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盡快掌握敵情,劉邦偕同陳平與樊噲的先鋒軍團,到平城東南十餘里的白登山登高鳥瞰。冒頓立刻發動匈奴各部落遊牧騎兵四十餘萬,將白登山圍住。並派遣特支隊切斷平城方面的馳援。
匈奴的興起和威脅
處理完功臣的分封和獎賞,劉邦便離開洛陽,再入關中,並返回漢王時期的臨時京城——櫟陽。
劉邦的家屬都在這裡,他除了探望自己的妻子和兒女,更須拜見父親。楚漢相爭期間,劉太公吃盡了苦頭,如非項伯救助,恐怕連命都沒有了。如今劉邦貴為皇帝,對太公也應有所安排。
因而,劉邦諭令尊太公為太上皇。
探望家屬及尊奉太公,都是輕鬆愉快的工作,但這時候的劉邦心裡並不若表面的好整以暇,有件危險而艱難的工作,正等待他緊急處理。
這便是北方異族——匈奴的威脅。
劉邦將韓王信遷移至晉陽,主要便在對匈奴南侵事件表示嚴重關切之意。
匈奴原是北方的遊牧民族,在戰國末期趁中國諸侯內鬥正盛、無暇北顧之際,逐漸南侵。尤其趙國北方,曾受嚴重威脅,幸賴名將李牧經營有方,阻擋住了匈奴對中原文明的威脅。
秦始皇統一天下後,忙於國內的治理工作,無暇顧及邊防,匈奴於是更為猖狂,數度入侵北河一帶,秦始皇不得已築長城以防之。
始皇33年起,大將蒙恬數度北伐,收復北河之南44縣地,匈奴稍畏之,北徙十餘年。
一直到秦皇朝滅亡後,匈奴才再度南侵,並渡過北河來騷擾中原北方地區。
這時候,匈奴的大頭目是個名字叫作頭曼單于。
頭曼單于原已立長子冒頓為繼承人,冒頓之母死後,頭曼更立新的閼氏(王后)。這位閼氏又生了一位幼子,頭曼愛妻心切,想立少子,而廢除冒頓的繼承人權位。
這時候,匈奴的東方有東胡國,西方有大月氏,都非常強大,和匈奴鼎立而三。
為維持和平共存,以發展南侵中國的實力,匈奴、大月氏和東胡間,曾簽定共同防禦條約,三方面各以皇子為人質,冒頓因此便被派往大月氏。
但頭曼根本不把冒頓的性命當作一回事,不久便又和大月氏鬧翻,雙方兵戎相見。頭曼更率騎兵隊急擊月氏。月氏國王乃欲移害冒頓,但冒頓善於交際,建立了頗廣的人脈體系,因此及時獲得消息。他便在友人協助下,盜取月氏國最好的駿馬,徹夜逃亡,返回匈奴國。
頭曼雖不喜歡這位長子,但也驚訝於他的機智與武勇,遂令其為軍團將領,統有萬騎的部隊。
鳴鏑實驗,冒頓弒父自立
冒頓非常痛恨頭曼不顧其生命安危攻打月氏的行動,他認為這是父親有意殺他的證據,直接的原因在於後母及少弟有意謀奪其繼承權。
冒頓發誓報復,以確保自己的繼承權。
冒頓於是特別設計一種射出時會發聲的弓箭,叫作鳴鏑,並訓練他左右的騎射人員,只要鳴鏑射向的地方,不論目標是什麼,眾騎均需跟著以箭射之,違者立斬。
練習過幾次以後,冒頓確定大家在技巧上已無問題。
現在必須考驗騎射人員的心態,以確認所有的騎射人員是否完全無條件接受鳴鏑的引導。
冒頓以愛鳥作實驗,果然有部分騎射人員以為冒頓鏑錯了,遲疑不敢出手,立即受到冒頓斬殺的處罰。全體騎射更堅定對鳴鏑的權威認定。
冒頓又以自己的愛妻作實驗,這是個更嚴厲的考驗,結果又有數位騎射人員失敗了。冒頓毫不遲疑地斬殺之。大家更確定鳴鏑的權威及冒頓的決心。
最後,冒頓以父親的愛馬作實驗,這是大不敬的行為,但沒有人再敢遲疑了。
冒頓確信訓練已完全成功。
不久,冒頓陪同頭曼單于狩獵。
