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食其說服齊國舉七十城邑而降,不想韓信那邊,突然間跳出來個蒯徹,要求韓信趁齊國投降之際,繼續攻擊。這件事,足證蒯徹其人,是地地道道的齊國人,而不是什麼范陽人。
只有生為齊國人,長在齊國,卻因為情商低、腦子笨,始終被人鄙視,抑鬱而不得志,才會對齊國如此怨憎,恨不能將本國同胞,通通殺光。
一個外地人也可能在仇恨的教育之下,對某一個陌生的城邑或國家產生強烈的憎恨。但這種憎恨,因為缺少感性認知,只是一種虛妄的觀念,一旦遭遇現實,就會迅速瓦解冰消,化於無形。只有日積月累,點點滴滴所形成的怨懟和仇恨,才會形成熾烈的毒火,熊熊燃燒在心裡,永世也難以熄滅。
所以我們斷定,這個蒯徹九成九就是齊國人。只是因為成長時期遭受了太多的傷害與羞辱,形成了他對於本國人民無可化解的仇恨,所以才會在這時候突然跳出來,挑唆韓信繼續進軍。
而韓信呢,他卻是最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的類型。這類人分析起事件來頭頭是道,唯獨對人性人心一無所知。他只知道一個建議是否對自己有利,卻無法看破對方提出建議的真正用意。所以智商高、情商低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只要你將他的利益擺在面前,他就能夠看得清清楚楚,而立即行動起來——他永遠也不知道,通過他的行動而獲利最大的,並非他本人。
於是韓信利用齊兵正在回撤,沒有絲毫防範的機會,周密佈置,突然出擊,向齊軍發起了兇猛的進攻。
可憐的齊軍,由於沒有防範,一下子就被韓信端掉了指揮中樞,失去指揮的軍隊,淪為了待宰羔羊,讓韓信殺了個痛快。
齊軍二十萬,竟被韓信通通殲滅了。
這一仗,雖然是殺人殺得凶,但史家卻都不願意提起這場戰役,這根本不叫戰役,這是地地道道的打悶棍,沒有一點技術含量,比的就是誰心眼更骯髒。
這一仗同樣也暴露出了韓信的致命缺陷,他這個人,好像沒什麼道德底線。
沒有道德底線的人,是不可預測、難以捉摸、無法控制的。像這種智商高、情商低,又沒有道德意識的類型,必然會列在第一個清除的名單上。太危險,哪怕只聽到他的名字,都會感覺到極度的不安全。
一句話,歷城之役,鑄下了韓信最終被清除的症因。
但韓信還算是夠幸運的,最倒霉的,當然要屬還在齊國的酈食其。
酈食其只憑了一張嘴,就說降齊國七十城,此時正在齊國恣意享受人生。忽然聽齊王叫他過去,酈食其小步顛顛跑來,看到朝堂上有一口巨大的鼎,裡邊滿滿的清水,士兵們正往鼎下添乾柴。就聽齊王熱情地招呼道:「先生來了,來來來,快脫了衣服,跳到鍋裡去。」
「跳進鍋裡……」酈食其很吃驚,「大王,你是在開玩笑嗎?」
「沒有,我是認真的」。齊王回答。說話的工夫,酈食其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士兵剝除,抬起來丟進了鍋裡,酈食其心中的驚恐,已經到了極點:「大王,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這是幹什麼嘛!」
就聽齊王道:「先生可知道,我在歷下的二十萬雄師,只因聽了先生的話而撤回,卻被你們漢軍乘機包圍,全都給殲滅了。」
「這……不會吧?」酈食其驚呆了,「這這這……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齊王道:「先生可知道,我是聽從了你的話,願意臣服漢王,才下令軍隊撤退的。如果不是聽了先生的話,漢軍根本沒可能那麼容易殲滅我的二十萬人馬。二十萬人馬呀先生,就這樣被你的三寸不爛之舌,盡數淪為異鄉孤魂。先生以投降誘我,把我放進了你這口煮開的大鍋中,煮得我軍隊亡敗,國家希望喪盡。先生煮我,我煮先生,先生應該沒意見吧?」
「不是,你聽我說……」酈食其還待解釋,可是鼎下的薪柴燒得極旺,說話間那鼎中的水已經咕嘟咕嘟開了。可憐絕代說客,就這樣冤乎枉哉地,化為水煮白肉。
煮了酈食其,齊王也只是洩憤而已。這時候韓信已經帶兵打過來了,齊王不支,率殘兵逃往高密。同時派了使節,去找項羽求救。那時節項羽正在成皋一帶到處尋找劉邦決戰。而劉邦派出大表哥劉賈和發小盧綰,潛入楚國腹地配合彭越,大搞破擊戰。項羽同時面臨著三個戰場,就派了大將龍且和周藍,率楚兵趕往高密,與齊王田廣會師。齊楚聯軍,共抗韓信,掀開了支線戰場濰上戰役的序幕。
而項羽本人則親自返回楚國腹地去驅逐彭越,奪回失城。他留下塞王司馬欣和大司馬曹咎,讓此二人守住成皋。臨走之前,項羽千叮嚀萬囑咐,告訴曹咎和司馬欣:「倘我一走,劉邦必來挑戰,你們二人不是劉邦的對手。而劉邦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刺激你們兩個,讓你們出戰。所以你們一定一定要忍住氣,不管劉邦怎麼罵你們娘親,萬萬不可出戰。等我十五天,十五天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塊來擺平劉邦。」
曹咎和司馬欣沒口子地答應——實際上兩人根本沒上心。項羽也沒法子可想,只能求老天保佑,讓此二人別出事,而他自己,急如星火地殺回了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