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民國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閩中生變,國民政府明令褫革陳銘樞、李濟深、蔡廷鍇等本兼各職,蔣委員長親赴建甌,指揮中央軍進剿閩北叛軍。與此同時,江西剿赤大戰正在激烈進行,而華北方面,日偽軍業已開始大舉侵犯冀東,內憂外患,又是接踵而來,國家局勢非常嚴重。因此,蔣委員長在十二月十八日,打電報給方在意大利遊山玩水的張學良,召他立即回國任職,共赴國難。
張學良在二十三年元月匆匆返國,旋不久他便發表了豫鄂皖三省剿匪副總司令,當月二十日左右,杜月笙因為有事晉謁蔣委員長,也從上海到了南京,跟他同行約有王曉籟、胡筆江、錢新之、胡筠莊等人,萬墨林隨行照料,這大隊人馬一道住進了中央飯店,張學良雖然經常都在參加軍事會議,公務極為繁忙、但他仍然撥冗跟杜月笙見過了面,他很希望能抽出一天時間,陪杜月笙奸好的玩一天,然而兩位好友湊來湊去,湊不在一處,因此,當張學良聽稅杜月笙說二十四日便要回上海,他殊感惆悵,遂而建議的說:
「我剛置了一架波音式飛機,飛機師請的是德國人。二十四號杜先生回上海,就坐我這架飛機去,又快又穩當,你說好不好?」
盛意難卻,杜月笙祇好點點頭說:
「也好,我這就先謝謝張先生了。」
杜月笙每到南京,也像外國政要、國內封強大吏、達官權要一樣,必定是住設備允稱第一的中央飯店,而他住中央飯店,又要比任何人更為方便;因為中央飯店的老闆,正是他的要好朋友江政卿。
江政卿曾經是黃浦灘上的風雲人物,清末民初,他使是上海民間自衛組織「商團」的主要份子,辛亥革命,他即揮舞大刀,高聲喊殺,攻打過清軍堡壘江南製造局,民國十三年他當上海警察廳長,下車伊始,杜月笙為了替老朋友賀一賀,一口氣送他兩部在當時視為新奇物事的小包車。江政卿手下最重要的一位司法科長劉春圃便由於江政卿的介紹,和杜月笙成了生死刎頸之交。在民十三年以後,江政卿和劉春圃,還有緝私營統領何嘉祿,內河水上警察局長沉夢蓮,都是對於杜月笙幫助最大,交情最深的朋友。民國十六年北伐成功,江瀏等人下台一鞠躬,江政卿便別具慧眼,以拓廣交遊和爭取贏利為目的,到南京去開設了富麗堂皇的中央飯店,而劉春圃則出入杜門,成為杜月笙早期的智囊之一。
有這一層關係,杜月笙住中央飯店,就等於住在要好朋友家裡,江政卿不論怎樣忙法,但逢杜月笙一到,他總是成天到晚的奉陪。這一次杜月笙來南京。頭天晚上便問起江政卿
「聽說南京有個朱瞎子,算命靈得很,南京的大好佬,爭先恐後的請他算哩。」
「不錯,這位朱瞎子現在紅得一塌糊塗,」江政卿笑了笑說︰「他架子大來兮,規定一天只看幾號,故所以請他算命要事先登記,排好隊挨下來。怎麼樣?杜先生阿有興趣,請他來推算推算流年。」
「算了吧,」杜月笙搖瑤頭說︰「我這次到南京,住三天就走,我才沒有功夫去掛號排隊挨次序。」
「笑話!」江政卿大聲喊了起來:「杜先生要照願朱瞎子,還要掛什麼號,排什麼隊?我去知會他一聲,叫他自己來。」
話說過了,杜月笙也就沒有再擺在心上,可是當天晚上他拜過了客,赴過了宴回中央飯店,江政卿果然已經把朱瞎子「喊」了來,坐在起居室裡,恭侯大駕。
排好了八字搯指一算,朱瞎子把手放下,臉泛苦笑,輕緩的搖頭。
「怎麼樣?」江政卿很緊張的問。
「這個命便不必算了。」
「為什麼呢?」連杜月笙都給他嚇了一跳。
「無非是好、好、好,一路好到底而已,」朱瞎子搖頭播腦的說︰「這位先生名氣頂大,飛黃騰達,而且妻財子祿,無一不旺,現在是登峰造極,將來必定一帆風順」
曉得瞎子看不見,杜月笙向江政卿搖頭冷笑,江政卿懂他的意思,江湖術士,胡吹瞎捧而已,他不相信。
於是江政卿順便把自己的八字開出來,也請教請教朱瞎子。
推算已畢,朱瞎手要言不煩的說︰
「閣下一生財星都旺,卻是,不會積財,永遠在當過路財神。」
杜月笙自嘲的一笑,輕輕的說:
「這個言語,說我倒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