冒頓刻意安排讓自己的人馬逐漸包圍住頭曼。
眼看機不可失,冒頓以鳴鏑射向頭曼。
左右騎射人員果然盲目跟隨,頭曼及其護衛人員全死於亂箭之下。
一不作二不休,冒頓以直屬部隊叛變,盡誅其後母及少弟,很多不服從的大臣和部落長老也立刻遭到殲滅。
冒頓以強力領導得到大部分部落軍團的支持,乃自立為單于。
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
東胡國得到冒頓弒父自立的情報後,欺其內部穩定性不足,想乘機大占匈奴國的便宜。
東胡國遣使者向冒頓要求道:
「請將頭曼單于最喜歡的千里馬送給我們吧!」
冒頓問諸長老意見,大家都認為這是東胡國故意給新單于的侮辱,應拒絕之。
但冒頓卻表示:
「不可為了愛一匹馬,而和鄰國鬧翻。」
於是答應將千里馬送給東胡國王。
不久,東胡國王又向冒頓請求:
「請送我一位單于的閼氏(王后或妃子)吧!」
冒頓再度召開長老會議。長老們均大怒地表示:
「東胡無道,侮辱我君,竟敢要求閼氏,請立刻攻擊之。」
冒頓卻又表示:
「不可因愛一位女子,而和鄰國干戈相見啊!」
於是又送了東胡國王一位閼氏。
食髓知味,東胡國王以為冒頓軟弱,頗為驕縱,接著又提出一個不合理要求。
東胡和匈奴的國境間,有一塊棄地,沒有人居住,廣達千餘里。依照傳統兩國各在一邊設有瞭望台,作為緩衝地。
東胡王派使臣向冒頓表示:
「乾脆將這整塊棄地送給我們吧!」
冒頓再度召開長老會議商討之。
見到冒頓一再退讓,有部分長老便表示:
「這只是塊棄地,要不要、給不給都沒有什麼關係。」
想不到冒頓聽了卻大發脾氣表示:
「土地是國家的根本,怎麼能隨便給別人呢?」
遂下令主張送土地給東胡國的皆是叛賊,全處以斬刑。
接著,冒頓下令全國總動員,各地方部族戰士緊急大集結:「有遲到或延緩出兵者,部落首領均應斬刑。」
大夥兒見冒頓的決心,也大為警惕,很快便集結了數十萬部隊。
冒頓下令突擊東胡,東胡國王一向不把冒頓當作一回事,來不及準備,便被打得潰敗,東胡國王被殺,東胡成了匈奴的附庸。
回師時,冒頓又下令西擊大月氏,月氏軍隊不敵,往西退卻數百里。
冒頓又向南併吞樓煩、白羊河南王,並侵入燕國及代國北方。不久,他便完全收復了當年蒙恬所奪取的匈奴故地,與中國軍隊在河南塞至朝那、膚施間相對峙。
這時候,正好是劉邦和項羽對峙滎陽之際,中國內部疲於內戰,根本無暇顧及邊防。這種形勢,讓冒頓的勢力得以迅速擴張,掌握的遊牧騎兵軍團多達3O余萬,北方諸國均被納入其管轄下。
韓王信進入晉陽,並在馬邑建立防寨的同時,冒頓也率大軍南下,包圍住馬邑的韓王信營寨。
冒頓的騎兵團速度急快,韓王信來不及準備,只好派遣使者數度和冒頓談判,尋求和解。
劉邦在聽到馬邑危急的消息後,立刻派軍前往協助,因此韓王信有心歸向匈奴的情報也為漢援軍截獲。
雖無法判斷韓王信是否有心投降,但劉邦以前線主將存有二心,將危及國家,正式派欽使指責並警告之。
9月,韓王信怕劉邦追究責任,乃全軍向冒頓投降。冒頓也率軍南下,攻陷了句注及太原,並包圍韓國首邑晉陽。
攘外先安內,建立皇權尊嚴
匈奴的嚴重威脅已令劉邦不得不加以正視了。
但楚漢相爭剛告一段落,王朝的權威未立,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如何有效建立皇帝權威是當前第一要務。
