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靜悄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有些平時與劉繼勳不對付的官員暗中竊笑。而馮道,則持笏站在前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人知道此時的馮道,在想些什麼。
劉繼勳被罵得老臉有些掛不住,低著頭不敢正視耶律德光。突然,劉繼勳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馮道……
「陛下罵錯人了。」劉繼勳聲音很大。
「唔,罵錯人了?負義侯違兩朝之好,難道不是你的責任?」
「絕兩國之好,使大皇帝親征者,幾險象環生,中原受刀兵之苦,非臣也,實馮道也!」劉繼勳突然把矛頭直指馮道。
大殿之上有人驚呼。
「說說你的理由。」耶律德光同樣面無表情。
劉繼勳在眾人的錯愕的眼色中,把手指是向了馮道,「負義侯敢對抗大朝(契丹),就是首相馮道和景延廣等人為了迎其所好造成的惡果。不是馮道這種人逢君之惡,怎會有今日之局面。」
「你沒勸止負義侯?」
「馮道何人?天下第一大臣,居位宰輔。臣何人?地位卑下,微末小員,恐君見責,所以不敢多嘴。」
劉繼勳練就了一嘴顛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好本事。明明是他慫恿石重貴反遼,馮道並未表明自己的態度,劉繼勳居然面不紅心不跳的把髒水一股腦兒全潑在馮道頭上,毫無羞愧之色。
後人都說馮道有虧臣節,其實真正有虧臣節的是劉繼勳。
馮道之於石重貴,就如同換了老闆的原公司老員工,和新老闆不過是領工資和發工資的關係。何況石重貴並不信任馮道,直接趕出權力中樞。
如果按歐陽修在《新五代史》中立家臣傳的標準,劉繼勳是標準的晉臣,因為他之前只侍奉過晉朝石氏叔侄。晉朝公司破產,馮道和原公司的勞動合同自動解除,自然可以另行擇業。
而且馮道有一條非常讓人敬佩的做人底線——他從來不攻擊原來的老闆(不包括客觀評價其失敗原因),即使這個老闆徹底破產,甚至被殺。劉繼勳是晉朝公司老闆的自己人,老闆破產後,劉繼勳衝著破產的老闆狠狠踹上幾腳,性質是非常惡劣的。
以劉繼勳的為人,莫說是馮道,就是他那位已經破了產的原老闆石重貴站在他面前,只要耶律德光流露出一點意思,劉繼勳就敢當面毆打石重貴。
對破產的恩人落井下石,劉繼勳絕對做得出來。
對於一間由草台班子發展起來的大公司來說,要防的不是馮道這樣的外來務工人員,人家和你只是僱傭關係,領一塊錢工資干一塊錢的活。真正要防的,還是劉繼勳這類可以犧牲自己尊嚴來取悅你的所謂親信人物。即使跟了你三十年,一旦你失勢,你的「兄弟」照樣當面給你一槍。
面對劉繼勳突如其來的誣陷,據史書所載,馮道什麼都沒有說。
劉繼勳血口噴人,如果馮道不說話,會不會給新老闆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會,因為新老闆非常瞭解自己,這正是馮道敢視劉繼勳不存在的底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