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跳上木馬下不來

基蒂·考貝特同意地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然後她嘬起嘴唇。「彼得,給我拿一部電話來。」

彼得打了個手勢,一個侍者搬來一部電話放在桌上,在旁邊牆上的支架上接通電源。基蒂·考貝特拿起話筒,輕輕搖了搖鉤子,然後開始用西班牙語跟接線員說話。過了好幾分鐘,她終於與對方通上話了。

「桑佳?我是基蒂·考貝特,」她說。「聽著,我想請你幫一個忙。」她仔細描述了我的困境,然後聽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這些我都知道,桑佳,」她說。「我已經盤算好了。就給他發一張臨時護照,只當他的護照丟失或被偷走了。然後,等他回到紐約,他可以撕掉臨時護照,或者撕掉原來的護照,再去重辦一個。」

她又聽對方說了一會兒,然後用手摀住話筒,望著我說,「你身邊沒有碰巧帶著出生證明吧?」

「噢,帶著呢,」我說。「就放在我的皮夾裡。有點破舊了,但還是看得清楚的。」

基蒂·考貝特點了點頭,又接著打電話。「是的,桑佳,他有出生證明……你認為你能辦妥這件事?太棒了!你真可愛,我真要好好謝謝你。下星期見。」

她掛上電話,笑著對我說,「好了,弗蘭克,如果你明天上午10點鐘趕到墨西哥城的美國領事館,那麼領事助理桑佳·岡德森就會發給你一張臨時護照。你原來的護照丟了,明白嗎?如果你敢跟別人透露一個字,我就要你的命。」

我吻了她,又給她要了一瓶最好的香檳。我甚至自己也喝了一杯。然後我打電話給機場,得知有一趟航班一小時後起飛。我訂了票,轉向彼得。「聽著,我準備把我的許多東西放在這裡。我沒有時間整理。你叫人把我留下來的東西收拾一下,存在你的辦公室裡,我在兩星期或更短的時間內來把它取走。我要爭取回來的時候經過這裡。」

我把泛美制服、一套西裝和我的錢塞進一隻提箱。當我來到樓下的大廳時,彼得已經給我叫來了一輛出租汽車。這個傢伙真讓我喜歡,我希望有什麼辦法可以感謝他。

我想出了辦法。我向他奉送了一張我的假泛美支票。記在他所管理的旅館的賬上。

在登機前往墨西哥前,我又在機場兌換了一張支票。到了墨西哥城,我換上泛美飛行員服裝,把行李寄存在一個鎖櫃裡,然後於上午9:45走進了岡德森小姐的辦公室。

桑德·岡德森是一個精幹利索、不苟言笑的金髮女郎,她沒有浪費時間。「請出示您的出生證明。」

我把出生證明從皮夾裡拿出來遞給她。她匆匆掃了一眼,望著我說。「我記得基蒂說您的名字是弗蘭克·威廉姆斯,可這證明上說您名叫小弗蘭克·W·阿巴納勒。」

我笑了。「是小弗蘭克·威廉姆斯·阿巴納勒。您知道基蒂那個人。她昨晚多喝了幾口香檳酒。她還不停地向她那些朋友介紹說我叫弗蘭克·威廉姆斯呢。但我以為她告訴了您我的全名。」

「也許吧,」岡德森小姐表示同意。「她說的好多話我都聽不清楚。這些該死的墨西哥電話。不管怎麼說,您顯然是一位泛美公司的飛行員,而且您名字的一部分確實是弗蘭克·威廉姆斯,因此那個人肯定就是您了。」

我已經按照吩咐在路上停下來拍了幾張護照相片,現在我把相片交給岡德森小姐,15分鐘後,當我走出領事館大樓時,一張臨時護照已經裝在我的口袋裡。我回到機場,換上西裝,在英國國際航空公司的櫃檯上買了一張去倫敦的機票,是用現金支付的。

我被告知飛機晚點,要當晚7點鐘才能起飛。

我又換上飛行員制服,花了6個小時,用我那些花裡胡哨的假支票去裝飾墨西哥城。等我飛往倫敦時口袋裡又多了6500美元,而墨西哥聯邦部隊也加入了追捕我的隊伍。

到了倫敦,我住進了肯辛頓的皇家花園酒店,用的是F·W·亞當斯的名字,謊稱我是正在休假的環球航空公司飛行員。我之所以改用這個假名字,是因為我擔心倫敦警察很快就會接到命令,要求調查小弗蘭克·W·阿巴納勒這個人,他又名弗蘭克·威廉姆斯,一度冒充過泛美公司的飛行員。

我在倫敦只待了幾天,就開始感到有壓力了,在美國時折磨我的那些不安和焦慮又回來了。我到了倫敦才意識到,離開美國並沒有解決我的問題,無論是墨西哥警察還是倫敦警察廳的官員,他們做的事情和紐約或洛杉磯的警察一樣———那就是追捕騙子,而我正是一個騙子。

有了這樣的認識,再加上我在各個地方收藏的那些現金,比較謹慎的做法是隱姓埋名,在國外找一個偏遠的角落,盡可能沉默、低調地生活。我認識到這種做法的好處,但我天生不具備謹慎的素質。

我現在意識到了,我當時在那些無法控制的強迫性衝動的驅使下,根本缺乏理智的判斷能力。我當時是這樣推理的:我被追捕,是警察在追捕我,因此,警察是壞蛋。我必須偷偷地活下去,必須為今後不斷逃脫壞蛋的魔爪而籌備資金,就這樣,我為自己的非法行為找到了正當的理由。在英國不到一星期的時間裡,我用我的高檔壁紙將皮卡迪利大街裝飾了一番,然後飛往巴黎,我缺乏理智地斷定,我是為了保護自己才重新開始行騙的,並因此而心安理得。

精神病醫生會從不同角度看待我的行為。他會說我是希望自己被抓住。因為這時英國警察局也開始為我建立檔案了。

也許我真的希望自己被抓住。也許我潛意識在尋求幫助,而我的潛意識告訴我當局會給我提供這種幫助,但當時我對此還沒有清醒的認識。

我只是意識到我彷彿在一個失控的旋轉木馬上,轉呀轉呀,怎麼也停不下來,我似乎永遠下不來了。但我知道我肯定不希望警察來使木馬停止旋轉。

《有本事來抓我吧:一個詐騙犯令人驚異的真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