劉邦出身楚地,本來便比較不講繁文縟節,加上所帶之班底出身不高,直接的感情更重於禮節。
進入關中後,劉邦第一件工作,是廢除秦國的苛刻法令,一切以簡易為主。
就管理上而言,這樣雖較能夠使混亂的局面歸於安定,也使新附屬的團體較容易心安,但宮殿上的禮節卻因此而全無。加上功臣們大多屬武將,動作粗野,特別每在爭功上面,鬧得臉紅耳赤。那些心裡郁卒的,常借酒澆愁,醉了又大聲吆喝,甚至拔劍擊柱,弄得朝廷上雞犬不寧。
連一向大而化之的劉邦都逐漸受不了,他經常有意無意地逃避上朝,使朝廷工作效率也受到影響。
蕭何於是推薦魯國儒者叔孫通作宮殿禮節的規劃。
叔孫通是周王朝的王族,本為姬姓,祖先世代在魯國為大夫,後稱為叔孫氏。
不過,禮節卻也是劉邦最不喜歡的事。
在晉見皇帝後,叔孫通表示:
「儒者雖在進取方面的力量較不足,不過合於亂世,但卻頗有利於守成,對和平時期力量的凝結有很大幫助。
「蒙皇上准許,微臣將徵調魯國的儒者,配合微臣的弟子們,共同來起擬朝廷禮儀。」
劉邦:「這會不會太難啊?」
叔孫通:「五帝和夏商週三王在禮樂儀式上,都有很大不同,因時世和人情的需要,有簡單也有繁重的,微臣認為不妨採用較簡單的古禮,與秦國的繁文縟節稍有不同。」
劉邦:「是可以試試看,但要盡量的簡單,要考慮我能夠作得到的啊!」
叔孫通乃徵調魯國的儒者三十餘人,配合數位富於經驗的朝廷禮儀專家,再加上弟子數百位,西入關中,先在野外設營寨,專門研究新訂的朝廷儀式。
一個多月後,叔孫通便向劉邦報告,可以先觀摩試演了。
劉邦看完後,也親自下場操練一番,便高興地對叔孫通表示:
「這個程度,我還可以接受。」
便下令所有官吏,同叔孫通共同操練學習。
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
2個月後,正好是新年度開始(高帝7年10月),新建築的長樂宮也完成,諸侯和群臣擴大舉辦朝賀的儀式。
這正是試行新訂朝儀最好的機會。
所有諸侯、大臣、將領都先在宮殿門外等待。
由宮廷的侍從人員,依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依次序引入宮殿門,並分東、西兩邊朝列。
侍衛的郎中和中郎執朝侍衛,分陣排列,林立於廷中。他們全副武裝,並持兵器,旗幟鮮明,由殿門到皇帝主殿間,共有數百人,氣氛嚴肅。
功臣、列侯、諸將軍、軍吏依次排於西方,面向東。
文官由丞相率領,依官職高低排列於東邊,面向西。
接著才宣告皇帝輦車出房,百官持職、傳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官吏,依次序逐一奉賀。此時,每一個人都為禮儀之莊嚴而震恐不已。
朝禮畢,置酒宴,依禮節,不得飲至酒醉。諸侯百官坐殿上,先低頭敬禮,再仰頭行祝酒禮,以尊卑之次序,一個接一個向皇帝敬酒並祝健康。
每人飲九杯後,侍從官便宣佈罷酒。
這時,御史舉法為評判,如有動作不合禮法者,便喝令離去。
君臣置酒終日,無人敢失禮嘩亂,與往常的鬧酒喧嘩完全不同。
劉邦大為感動,當廷表示:
「我到今天才真正知道身為皇帝之尊貴啊!」
於是拜叔孫通為奉常,掌宗廟儀禮,並賜金五百斤。
叔孫通嘗事奉過二世皇帝,後投奔項梁,項梁死後歸項羽,劉邦攻入彭城後,投降劉邦。
劉邦兵敗西歸時,叔孫通仍跟隨劉邦進入滎陽。
