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勝了張國燾之後,毛澤東又面臨著一次嚴重的挑戰。
1937年11月29日,延安機場戒備森嚴,人們不時仰視著黃土地之上的那頂藍天。希冀找到飛機的影子。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朱德、博古、張國燾等延安黨政軍要人,都在機場上佇立靜候。
不言而喻,將有大人物自天而降。
終於,一個黑點在天際出現,隆隆機聲響起來了。哦,一架蘇制軍用運輸機由遠而近,降落在機場上,引起了一片歡呼。
飛機來自莫斯科。只是由於續航力有限,不得不中途在新疆迪化(今烏魯木齊)、甘肅蘭州降落、加油。根據蘇聯政府和國民黨蔣介石政府簽訂的協定,開闢西北航線,從蘇聯運輸軍用物資,幫助中國抗日。這架軍用運輸機是秘密地由蘭州飛來延安的。
從機艙裡走出一位個子矮小的人物,那雙高統、發亮的黑皮靴顯得格外醒目。他擺著一副領袖的架勢,在機艙門口站了片刻,頻頻向歡迎的人們招手,留下充分的時間給攝影記者拍照。
此人便是王明(陳紹禹)。自從1931年10月18日和妻子孟慶樹在上海登上赴蘇海輪起,已匆匆六個春秋。離去時,上海一片白色恐怖;眼下,陝北不僅擁有南北長九百里、東西寬八百里的紅色區域,有十幾萬人的紅軍,而且紅都延安居然有飛機場,雖說這機場那般簡陋,不過是一片山間平地罷了。
和王明同機歸來的,還有陳雲和康生。
當時在場的張國燾,用「握手擁抱,一堂歡敘」形容王明和毛澤東見面時的情景。
在機場上,舉行了熱烈的歡迎儀式。毛澤東以《飲水思源》為題,發表熱情洋溢的歡迎詞:
歡迎從崑崙山下來的「神仙」,歡迎我們敬愛的國際朋友(指蘇聯機組人員——引者注),歡迎從蘇聯回來的同志們。你們回到延安來是一件大喜事,這就叫「喜從天降」。
王明呢?當然也欣喜萬分。這位「從崑崙山下來的『神仙』」,是來摘「桃子」的。在蘇聯的六年,使他躲掉了上海中統特務的盯梢,使他躲掉了蔣介石「圍剿」的炮火,使他躲掉了二萬五千里長征的千難萬險,眼下正是回來坐「帥椅」的時候。
雖說毛澤東已經是中共的領袖,然而,王明卻是共產國際的執行委員會委員、主席團委員、政治書記處書記,明擺著是毛澤東的上級。
初來乍到,王明儼然欽差大臣,在延安作長篇報告,毛澤東等「洗耳恭聽」。就連張國燾,也有點看不下去。他在《我的回憶》中寫道;
王明當時儼然是捧著上(尚)方寶劍的莫斯科的「天使」,說話的態度,彷彿是傳達「聖旨」似的,可是他仍是一個無經驗的小伙子,顯得志大才疏,愛放言高論,不考察實際情況,也缺乏貫徹其主張的能力與方法。他最初幾天的表演就造成了首腦們一些不安的情緒……
王明回國之初,毛澤東曾對他謙讓。只要稍微注意一下那一段時間裡中共中央首腦們的合影,就會看到居中的總是王明,而毛澤東總是站在最旁邊的位子。偶然有一兩張是王、毛並列站在正中的照片,王明的腦袋只及毛澤東的肩胛。
王明回國不久,他和陳雲、康生一起被增補為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1937年12月15日,中共中央成立了籌備中共「七大」的委員會,以毛澤東為主席,以王明為書記。
三天之後,王明和妻子孟慶樹同周恩來夫婦及博古一起去武漢,同國民黨代表陳立夫進行國共合作秘密談判。從此,王明任中共中央長江局書記。
王明和毛澤東之間的分歧和鬥爭,口益表面化。
那時,日軍大舉侵略中國。大敵當前,中共表示願和國民黨結成統一戰線,共同抗日。王明提出了「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的口號,而毛澤東則堅決主張中共在統一戰線中必須保持獨立自主。
毛、王之間,不光是政見不同,而且王明明顯地表現出對毛澤東領袖地位的覬覦。他擅自擬定了中共中央委員名單。他在武漢時,經常以中共中央名義,擅自對外發佈宣言,甚至以毛澤東名義發表談話。他還提出要求,把中共中央機關刊物《解放》從延安遷往武漢……由於他的政見與毛澤東不同,因此由他在武漢擅自發表的中共中央宣言,與延安毛澤東的主張不同,在外界造成惡劣的影響。
王明深知欲取毛澤東而代之,最為關鍵的一步棋,那就是共產國際的表態。
終於,王明走出了一步險棋:
1938年5月26日至6月3日,毛澤東在延安抗日戰爭研究會作了長篇演講《論持久戰》。毛澤東把這一重要著作派人送往武漢,交給《新華日報》發表。《新華日報》是中共在國民黨統治區所辦的一份公開發行、很有影響的報紙,1938年1月11日在武漢創刊。王明扣下了《論持久戰》,不同意在《新華日報》上發表,只同意印成小冊子。
就在這時,有一位蘇聯人要從武漢回莫斯科,王明暗中托他密告季米特洛夫和斯大林,毛澤東的《論持久戰》存在原則性的錯誤……
王明期待著來自莫斯科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