健吾還有一層重要的關係:他與宋子文之姐宋慶齡也有著密切聯繫。

最初,蔣介石打算打通與中共直接的渠道,找了宋子文,宋子文則找宋慶齡,而宋慶齡推薦了董健吾。

董健吾出發前,蔣介石接見了他。蔣介石向他面談了與中共談判的條件:

一、不進攻紅軍;

二、一致抗日;

三、釋放政治犯;

四、武裝民眾。

宋慶齡則交給董健吾一大包雲南白藥,托他帶給中共中央,因為她聽說紅軍缺乏止血藥。

如此這般,「紅色牧師」董健吾肩負著重任,前來西安。

與董健吾同行的,還有一位二十二歲的小伙子。小伙子知道董健吾的真實身份,而董健吾卻不知他的身份,以為他是國民黨委派的代表……

《紅色三步曲3:毛澤東與蔣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