叔孫通常著儒服,劉邦頗為討厭,叔孫通乃改穿楚制短衣。劉邦以其頗懂變通之道,和一般儒生不同,乃特別喜歡他。
叔孫通有弟子百餘人,但他從未向劉邦舉薦,每有引進人員都是些作過強盜或勇武好戰之輩。弟子們因而在背後大發牢騷:
「跟隨老師數年,如今好不容易在漢王手下工作,他卻又從不引薦弟子,專推薦一些不學無術的狡猾之輩,真不知道這位老師是幹什麼的?」
叔孫通聽到了,一點也不生氣,他笑著表示:
「漢王現在正拼著命在打天下,你們這些儒生真的能為他戰鬥嗎?我優先推薦的自然是那些能斬將案旗的勇士了。
「你們其實也不用氣餒,稍有耐心等待些時刻吧!我是不會忘掉你們的。」
等到長樂宮的朝禮初演完畢後,叔孫通才向劉邦建言道:
「諸弟子跟隨我很久了,對禮儀頗為熟悉,這次儀典也有不少是他們共同設計的,願陛下賜他們以官職。」
劉邦乃將所有儒生均封為郎官,負責朝廷禮儀。
叔孫通更以劉邦所賜之五百斤金,盡分授諸儒生,儒生至此寸對叔孫通大為讚賞地表示:
「叔孫先生真是聖人,能知當世之要務,是值得跟隨的大人物啊!」
御駕親征,劉邦冒頓
皇權既已確立,劉邦必須集中力量以對付勾結匈奴叛變的韓王信,否則王朝威風將告不保。
劉邦準備御駕親征,以樊噲軍團為先鋒,北上攻擊韓王信的軍隊。
韓王信自恃猛勇,和樊噲會戰於銅鞮。劉邦親自赴前線指揮,漢軍士氣旺盛,韓軍不敵,主將王喜陣亡,韓王信亡走匈奴。
原屬趙國的白土人曼丘臣和王黃等人,擁立趙王室苗裔趙利為王,並收編韓王信殘餘兵馬,和韓王信及匈奴暗中聯合攻打遠征的漢軍。
冒頓單于令左、右賢王各率領萬餘騎兵,屯於廣武以南,響應王黃等號召,並向晉陽附近進擊。
樊噲率軍猛擊之,匈奴敗走,但很快又再結集。樊噲下令北擊之,不料卻碰到大寒流來襲,雪片如大雨般落下,天寒地凍,士兵無法執兵器,乃下令休戰,駐屯於晉陽。
劉邦也在晉陽坐鎮,指揮大局,等待氣溫回升,便再發動北伐。
冒頓也趕往前線,駐屯於代谷。
這時劉邦派出探馬,前往探查冒頓的實力。
冒頓有所警覺,故意藏匿其壯士及肥腴牛馬,只呈現些老弱殘兵和瘦弱畜牲。
漢軍情報人員回以匈奴勢弱可擊,劉邦為慎重計,再派出十餘批人馬去刺探,但所得的情報皆相同。
劉敬(婁敬)長年在邊疆作貿易,自認對匈奴瞭解較多,乃提議由自己親自出使冒頓營寨,以探虛實。
不久,天氣轉暖,但劉敬還未歸來。
依情報,冒頓畏懼漢軍北上,有意撤營。
御前軍事會議中,諸將均稱匈奴可擊,如果等劉敬回報,必喪失時機。
劉邦乃親率32萬大軍北上,到達北方軍事重鎮句注時,碰到了急速返回的劉敬。
劉敬向劉邦勸諫道:
「兩國相互爭戰,依常理應盡量掩飾弱點,展現優勢。但臣前往冒頓營,果然只看到老弱殘兵,這必然是匈奴有意暴露其短,再以伏兵出奇突擊我們,所以我判定現在不是攻擊匈奴的時候啊!」
劉邦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指責劉敬道:
「你這傢伙就會靠那張嘴巴,現在又胡說八道,擾亂軍心!」
乃下令械系劉敬,並送往廣武監禁。
由於3O萬大軍人數太多,為配合糧食補給方便,必須分由數條大道北上。劉邦下令各軍在平城集結,便自率主力軍急速北上。
劉邦主力部隊路況較佳,很快便到達平城,等候其他軍團一到,便要對冒頓營寨發動攻擊。
其實,漢軍所有的行動,全在冒頓的掌握中。
