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透李士群的底牌

杜月笙能夠在民國三十年便偵悉潘漢年匿居李士群家裡,和共產黨要在上海發展民眾組織運動的情報,可見他對於敵偽方面的情報工作,真正做到了「鞭辟入裡,進窺堂奧」的程度。李士群本來就是共產黨員,他降日投汪,扶搖直上,後來成為汪偽政府有兵有錢,權勢絕倫的第一員狠將,除了為自己陞官發財,獨攬一切,其真正目的卻還是為共產黨掌握東南,作開路先鋒,第一功狗,凡此都是李士群這個敵偽特務頭腦的最高機密,他把共黨在滬主要負責人潘漢年藏在蘇州偽江蘇省長的公館,用共黨特務胡均鶴在七十六號,全是冒險之至的陰謀部署,因為日本人和汪精衛一直在以反共為第一目標汪精衛的偽府主席初期代言人兼機要秘書胡蘭成,曾有一日貿貿然的問汪精衛:「和平建國豈不就好,為什麼要加上反共?延安今已宣佈放棄階級鬥爭,我們似乎不值得強調反共了。」

汪精衛一聽,當下臉上變色,斷然答道:「共產黨無論做什麼,都是決不可信的!現在我們與重慶爭中華民國的命運於一線,即在於反共或被共產黨所利用!」

汪精衛這幾句話表明了他的最後目標,真正意圖。至於日本人在侵華大暫時期,以共產黨為第一死敵,也是有目共睹,不可否認的事實。在這種情形下,杜月笙早在民國三十年即已掌握了李士群的本來面目,最高機密,這也就是說:他已能將李士群捏在掌心,隨時隨刻制他於死地,從事情報工作的人抓住了對方把柄,即為最有效、最具威力的武器。辦法簡單得很,向日汪方面舉發告密而已。日汪對李士群再寵信,再忌憚,也絕不會容許他居心叵測,陰謀圖己的。

為什麼不利用這個最有價值的情報,假敵偽之手除了李士群這大禍害?其中自有奧妙。民國二十年首督衛戍司令谷正倫重金禮聘日本諜報專家加籐少佐來華當教官,傳授憲兵幹部諜報術,加籐對於諜報最高原則輕輕的點那麼一點他只講了三十多個字的一個譬仿:─「金魚缸裡若有兩條魚,只能捉一條,另外放一條我們所要的進去,當牠能夠取而代之,然後再換。」缸中之魚系指可以到手擒來的敵方,「我們所要的」則指己方人員,己方人員能取而代之的時候,將敵方全部消滅,敵方的機構便都是我們的反間諜人員,等於捏在我們自己的手中了。換一句話說,如果掌握住敵諜不加運用,一舉而殲之,敵方必定另起爐灶,「金魚缸」的作用當然全部喪失。

另一方面,當時我們對滬情報工作主持者正在看好戲,基於利害關係,敵偽人員內訌正烈,李士群毒死了吳四寶,周佛海、陳公博、胡蘭成、熊劍東等正在處心積慮,要殺李士群。李士群危機四伏,自顧不暇,遂而造成對我方最有利的態勢,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抗戰勝利前夕,李士群被日本憲兵夥同熊劍東予以毒斃,汪記政府內哄宣告結束,不旋踵抗戰勝利,此一情報運用之巧妙,僅此一點已令人歎為觀止

李士群死時,年僅三十八歲;這位汪偽政府最突出、最有權勢的人物,胡蘭成曾經在他死後作以下的蓋棺論定,他發而為文說:「李士群在時,他專殺藍衣社的人,CC的人他一個也不殺,為將來留餘地。但他最後一張牌還是與共產黨的關係他用共產黨的特務胡均鶴在七十六號,且把共產黨戰時在上海的主要負責人潘漢年一直藏在他蘇州家裡。李士群若不死,抗戰勝利時他必不束手就擒,卻將帶了他的部署投降共產黨。他自己原是共產黨員,因被捕投降過CC,後來南京政府(指汪偽政府)做到位極人臣,主義思想是余話,因為共產黨根本不是紙上談兵,單他這個人,就與後來我所見初期解放軍的將領十分相像,他的雜牌隊伍十萬人,雖然亂七八糟,亦還比任何正規軍更宜於一旦轉變為初期解放軍。他回到共產黨,依當時的形勢及地理,他可以在程潛、陳明仁之上,也許與陳毅、粟裕、饒漱石齊驅。但他機心太深,偏遇著了我是個沒有機心的人。後來解放軍南下,潘漢年當了上海副市長,胡均鶴當了共產黨在上海的特務負責人,李士群太太因此關係,尚能安居。」

李士群越過周佛海,直接由汪精衛指揮,其穿針引線的人,便是胡蘭成,他和李士群變成敵對,引起汪朝嚴重的內訌,主要是由於兩個人的「政見」不合,胡蘭成不贊成明火執仗,殺人放火式的清鄉,李士群卻要藉清鄉放搶,尤其集特工、軍隊、行政、經濟大權於一身。近因則起於胡蘭成很喜歡吳四寶夫婦,吳四寶被李士群毒死,使一對老搭檔反目成仇。

《杜月笙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