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紹增,字海亭,四川渠縣人,他本來是楊森的部將,後來改投劉湘,接洽時他提出一個條件:往後只要甫公有命令,叫我打什麼人都可以,我就是不打楊子惠(森)。有此一條,劉湘反而對他青睞有加,特別賞識。
他在四川幫會組織的主流──「袍哥」中,地位很高,他部下的官兵,清一色是袍哥因而平時不分級職,不論軍階,彼此都以哥子,兄弟互稱,打起仗來,卻是相當的剽悍勇敢,以此外間謔稱他們為「袍哥軍」。
范紹增這個人,生性豪爽,小事糊塗而大事精明,就外表上看來有點大而化之,所以他外號「范哈兒」,哈兒者,四川話喻人憨而傻也。范哈兒又頗有雅量,儘管他後來官拜集團軍副總司令,即使有人當面以「哈兒」相稱,他也笑嘻嘻的照答不誤,而且絲毫不以為忤。
范哈兒好賭、好玩、不耐空談,他出手闊綽,一擲萬金,了無吝色,因此他的闊名聲傳遍黃浦灘上,歷久不衰。比諸張宗昌,畢庶澄的「夕陽無限好」,還要更勝若干倍。
民國二十年,劉湘和劉文輝一對堂叔堂侄,分據渝、蓉,勢成水火,劉文輝不吝重金,意圖收買劉湘的將領,范哈兒和藍文彬各得大洋十萬藍文彬秘而不宣,種下他後來一囚七年的禍根;范哈兒拿了錢立刻陳明劉甫澄,大獲劉督辦的歡心,叫他把錢收下,再跟劉文輝虛與委蛇。
廿年六月廣州生變,中共又在贛、湘、鄂境內猖獗;蔣總司令調徐源泉軍入贛粵邊境防堵,命劉湘出兵三萬,接替徐軍的防務,在湖北洪湖,跟共軍賀龍作戰;劉湘以王陵基代長江上游剿匪總指揮,將范紹增的第三師調赴洪湖前線。
范紹增跟賀龍在洪湖沿岸打了一場硬仗,使賀龍的主力大受損失,鄂境共軍從此一蹶不振,但是范紹增自己也因為身先士卒,親冒鋒鏑,於是右腿受了重傷。
杜月笙在上海得到消息,立派他的愛徒張松濤,趕赴洪湖前線,把范紹增接到上海,送進最好的醫院,延聘最高明的醫師,悉心救治
總算挽回了范紹增的一條命,保全了他的一條腿,──祇不過略微有點兒跛范哈兒從此多了個綽號,范跛子。烽火餘生,兼又在大上海花花世界,范紹增挾巨資以俱來,免不了想要大賭特賭,大玩特玩一番,以資慶祝,而遂自我慰勞。劉湘准了他一個月的假,杜月笙一連多日盛大招待以後,再派顧嘉棠奉陪,一天到晚的花天酒地,征歌逐舞
腰纏十萬貫,重蘇黃浦灘,兼以受了杜月笙、張嘯林等上海大亨的感染,范紹增花起錢來,便像黃河決堤一般,當年他出手之大方,居然在十里洋場引為奇談,至低限度,一時不作第二人想。──范師長賞茶房賞開電梯的僕歐、賞司閽的小郎,一出手,便是厚厚一疊黃金魚頭──上海人俗稱紅色五塊鈔票,他的小費以一百元為單位
花天酒地,譽滿滬上,老上海人人爭談范師長,一月假滿,包機回重慶,行前杜月笙又開盛燕,為他祖餞,席間,杜月笙身為地主,未能免俗的問他一聲
「范師長,你這一次暢遊上海,玩得痛不痛快?」
他這一問,恰好兜起范哈兒一件心事,於是,他眉頭一皺的說
「痛快到是痛快,只不過,上海鼎鼎大名的那位紅舞女,黃白瑛,這人實在是目高於頂,隨我怎麼樣的陪小心,」福至心靈,一句滬白吐了出來:「就是擺伊不平。」
同席的陪客不禁為之噴飯,舉座哄堂,──唯有杜月笙莞爾一笑不讚一詞。范哈兒回到重慶,不出三天,一位滿口滬白,嬌滴滴嗲兮兮的女郎,打電話到渝簡馬路范莊,─亦即抗戰時期陪都重慶國府路,行政院院長孔祥熙借用的公館,──黃白瑛也包機抵渝請范師長到她寄宿的旅館,一圓舊夢。
劉航琛和范紹增,不但成為杜月笙一生之中最要好的朋友之二而且,也由於他和劉范二人的友誼,奠定了抗戰八年,他變起倉卒,兩手空空,居然能在西南後方得心應手,大展鴻猷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