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春,奉天一家錢莊派人將數萬元羌帖(沙俄在中國發行的盧布紙幣,當時在東北通用)送往其他商號。送錢的人在大街上遭到一名士兵的搶劫,他當即報告崗警,崗警趕緊吹哨,召集鄰崗進行追捕。搶錢的士兵慌不擇路,結果掉進了一口枯井,被警察逮個正著。
警察隨即將這名士兵押往警署,署長見此案不同於普通搶劫案,乃是軍人白日行搶,便親自進行審問。正審著,旅長湯玉麟帶著十幾個士兵闖入警署,硬將搶錢的士兵帶走了。署長馬上向省警察廳廳長宋文郁報告,宋文郁聽後通過電話質問湯玉麟,並向湯玉麟要人。湯玉麟答覆說那名士兵是他部隊的,而且已經槍斃了。
這個事情本來已經結束了,但段芝貴得知後卻認為有機可乘。原來他由京來奉就任時,就將他帶來的同鄉張宏舟發表為奉天警察處處長,不過他們很快發現,警務處只是個空架子,並無實權,於是段芝貴便打算讓張宏舟兼任警察廳廳長。可是廳長位置上已經有人,這就得找點碴兒把現任給免掉,錢號搶劫案一出,段芝貴認為正好可以從中大做文章。
這天段芝貴親自主持召開軍警治安會議,省城駐軍營以上軍官以及警察署長以上人員盡皆與會,分左右對坐兩旁。宣佈開會後,段芝貴首先氣勢洶洶地朝宋文郁開炮:「青天白日發生搶案,你警察廳長應不應該負責?」宋文郁老實作答:「應當負責。」
宋文郁是張作霖的連襟,同時對段芝貴、張宏舟覬覦警察廳廳長之位的事,外界已有傳聞,張作霖也有所知。當下,張作霖聽得很不入耳,忍不住一拍桌子,大聲對段芝貴說:「你不知道奉天的情況,出搶案這是常事,不但警察廳長負不了責任,就連我當師長的也不能包干呀!」
段芝貴此時還沒有充分領教到張作霖的厲害,所以仍然繼續打他的官腔:「雨亭(張作霖字雨亭),那麼搶錢案應該怎麼辦呢?」張作霖騰地一下就被惹火了,他抬起屁股便走出會場,一邊走還一邊氣呼呼地說道:「這個會議是找我晦氣,我不參加!」
張作霖的部下見他走出,都跟著走了。宋文郁一看,也和各署長一起退席,並跟著張作霖到了他的師部。見宋文郁跟來,張作霖說:「他(指段芝貴)休想摧殘我的人,這次我不把他趕走,我不姓張!你以後遇事不要理他。」
這邊段芝貴被一個人冷落在了會場裡,立刻感受到了孤家寡人是什麼滋味。他趕緊把一個姓張的青年叫到身邊,讓張某趕快到張作霖處進行轉圜。
張某是河北人,科舉出身,很有才學,原來在北京政府任職,以前因公來奉天時與張作霖見過面,很得張作霖的賞識。當天下午,張某來找張作霖,對他說:「今天上午開會,由於發生了誤會,才導致不歡而散。事後上將軍(指段芝貴)很覺抱歉,特意派兄弟來請師長到軍署吃晚飯。」又說:「因兄弟素蒙師長青睞,故敢冒昧前來,想師長是不會拒絕的。如果師長不肯賞臉,我也沒有顏面待在奉天,只好今天晚上坐車回北京去了。」
張某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張作霖也就應約隨他一同赴宴。再次見到張作霖,段芝貴早已換了態度,還直解釋:「我們與宋墨林(宋文郁字墨林)都是一家人,不過在會議桌上,不能不稍嚴肅些,為的是他對下邊好約束一些。不想你未等我把話說完,就發生了誤會,發了脾氣,這個事應該由我負責,還請你原諒才好。」
晚宴結束,張作霖回到公館,宋文郁正在公館等他。他對宋文郁說:「這下子他已叫我治住了,你回去安心干吧。」
一招敲山震虎之後,在袁金鎧的策劃下,張作霖又出新招。奉天東邊道(管轄遼寧東邊和長白山西南部一帶)原有匪患,已被軍警擊潰,張作霖即向段芝貴建議說,土匪雖被擊潰,但其黨羽尚潛伏於東邊山林地帶,如果不以重兵鎮懾,恐怕還要乘機復出。經過段芝貴的同意,張作霖從本師抽出一部分兵力編為混成團,由張景惠統率,名義上用以剿撫,實質是通過此舉補充武器裝備。
此前內蒙再生亂象。在沙俄的支持下,郡王烏泰與其弟葛根活佛等人合謀,並串通外蒙活佛哲布尊丹巴,陰謀建立「滿蒙帝國」。烏泰集合蒙軍分三路進攻洮南等地,駐兵洮南的吳俊升率部奮起迎敵,烏泰不是對手,被打得逃到外蒙去了。因在防邊和剿匪上戰功卓著,吳俊升在遼北聲望日高,袁世凱特晉陞其為洮遼鎮守使。
吳俊升除了沒有當過「鬍子」外,其他地方頗能找到與張作霖的相像之處。比如因為他的父親在蒙古馬市上當過馬販子,熟知馬的習性,對他產生過影響,以及他小時候放過馬等經歷,使得吳俊升習馬性、識馬行,以善相馬聞名於軍營內外。據說他的馬術也極高,多麼烈性的馬,他只要騎上去就不會摔下來,不過後來因為身體太胖太笨重,上馬時必須有兩名侍從先將他抱持上去。
又比如,吳俊升雖然是個沒文化的老大粗,但處事圓滑,八面玲瓏,而且很會「來事」,每每見到別人,總是搶先握手:「哦,哦,老弟你好!」甚至對於年齡上比他小二十歲的人,只要知道對方位高權重,他也會降下身份,在拜年時給對方跪下叩頭。由此,他把上上下下都弄得一團和氣,人緣上直追張作霖這個「萬人喜」。
身為一員酷愛軍旅生活的猛將,吳俊升作戰英勇,身先士卒,可又屢屢能化險為夷,在這方面也神似張作霖。就在與巴布扎布的那次戰鬥中,吳俊升身受重傷,然而卻死裡逃生,以至於眾人皆驚呼他為「福帥」。
從張作霖的角度來看,一個「新張作霖」的出現只會給他帶來競爭的威脅,實際上,袁世凱也有意識地用吳俊升來對他進行牽制。儘管袁金鎧起初在分析大勢時,把吳俊升視為同馬龍潭一樣不足為慮的人物,但落到細處時,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在袁金鎧的籌謀下,張作霖調孫烈臣旅出駐遼北的新立屯,名為防止內蒙蠢動,實為防備馮麟閣和吳俊升。與此同時,湯玉麟旅、張作相炮兵團被集中於省城,以便與外部人馬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