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馮道正受皇帝眷賞,但官場險惡,今日紫蟒朝服,明日就有可能冰山銷盡。所以馮道有了「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的無限感慨。做好自己的份內事,不要想入非非,該來的自然來,不該來的,得到了也會失去。此時的馮道對未來抱有很大的期許,但又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跌倒,「窮達皆有命」,這首詩實際上是給正在宦海中搏擊的自己打一劑預防針,時刻告誡自己為人處世不在太熱衷,平淡處之,平淡受之。一味鑽營,會導致根基不穩,大風一吹,真的就倒了。
相比於《天道》,另一首《偶作》則是馮道詩文生涯的代表作,最為後人所熟知的一聯,「但教方寸無諸惡,狼虎叢中也立身。」這首詩高度概括了馮道在大亂世中生存的艱難,藝術性要略高於《天道》。
和《天道》不同的是,這首《偶作》應當作於馮道人生的中晚期,從詩文所表達的意思來看,這首詩應該作於後晉或後漢政局相對穩定的時候。馮道在後唐時仕途如錦似花,談不上狼虎叢中混飯吃,而自李從珂奪位到劉承祐繼位的這十五年中,政局執政動盪,這首詩明顯是在表達馮道在劫後餘生的感慨。
後人對這首詩往往看中尾聯二句,這也是詩眼所在,但真正對為人處世有啟發意義的,還是頷聯,「道德幾時曾去世,舟車何處不通津!」特別是後一句。道德是指基本人性,特別是帝王的基本人性,但不是所有帝王都有基本人性,劉守光就是一個惡例。指望帝王發善心,不如指望自己靈活處事,做人不要死鑽牛角尖,所以馮道告訴在名利場中摸爬滾打的人們:舟車何處不通津!
馮道這首詩教人們做人要圓通,不要一味膠柱鼓瑟。圓通不是圓滑,是一種開放性的思維,凡事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萬事不可做絕。馮道之所以在詭異多變的政壇如魚得水,其實靠的就是這七字真經,參透了這七字,就能安享其榮,長保祿位。
馮道詩才在絢麗多彩的五代十國詩壇上最多算是中平,遠不如羅隱、貫休、這些詩壇大才。不過要論起馮道的文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流水平,這也是當時人普遍承認的。
賴《全唐文》的揖覽之功,後人有幸讀到幾篇馮道撰寫的文章。雖說這些都是四四六六的官樣文章,拍皇帝馬屁的,但拍馬屁也是一門藝術。有人拍馬屁不著一絲痕跡,而有人笨得直接拍到了馬蹄上子,還有更噁心的,直接去舔馬屁,那就流於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