為盡快掌握敵情,劉邦偕同陳平與樊噲先鋒軍團,到平城東南十餘里的白登山登高鳥瞰。
冒頓立刻發動匈奴各部落遊牧騎兵40餘萬,將白登山團團圍住。並派遣特支隊切斷平城方面的馳援。
雖賴樊噲軍拚命死戰防禦,匈奴軍無法攻陷白登防寨,但倉促間進軍糧食攜帶有限,沒多久,劉邦軍已陷入斷糧的苦境。
外圍的部隊完全遭到阻斷,更不用說運糧的後勤部隊了。情況陷入萬分的危急中。
幸好陳平急中生智,令隨侍畫工畫出工筆美人像十數幀,暗中遣人送給冒頓最寵愛的閼氏,並對閼氏表示:
「漢軍中有如此般美人,今皇帝被圍危急,將獻之於單于!」
閼氏恐美女爭寵,乃答應與漢軍合作。
閼氏對冒頓說:
兩軍作戰,主將不相困,不宜逼之過急。」
先前,冒頓和王黃、趙利相期約,在平城阻斷劉邦軍,但久久未見王黃及趙利軍到。冒頓不禁懷疑彼等和漢軍間另有陰謀,乃下令放開圍師之一角,意圖引漢軍突圍,再加以殲滅,以免漢人聯合內外夾擊,反造成匈奴軍無謂傷亡。
這時又碰到數日大霧,視線不良,漢使者趁機偷偷突圍出境,來往於閼氏、平城、白登間數回,匈奴圍兵竟然不覺。
陳平認為機會難得,乃下令弓弩手攻擊,每隻弩用兩支箭,均向外射,形成兩條火線,護衛出一條安全通道,讓劉邦直驅衝出。
匈奴軍在大霧天遭到奇襲,急於防護,終於讓劉邦和其特遣隊安全衝出重圍。
劉邦原下令快速逃逸,但主控軍隊的夏侯嬰卻下令慢慢行駛,因為霧中聽覺優於視覺,急駛的聲音反而會很容易讓匈奴兵發現行蹤。
由於距離不長,劉邦一行很快便到達平城,後續的軍團也陸續到來,平城防務已完全強化。
冒頓判斷敵我勢均力敵,劉邦天運尚在,不可擊也,也下令撤軍北還。
劉邦碰到這次嚴重挫折,也無心再戰,只下令樊噲駐屯代地,防範匈奴軍再度南侵。
輕侮趙王,種下諸侯亂因
回軍到廣武,劉邦立刻下令赦免劉敬。
劉邦對劉敬致歉道:
「不聽先生的話,果然在平城受困。」
乃封劉敬二千戶,為關內侯,號稱建信侯。
南還經過中山國的曲逆縣時,見山河明媚,劉邦不禁稱讚:
「這個地方真壯麗,我到過天下不少地方,只有這裡可以和洛陽相比美!」
為感激陳平奇計脫險的功勞,乃更封陳平為曲逆侯,享有這裡所有的食邑。
十二月,回師的軍隊經過趙國。趙王張敖是張耳的兒子,娶魯元公主,所以是劉邦的女婿,乃執女婿之禮,表現得特別謙恭。
劉邦北征失敗,心情一直鬱悶不樂,見張敖是自己女婿,態度上便隨便多了,在正式場合中,也常無意間露出無禮的舉止來。
張敖倒可以忍受岳丈皇帝的越禮行為,但趙國宰相貫高及大臣趙午等人則深感受不了。
他們認為張敖太軟弱了,乃強烈建議道:
「天下豪傑並起爭奪天下,有能力的人自然成為領袖。今君王以禮事奉皇帝,皇帝卻無禮對待,吾等願意為君王刺殺皇上,讓君王成為天下的領袖!」
張敖聽了大驚,立刻咬裂其手指,以血指發誓道:
「你們為何講這種話呢?先父張耳曾亡國,投奔皇上,幸賴皇上協助,才得復興我趙國,這種恩德,子孫應永遠銘記在心,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恩賜啊!你們絕不可以再隨便亂講話了!」
貫高等退而商議道:
「這麼講就是我們的不對了,我們的君王不愧為長者,不願背棄皇上的恩德,但我們和君王有君臣之義,絕不能讓君王平白受辱。皇帝既辱我君王,我們便有責任刺殺之,為何要牽連君王呢?如果成功了,這個成果當然歸吾君王,如果失敗了,我等便應獨自負責,切勿牽連君王。」
