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汪精衛從重慶出走,經昆明、潛抵河內,發表通敵求和的艷電,主張停止抗戰,對日謀和。二十八年元旦,國民黨中常會舉行臨時會議,決議:汪兆鉻違害黨國,永遠開除黨藉,並撤除其一切職務。一直到五月三日,汪精衛方始在日本人的嚴密保護之下,由河內直赴上海。他起先住在虹口日本軍區,而當時的上海人有一句口號,那便是:「不過四川路橋!」因為一過四川路橋便就離開了租界到了日本人佔領的區域,亦即上海人鄙夷的「歹土」。
汪精衛在四川路橋那邊住了幾天,旋即搬過橋來,卻是住進了極斯斐爾路七十六號,那一幢寬大幽深的花園住宅,原來是陳調元的物業,日本人將它侵佔,撥給汪精衛充作舉行「偽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的會場,後來便改作汪偽政府的特務機關大本營。
汪精衛所召集的「代表大會」,議決了所謂「和平大計」、「改選總裁及中央委員案」,他們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沐猴而冠,拿日本人「發還」的關稅余金,每個月四千萬元作為經費,收買黨羽,招兵買馬,積極佈置成立為虎作倀的傀儡政權。當時,由於汪精衛在國民黨卷地位甚高,許多忠於國民黨的上海市黨部人員,和工商金融界人士,受了他們的蠱惑,不明真象,貿然附從,使敵偽勢力,因以坐大,而國民黨在上海的組織,幾乎為之整個動搖。
於是,民國二十八年,時在軍事委員會第六部任職的,前上海市黨部主任委員吳開先,奉命趕赴上海,他身邊攜有國民黨蔣總裁致滬上耆彥虞洽卿等五人的問候函件,行政院長孔祥熙寫給上海銀行界領袖李馥生、秦潤卿等的私函十餘通。吳開先單槍匹馬,空手赤拳,他稍然的由重慶經昆明、河內而香港,先去探訪杜月笙。
舊友異域把晤,杜月笙非常高興,不過他深知吳開先此行任務之艱險,吳開先一到他便吩咐手下,一律絕對保密,尤須嚴密防護。
和杜月笙及其心腹人士,扃室密談,吳開先簡略的說明他此行的使命,他說:「頭一椿,我要分訪上海工商金融界的重要人物,向他們說明中央抗戰到底的決心。我身上還帶得有總裁和孔院長寫給他們各位的信。」
「開兄,你任務重要,目標太大,」杜月笙立刻插嘴進來,借莇代籌:「你到了上海,應該盡量少公開露面的機會。我看這樣子吧,你所攜帶的信件和密碼,統統交給我,由我指派妥人代你秘密運進去。此外我再寫信給黃老闆和金廷蓀,請他們兩位出面,把你所需要拜望的人,全部請仙金三哥的公館,一頓飯吃下來,話也說了信也交了,豈不是可以免卻你一家家跑的麻煩和危險。」
吳開先欣然色喜的說:
「杜先生肯幫這個忙,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於公於私,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接下來,杜月笙又向他的左右心腹解釋的說:「開兄這一次去上海,要緊得很,最近以來汪精衛、陳公博、周佛海他們在上海大造其謠,說他們出來『組府』是中央默許的,上海方面已經有不少人上了他們的當,必須開兄去當面解釋,才可以粉碎這幫子漢奸的謠言,有這一層緣故,日本人和汪精衛一定會想盡方法來攔住開兄。」
「宣達中央意旨以後,」吳開先一聲苦笑「我還有第二個任務,留在上海,加強上海的黨務工作,關於這一點,我也要請杜先生幫忙,頭一個我就希望跟抗敵後援會那一批朋友得聯繫。」
「留在上海,加強黨務,」杜月笙眉頭一皺的說:「這個問題更大了,不經事先佈置,唯恐萬一有失。開兄,你該在香港多住兩天,讓我為你佈置妥當了再動身」
「這個──」吳開先覺得很為難了,他遲疑不決的說「可是我的任務很緊急呀。」
「開兄放心,」杜月笙深沉的一笑:「我跟上海有專用電台,聯絡起來快得很,耽擱不了你幾天功夫。」
果然,兩天以後,杜月笙便替吳開先安排了輪船,以及沿途負責保護的專人,吳開先隨身所攜的密函密碼,也由杜月笙派人專程送到了上海。吳開先辭別了香港杜門中人,隻身入饑穴,船抵吳淞口,時已深夜,月黑風高,洋輪船正徐徐駛入黃浦江,一艘汽艇,乘風破浪,越駛越近,終於駛到大輪船旁邊,輪船上立刻有人放下纜繩、船梯,然後,小船便有一個中等身材的胖漢,帶兩名從人,搖搖擺擺,爬上梯來。
吳開先很緊張的伏在船檻桿上,看此一幕當他看清楚了來人,不禁歡聲大叫
「墨林,你來了!」
萬墨林帶領保鑣,親上輪船迎接吳開先,奉的便杜月笙之命。當晚,小艇在法租界外灘靠岸,碼頭附近,黑影憧憧,萬墨林附耳告訴吳開先說:「他們都是在暗中保你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