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為直系地盤,吳佩孚一向堅持聯奉討馮,又要倚仗東北軍對抗北伐軍,因此對張作霖借道河南的要求滿口答應,但這時的吳佩孚實際已失去了對直系的掌控力,他的部下靳雲鶚堅決反對東北軍從河南過境,且主張聯馮討奉。吳佩孚下令免去靳雲鶚本兼各職,由田維勤繼任,結果這一措施引起靳部將領的強烈反彈。靳雲鶚在公開通電反吳的同時,還乾脆效仿馮玉祥投入了北伐軍的陣營。
1927年2月,張作霖命令聯合軍團向河南推進,這就是所謂的「東北軍下河南」。對於兵下河南,聯合軍團內部有過分歧。張學良認為應把主力擺在黃河北岸進行防守,特別是炮兵不應渡過黃河。韓麟春感到匪夷所思,因為東北軍要說強,也就是強在炮兵上,他很生氣地說:「沒有重武器怎麼打?打仗可不是兒戲。」見韓麟春發了火,張學良這才勉強同意他的意見。於是聯合軍團便渡過黃河,向南岸的靳軍發起進攻。
這場戰役東北軍打得極不順利,先是武器最精良的一個軍兵潰開封,接著軍團主力在攻擊鄭州時又屢屢受阻。不惟如此,靳軍大將高汝桐還率部趕到鄭州市郊進行增援,從三面對聯合軍團的主力部隊實施了反包圍。
自張郭戰爭結束後,張氏父子雖然採用輕罰重賞的辦法,使得團長以下軍官沒有出現大的調整,甚至張作霖還曾論功行賞,軍校出身但在張郭戰爭中有突出表現的高級軍官,獲得「勇」字獎章的大有人在。可是從張作霖在善後會議上的講話就可以看出,在他們這一派老人心中,已經認為「學生出身的」也就是新派靠不住了。實際上,後來東北軍中師長一級軍官的位置基本都被老派所佔據,有人分析認為,郭松齡反奉造成了東北軍老派的復辟。
一旦「業務出色」被「政治可靠」所完全替代,高級指揮官們的素質如何可想而知。面對不利的戰局,張學良垂頭喪氣,認定是韓麟春決策錯誤,可是要讓他下決心將部隊重新撤退到黃河北岸又不可能,一則兩軍黏著,不是說脫身就能馬上脫身;二則聯合軍團有許多重炮,渡河也很困難。
在進退不得的情況下,張學良把氣都撒在了韓麟春身上,而且「氣得簡直沒法說」。當時東北軍將領普遍都抽鴉片煙,韓麟春也不例外,但他和張作霖一樣,沒有多大的癮頭,也不因此耽誤公務,倒是張學良自己早已吸食成癮。一怒之下,他便跑到韓麟春處,拿著韓麟春的鴉片猛抽起來。
就在張學良「拚命地抽,都抽糊塗了」的時候,戰局卻突然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事情緣於東北軍的鐵甲車,這種鐵甲車是張宗昌的傑作,張宗昌早年在中東鐵路當過築路工,懂得如何利用鐵路上的材料,他的鐵甲車外面是夾水泥的鐵板和道木,裡面安上大炮機關鎗,總之是好壞不管,能用就行。
鐵甲車本來是沿著平漢鐵路,隨步兵往前推進的,結果步兵退了,把鐵甲車扔在了野外。鐵甲車上的帶隊連長見狀只好安慰士兵們說:「你們不用怕,過一會兒,他們準會回來拉走我們。」
天亮了,鐵甲車真的開始移動,但連長卻發現移動的方向不對。仔細一看,原來竟是靳軍的鐵甲車把他們的鐵甲車給鉤上了。眼看即將連車帶人成為對方的俘虜,一個管炮的班長嚷起來:「媽的,給它(指靳軍鐵甲車)一炮算了,這個時候不打,什麼時候打?打不好,炮筒嘩啦炸了,要死大家一塊兒死,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說幹就幹,「光」地一炮打過去,炮彈直接洞穿靳軍鐵甲車。車裡的人全都被打死了,這些人並不都是被炸死的,多數其實是被震死和悶死的,有的人死時甚至連眼珠子都出來了。巧合的是,這輛鐵甲車就是高汝桐的臨時司令部,高汝桐當場斃命。
高汝桐一死,城內城外的靳軍均方寸大亂。在聯合軍團的猛打猛衝下,靳軍全線潰敗,東北軍很快就得以連克鄭州、開封。這仗打贏,張學良事後歸結為運氣使然,「戰爭的勝敗,只能說是上帝的眷顧」。
東北軍在河南的取勝,讓張作霖暫時鬆了口氣。在此前後,他開始對國共在北京的活動予以重視,並下令通緝中共北方負責人李大釗。1927年4月,李大釗被迫避居東交民巷原俄國兵營,此處距蘇聯使館僅三百多米,當時被認為是比較安全的。
李大釗與陳獨秀同為中共創始人,當時有「南陳北李」之稱。知名學者梁漱溟是李大釗的好友,有一天到兵營來看他,結果看到訪客滿屋,而且大多是青年求見者。李大釗忙於接待,梁漱溟見狀不便打擾,隨即便退了出去。
自然也有人為李大釗的人身安全感到擔心。李大釗早年在日本早稻田大學讀書時,即與章士釗夫婦相識,兩家關係密切,章士釗的夫人吳弱男請李大釗為她的三個孩子講授社會學,李大釗則叫自己的女兒認吳為乾媽。李大釗住進俄國兵營後,章士釗夫婦曾假借為兒子辦護照,到東交民巷來找他。吳弱男力勸李大釗火速設法出國赴蘇聯,並建議在出國之前,先化裝離開東交民巷,到她家裡暫住。章士釗得知外面風聲很緊,也主張李大釗應盡快行動。李大釗感謝朋友的好意,但他表現得非常鎮定,遲遲未離開東交民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