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天的戰事,給上海華界帶來空前未有的重大損失,這是上海開埠以來第一次正戰爭。民國二十一年三月十二日據上海市社會局發表,我方在滬戰中的損失高達十四億元,在工業方面,華界工廠被損毀的共為九百六十三家,殉難、死亡、失蹤、失業的工人凡一萬另二百八十六人,直接、間接損失的金錢,據估計為六千九百八十一萬四干余元。因此,大戰以後最普遍的現象是工廠停工、工人失業,成千上萬的上海市民無家可歸,三餐不繼。這一個嚴重而又迫切的問題,自非政府單方面的力量所可以解決,於是杜月笙等地方領袖又毅然挑起此一沉重的巨擔,他們把「抗敵後援會」改組為「上海市地方維持會」,而以這一個民間組織作為主體,請上海市社會局出而領導,邀集全上海的有關機關團體,組織規模龐大,實力雄厚的救濟會,協助工廠復業,介紹失業工人獲得工作,維持失業者最低限度的生活,同時,資遣剩餘勞力回到他們的故鄉,千頭萬緒,一片亂麻中,總算群策群力的將此一棘手問題妥為解決。時任上海市政府秘書長的俞鴻鈞述及一二八滬戰,便曾明確指出:
「一二八淞滬戰役,我軍激於義憤,倉卒應戰,諸凡一切軍需供應軍民救護、失業救濟等問題,在在需要地方協助。是時(杜月笙)先生擔任上海市地方協會會長,曾竭其全力,協助政府,解除困難」。
俞鴻鈞為什麼要大書特書這些往事,誠然,「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杜月笙一介租界平民,他是匹夫,不居官常,並無職守。正其如此,他在一二八事變時各方面的表現,洵屬難能可貴。
「一二八」滬戰已了,但卻給多難的國家留下來許多問題,最嚴重的是外侮方興未艾不絕如縷,政府正在朝向統一、進步、建設的途徑埋頭進軍,唯恐天下不亂的共產黨,卻利用抗日情緒之高昂,煽動挑撥,不斷的製造事端,他們想引導愛國熱誠演為盲目衝動,製造混亂局面,好讓他們趁火打劫,漁翁得利,分散中央政府的注意,減輕國軍剿赤,幾將使它們犁庭掃穴的壓力。
共產黨在上海利用「著作者抗日會」,反對「中國當局的不抵抗政策」,煽動學生罷工、請願、組織志願軍,鬧得雞犬不寧,烏煙瘴氣,社會秩序因而大亂。他們的陰謀極為險毒,他們的所作所為,反而挑起窮兵黷武的日本軍閥,製造步步進逼中國的借口,使得國家局勢更加顯得動盪不安,風雨飄搖。中央政府內外受敵。窮於應付。
十九路軍成了抗日英雄,萬人爭相膜拜的偶像,中央軍光榮壯烈的戰績全被埋沒。十九路軍是廣東部隊,和蔣主席辭職後出任行政院長兼交通部長的粵系將領陳銘樞關係密切。共產黨便唆使他們的同路人王禮錫,拿陳銘樞的錢,在上海開設「神州國光社」出版「讀書雜誌」,竭力鼓吹抗日,後來更成立「國際反帝反戰大會」、「中國民族武裝自衛會」、「國民禦侮自救會」,在「抗日」的掩護之下。使上海共黨組織死灰復燃,並且公然進行反政府宣傳。他們欺騙純潔的青年,使為他們的工具,共產黨及同路人說:
「你們並不是在反政府,而是反對政府的『不抵抗主義!』」
學潮越演越烈,共產黨徒又在向上海集中。政府面臨新的嚴重局勢,滿腔無法公開表示的苦衷,卻又要疏導青年學生的激烈行動;必須甘冒壓制反日的罪名,取締並肅清危害國家、民族、社會的共產黨徒。
應付這種複雜的局面,杜月笙本著愛國家的熱忱,時常往返奔走京滬道上,由於其中一次旅程,可以想見當時京滬之間的情形混亂。
其一次杜月笙、錢新之到南京去晉見蔣委員長,他乘坐私家汽車,由京杭國道轉趨南京,除了司機保鑣,他還帶看萬墨林同行。
汽車駛抵宜興,該用午餐了,杜月笙一行信步走進一家飯館很湊巧,一向最賞識的黨國元老張靜江居然在座。杜月笙十分歡喜的上前招呼,張靜江也很高興,匆匆的談了幾句話,張靜江因為有緊急要公,他已吃飽了飯,為了爭取時間,告辭先走,臨行的時候他說:
「我一到南京,就會通知官邸派人來接你。我們南京再見。」
當日下午杜月笙,錢新之到了湯山,委員長官邸果然派了一部汽車來迎,於是兩部車子一同駛入南京城,杜月笙一行下榻中央飯店
晉謁過了委員長,杜月笙遄返上海,仍舊循京杭國道走,將抵溧陽,遠遠的看見公路上守好一堆人,他們之間有人手拉著手。排成一線,攔住了杜月笙的座車
杜月笙在汽車裡很緊張的吩咐司機不可開門,他說:
「糟了,溧陽是出強盜的地方,我們一定是遇見強盜了!」
外面的人將汽車自團圍住,拉不開汽車門,便乒乒乓乓猛敲玻璃窗。
保鑣陸桂才說:
「杜先生,這樣下去不行,即使是強盜,也得下去一個人,跟他們講講斤頭」。
杜月笙卻在後座再三叮嚀的說:
要小心啊,強盜無非要幾文錢而已,我們給了錢趕路要緊,千萬不可發生衝突。」
陸桂才答應一聲:「曉得了」,推門下車,和車外的人談了幾句,笑吟吟的回進車內,告訴杜月笙說:
「杜先生,不要緊的,外面都是決心抗日的學生,他們想募捐抗日經費。」
「啊,那就好了。」杜月笙心中一寬,顯得頗為高興,他轉臉吩咐萬墨林:「捐兩千洋鈿給他們。」
「學生」們得了兩千元巨款,謝了又謝,歡呼雀躍的離去。
移時,杜月笙便發生了許多疑竇:學生為什麼不在課堂上讀書,跑到荒郊野外攔路募捐?還有,當時並沒有戰爭,要抗日經費何用?以及,他們捐到手的錢,究竟是繳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