劉邦在趙國因為心悶的無意舉動,卻牽動了日後諸侯逐一叛變的大麻煩。
宣揚皇權,蕭何大建未央宮
春天到了,氣溫明顯回升,冒頓準備再發動大軍南下,樊噲軍團則全力戒備,氣氛相當地緊張。
代王劉喜無法承受這股壓力,申請放棄王位,返回洛陽,劉邦只得改封他為郃陽候,並立自己的兒子如意為代王。
其實如意年紀太小,根本無法赴代地任職,劉邦此舉只在正式宣佈代國為軍事管轄區,由樊噲軍團直接管理。
由於沒有勝算把握,劉邦無意再和冒頓強力對抗,因此囑咐樊噲以守代攻。是以前線氣氛雖緊張,卻熱不起來。
2月,由於蕭何興建中的長安城主殿未央宮已近完成階段,劉邦再入關中,視察工程情況。
未央宮在長安城西南隅,周邊長達二十八里,和東南的長樂宮並立。
西漢長安約在今日西安市的西北方,原長安故城位置。
宮殿南向,但上書、奏事、謁見者均由北闕進入,闕是種觀門,高30丈。而且公車、司馬等皇帝御用交通工具亦停留在北闕附近,是以北闕成為正門。
只有東闕,可聯繫丞相府。
北闕名為玄武,東闕名為蒼龍,都極為壯觀華麗。
前殿(皇帝辦公位置)、武庫(武器儲存室)、太倉(糧儲存室)均極為豪華。
剛從前線吃盡苦頭回來的劉邦看了,心裡頗不以為然,他向蕭何埋怨道:
「連續數年的戰亂,影響生產,臣民均陷入痛苦的生活中。我雖努力經營,成敗猶未可知,為何要花費這麼多錢財,來蓋這麼豪華的宮殿呢?」
蕭何從容答道:
「就是因為天下未定,皇權未穩,更需要以宮殿來象徵威權啊!」
「天子是以四海為家,統治權廣被天下,非如此壯麗無法代表其尊貴和力量啊!而且,皇帝的宮殿最好一次就把規模底定,以免後代還要增建,對祖先有不敬的心態。」
劉邦聽了,也覺得有道理,才高高興興接受未央宮的規劃。
【陳文德說評】
老子(道德經·第58章):「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治國者崇尚無為,政治看來平靜而無生氣,人民的生活卻自由而安定。治國者想大有作為,看似充滿生氣,人民的生活卻反而動盪不安。
所以災禍常隱藏在幸福中,幸福的後面也潛伏有禍害,很少人可以透視這種現象,而且其間的變化也是不一定的。
正兵隨時會轉成奇兵,善事經常也隱藏有邪惡。世人看不清這個道理,執迷地自以為是,已經有很久很久的時候了。
只有體道的聖人,能夠瞭解這層道理,自己行事方正,卻不去傷害或指責他人,自己廉潔,清靜無為,卻不刻意去要求別人,自己正直剛強,卻又不自己以為了不起,反而能謙下柔弱。因此雖有光芒萬丈的德行,卻能隱藏鋒芒,而不故意現人。
冒頓頗懂得運用這層道理,他深知人性中有很大的盲點,不論在對待自已父親的篡奪行動上、對東胡國王的予取上,以及和劉邦第一次交手的策略運用上,都巧妙地利用這種禍福相依的道理,讓自己能在不利的局勢下,輕鬆地贏得勝利。
不過,冒頓在手法上充分顯現刻意營造而非順其自然,立至有點扮豬吃老虎的味道,可見其企圖心旺盛,極思有所作為。
以管理學的眼光來看,冒頓是成功的,他數度以其智謀達成目的,也使匈奴達到空前的強盛。
從歷史上觀之,冒頓的過度積極和野心,也形成了漢武帝以後,大漢王朝和匈奴帝國間的長期激烈對抗,最後造成兩敗俱傷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