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語機鋒互吐心臆

消息傳到淳安,杜月笙非常著急,因為他當時已經獲知戴、梅諸人在河橋,攤開軍用地圖一看,麻車鋪跟淳安隔了一兩百里,與河橋鎮則屬近在密邇。於是當夜他心憂如焚,難以入眠,一直在總部作戰室裡等消息,將近十二點鐘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正好是從河橋打來的,忠救軍方面通知總部,敵人遶道河橋正北,而在午夜十一點鐘,開始向河橋發動攻擊,

鎮上駐軍力抗,又有鮑志超部迂迴到敵軍後側,兩路夾攻,敵軍終告不支。紛紛向新登、窄溪逃竄,河橋方面的威脅,全部解除,卻是新登、窄溪連連失陷,敵軍大有改向淳安進犯的態勢。

再看看地圖,即使敵軍到了窄溪,距離淳安仍遠,最低限度在這一夜是不會再出什麼了,於是杜月笙放心大膽的歸房就寢。

八月四日,林基急來走告,敵軍雖然仍在窄溪,可是日軍和偽軍時正大量集結,據前方斥堠偵察結果,從場口到窄溪一線,敵軍集結已有四五千人,敵偽聯合,必有陰謀,西廟諸人十分驚恐,果不其然,到八月五日據報敵偽軍已在沿富春江向南移動,六日桐廬失守,到這時候,由於敵軍人多勢大,順流而下,尤且一路推展頗快,便連杜月笙,也有點坐立不安,憂煩焦躁了,他急起來的時候,便在暔喃不停的說道:

「戴先生怎麼還不回來呢?怎麼還不回來呢?」

陸京士當時正在雄村,曹沛滋則到了淳安,富春江上連失重鎮,一夕數驚,陸京士在雄村聞訊,耽心得很,七號下午他從雄村打電話到淳安,杜月笙方在見客,電話是朱品三接的。朱品三在電話中告訴陸京士,敵軍越來越近,老夫子還算鎮靜,但是同來的幾位朋友實在很慌。依朱品三的看法,如果戰局照目前的情況發展,淳安只怕也是難守,那麼就得為老夫子預作撤退的打算,不過當前最大的礙難,厥為戴先生至今還不曾回來

正在電話中交談。商量,陸京士忽然從聽筒中聽到朱品三發出一聲歡呼:

「啊,戴先生來了!」

便在這個時候,戴笠匆匆的趕到,戴笠到了淳安!陸京士就大大的放心了,於是他又交代朱品三幾句,說是他立刻也要從雄村趕來淳安向戴笠有所商議,然後掛斷了電話。

當天晚上,牡月笙、戴笠、顧嘉棠、葉焯山、龐京周和匆匆自雄村趕來的陸京士,跟化名為王培的曹沛滋,一共有八九個人同進晚餐,因為邊吃邊談,一頓飯吃到九點多鐘猶未散席。戴笠分析敵人來犯的意圖,以及他連日從各方面所獲得的情報,最後他做了一個結論認為大局在四日之內必有急劇而重大的變化,在此劇變之前,敵人一定會拚命猛撲,發動突擊,以遂其掩護撤退的需要戴笠又說:從淳安到嚴東關前線,沿江各線守軍,他俱已發電命令嚴加部署,緊急應變,一面遏止敵人的攻勢,一面還要注意各地軍民和物資的疏散

聽他這麼說法,在座各人心情已是十分沉重,因為戴笠的語氣之間,分明是說前方戰事相當緊急,很可能會一路退到淳安來卻是戴笠沉吟半晌,當他再開口娓娓而談時,眾人便越來越著急了,─戴笠頗以馬志超等部的安全為虞,他說馬志超那邊的迎敵應變措施做得怎麼樣了,還需要他親自前去查看一個究竟

以往,戴笠即使和杜月笙面面相對,室中並無任何笫三者在場,他也從不說明他將於何時去何方辦什麼事,唯獨這一回,他竟令人大出意外的當眾透露其行蹤與任務。他這麼做顯然非比尋常,杜月笙深知戴笠,心裡有數,於是他望著戴笠微微而笑,那種神情彷彿是在說你的心事祇有我知道,─沿途視察前方情況勢在必行,但是淳安總部的人盼他有如大旱之望雲霓,他今日從河橋趕來人人心裡篤定,他再一走這邊一定又是驚慌不已六神無主?他究竟該不該去呢?著實難以委決,因而他是在當征眾詢杜月笙的意見。

杜月笙終於開口說了話,他也是一語驚人打破了杜、戴之間的慣例,他從不為戴笠的私人行動出主張,唯獨這一次例外,他仍然面帶笑容的說:

「戴先生,你這幾天太辛苦了,最好明天休一天恢復體力。至於到前線去視察,我看沛滋能說能寫又能跑,身體精神都很好,不如請他辛苦一下,代你去跑一趟,我想他一定能夠看得很清楚,跟你自家去是一樣的。」

《杜月笙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