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已到

在將相當一部分人馬調入省城後,張作霖就開始虛張聲勢,把這些部隊調來調去。段芝貴並不掌握軍隊,來奉天時只帶了一個營的衛隊,見張作霖如此頻繁地在城內調兵遣將,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免不了疑懼不安。正好此時各省討袁聲浪越來越高,袁世凱本人束手無策,作為他的親信,段芝貴也深感危機,時有朝不保夕之憂。

自在前朝為官起,段芝貴就靠拍馬奉迎而扶搖直上,自然不是個清官。他的父親更為貪婪,趁兒子在奉天上任,便在東北狠狠撈上了一筆,總共搜刮了上百萬元的東西,其中單是張作霖就送給了老頭子許多珍貴古玩。在張作霖的指使下,奉省的一些官員出面指責段芝貴貪污,到處宣揚說:「段芝貴挪用奉天公款數百萬元,這些全都是奉天人民的血汗錢,我們要求查查段芝貴的賬。」

段芝貴怕就怕查賬,聞訊十分緊張,急忙請張作霖從中調和。張作霖便出來扮好人,替他圓場。段芝貴既從內心裡懼怕張作霖,同時又有求於對方,從此便在張作霖面前低了一頭。

段芝貴錯就錯在媚上欺下慣了,剛到奉天時過於自以為是。想當初張錫鑾未來奉天時,就有人告訴他說,關內有一個張馮(張勳和馮國璋),關外也有一個張馮(張作霖和馮麟閣),兩邊的「張馮」都不是好打發的,所以關裡要處好這個「張馮」,到了關外也要處好那個「張馮」。張錫鑾馬上領會過來,一至奉天,就叫張作霖和馮麟閣各保薦兩個人到都督府當差,結果張作霖派來以前的「總理」陶歷卿,任都督府軍務課長,馮麟閣派來白運昌,任都督府副官處長。張錫鑾之所以把張馮的人放在身邊擔當要職,為的就是通過他們打通府(都督府)與部(師部)的聯繫,以便處好與張馮的關係。

段芝貴來了之後,懾於張作霖在奉天的聲望和所掌握的兵權,沒敢動陶歷卿,但是卻拿自己帶來的人換掉了白運昌。除此之外,他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對馮麟閣這位「前鬍子」的輕視,馮麟閣去省城很難見到他一面。

馮麟閣對此非常生氣,曾經恨恨地說:「早晚必報復,走著瞧吧。」遇到張作霖,也發牢騷:「早晚要把姓段的攆走。」張作霖一聽正中下懷,趕緊投其所好:「咱東北的事還得東北人干,要是趕走姓段的,我們擁護馮大爺當將軍。」

此前,張作霖早已與馮麟閣、馬龍潭、吳俊升、孫烈臣、張景惠、湯玉麟、張作相結拜為盟兄弟,當時稱為「奉軍八虎」。八個人按年齡排序,張作霖排老七,稱張七爺,馮麟閣排老五,稱馮五爺,但因為他是張作霖進入綠林圈子的帶路人和引薦人,張作霖平時對他非常尊重,所以稱其為馮大爺。

馮麟閣雖然年齡不是最大,但卻是綠林中資格最老的,張作霖還未正式入草為寇時,在江湖上就已經赫赫有名了,所有現存的江湖大佬之中,也沒有一個在資歷上能超過馮麟閣,因此當張作霖說出要推馮麟閣為首,取段芝貴而代之時,大家都無話可說。與此同時,眾人也沒有覺得張作霖做此表示有何虛假之處,都認為他情真意切且義氣過人,馮麟閣更是非常高興,引張作霖為知己。

這時護國運動又進入新的高潮,各省為反對帝制紛紛獨立,北京政府政事堂統率辦事處密電各省軍政長官,要求每晚必須給該處發一個「安謐如常」的電報(稱為安電),可見袁世凱及中央政府的處境有多麼困難和尷尬。在此期間,懲辦帝制禍首的呼聲也一浪高過一浪,而在被點名的帝制禍首名單中,段芝貴赫然在列。

已被眾人推為帶頭大哥的馮麟閣認為時機已到,他在自己的師辦公處擺宴,請奉天各界要人吃飯。宴罷客散,他單獨留下張作霖密談,說:「上將軍段芝貴是清末官吏敗類,穢史劣跡人所共知,今為東三省帝制禍首,卻仍然居於奉天人士之上。我輩決不甘心,應該驅逐他,由奉天人來干一干。雨亭以為如何?」

張作霖自然沒有異議,隨後便問馮麟閣想到了什麼驅逐的辦法。馮麟閣很得意地說:「這個不難,由我們二十八師演黑臉,和他作正面衝突,由你們二十七師演白臉,用『嚇』字訣逼他畏罪逃走。這樣演一幕不費一兵一文的滑稽劇,豈不妙哉?」

到底薑是老的辣,馮老大那麼多年黑道還真不是白混的。張作霖暗暗歎服,立即鼓掌贊成:「對,就是要讓各方面的人也知道奉天人不是好惹的。」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