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利和蔣介石的雙簧

到了重慶,果真不出毛澤東所料,蔣介石不願在那空白的位置上簽名。——儘管赫爾利聲稱那五條曾事先徵得過蔣介石的同意,實際上蔣介石並不同意。蔣介石譏諷赫爾利是「大傻瓜」。

十天之後,蔣介石終於作出了反應。他提出了三條反建議,作為新的國共談判方案:

一、國民政府允將中共軍隊加以改編,承認中共為合法政黨。

二、中共應將一切軍隊移交國民政府軍委會統轄,國民政府指派中共將領以委員資格參加軍委會。

三、國民政府之目標為實現「三民主義」之國家。

蔣介石的三條迴避了聯合政府問題,也就迴避了要害問題。這下子,把毛澤東和赫爾利已經簽好的文件變成一張廢紙。蔣介石很明確地表示:中共要求聯合政府,他不能接受,因為他不是波蘭流亡政府。

毛澤東得知蔣介石的三條之後,於11月21日當天電復周恩來,指出蔣介石的方案是「黨治不動,請幾個客,限制我軍」。

蔣介石通過他的代表王世傑又一次提出,希望毛澤東到重慶來,跟他當面談判。周恩來當即作了說明:「毛澤東同志很願出來。他曾向軍事委員會駐延安的聯絡參謀及赫爾利將軍說過他很願出來。但他出來必須能夠解決問題,而不是為了辯論。現在聯合政府問題不能解決,所以還不是他出來的時候。」

會談陷入了僵局。12月7日,周恩來和董必武飛回延安,準備出席在翌日召開的中共六屆七中全會。包瑞德同機而行。飛機在飛過西安之後,好久不見延安的標誌——山頂上的寶塔。周恩來意識到駕駛員迷航了。他走過去對包瑞德說:「上校,我覺得有點不對頭了。下面的地形是我完全陌生的。再說這時我們也應該到延安了。我想我們現在是在向西飛行,而不是向北。」

包瑞德朝窗外一看,也發覺不對,有點慌了。這時,周恩來說:「讓駕駛員拐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後向前飛,就可以飛到一條河的上空,那條河就是渭河。然後,再朝北飛行。」周恩來彷彿成了領航員。駕駛員照著周恩來指點的方向飛行,果真走出了迷航。機翼下出現了寶塔。機艙裡人們都稱讚起周恩來,周恩來卻說:「我來來回同跟國民黨談判,總是飛這條路,成了『老經驗』啦。可惜,我飛了那麼多個來回,國共談判還在『迷航』之中。」

確實,國共談判反反覆覆、起起伏伏,依然在兜圈子。

在周恩來、董必武回延安之後,由王若飛在重慶跟國民黨談判。12月12日,毛澤東和周恩來從延安給王若飛打來聯名電報:「犧牲聯合政府,犧牲民主原則,去幾個人到重慶做官,這種廉價出賣人民的勾當,我們決不能幹,這種原則立場我黨歷來如此。希望美國朋友不要硬拉我們如此做……」

在1945年元旦到來之際,蔣介石發表了元旦廣播。他說:「我覺得我們國民大會的召集,不必再待之戰爭結束以後……我現在準備建議中央,一俟我們軍事形勢穩定,反攻基礎確立,最後勝利更有把握的時候,就要及時召開國民大會,頒布憲法……歸政於全國的國民。」

毛澤東在1月3日,便以「延安權威人士」的名義,寫出了《評蔣介石元旦廣播》。

毛澤東以極為尖刻的語言,對蔣介石的元旦廣播嗤之以鼻:「蔣氏及其一群的所謂『國民大會』,早已臭名遠播,不搬還可藏拙,搬出一次就會臭氣大發一次。孟子說道:『西予蒙不沽,則人皆掩鼻而過之。』西子是個美人,蒙了不潔,人皆掩鼻。一個獨夫渾身浸在糞缸裡,怎能叫中國人民不掩著鼻子開跑步呢!若欲人不掩鼻,除非洗掉大糞。」

毛澤東又在那裡罵蔣介石「獨夫」了!凡是這類字眼出現在毛澤東筆下之時,便是國共關係寒暑表裡的水銀柱急劇下降之際。

在周恩來回延安之後,赫爾利幾度邀請周恩來到重慶,繼續談判。1945年1月24日,周恩來又飛重慶。

在赫爾利的斡旋下,國共再開談判。

2月13日,在赫爾利的陪同下,周恩來會晤蔣介石。蔣介石的一句話,深深激怒了周恩來,致使周恩來三天後就回延安去了。蔣介石說了這麼一句話:「聯合政府是推翻政府,黨派會議是分贓會議。」

蔣介石說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談的呢?

就在這個時候,美國朋友赫爾利的態度也變了。他原來聲稱充當國共之間調解人,保持不偏不倚的立場,如今,他倒向了蔣介石,實行「扶蔣反共」。

毛澤東敏銳地察覺到赫爾利的變化——在毛澤東看來,以為赫爾利原本戴的是「假面具」,現在露出真相。

1945年春,赫爾利和魏德曼回美國述職。赫爾利在美國各種公眾場合,發表談話,強調扶蔣反共:「只要向蔣介石的中央政府提供數量較小的援助,共產黨在中國的叛變就可以鎮壓下去。」「美國只同蔣介石合作,不同中共合作。」

羅斯福總統表示接受赫爾利的對華政策。也就在這個時候,羅斯福總統於4月12日因腦溢血溘然逝世,副總統杜魯門繼任美國總統。

毛澤東以新華社評論員的名義,發表了《赫爾利和蔣介石的雙簧已經破產》和《評赫爾利政策的危險》,猛烈地抨擊了赫爾利:「美國的赫爾利,中國的蔣介石,在以中國人民為犧牲品的共同目標下,一唱一和,達到了熱鬧的頂點。」「在同一個赫爾利的嘴裡,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黨政府變成了美人,而中共則變成了魔怪。」

《紅色三步曲3:毛澤東與蔣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