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祖永豪於資財,而且為人精明能幹,香港是他的舊遊之地,來來往往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回。照說他見多識廣,閱歷閎富,他那能輕易上得了別人的當?被什麼老千集團套進去狠狠的吃一記?殊不料香港的老千集團規模龐大,策劃嚴密,正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連李祖永也會一觔斗栽進去。
當時,李祖永在香港,擁資港幣一兩千萬,堪稱上海來客最有身價者之一宜乎為香港老千集團加以青睞,看中吊牢,千方百計套他一套。一日,李祖永和張善琨同席,張善琨是上海影業鉅子,名女星童月娟的丈夫,他在香港有計劃、有辦法,也有老班底,更有眼光發展香港影業,張善琨想籌組「永華影業公司」,時正「萬事齊備,只欠東風」,即席遇見了擁資千餘萬,正要找個好機會投資做番事業的李祖永,於是張善琨一噱,李祖永一決,由李祖永投資組設「永華公司」,就此談出了相當的眉目。
就在李祖永斥資組設永華影業公司的消息,揭佈於香港各報以後,香港某一老千集團認為「良機不可失」、「先下手為強」,因此,擬訂了套牢李祖永的縝密計劃。
李祖永階賭,他常到香港中環一家俱樂部賭錢,在其間認識了一位賭友,派頭一絡,出手闊綽,兩人同出同進,談得相當投機。有一天,這位賭友拉李祖永合作,他說有一位美國華僑,家財萬貫,事業龐大,這位華僑有意到香港來投資,卻是並不限於做何種生意。賭友說:
「你是上海大有名氣的事業家,那位華僑一定聽見過你的鼎鼎大名,祇要你肯出面,他還有不放心在香港大量投資,跟你合作的嗎?」
幾句話說得李祖永怦然心動,他想永華公司如能找個大戶頭,規模可以更大,營業前途也就更為可觀,像這種不費一貲,水到渠成的事,他又何樂而不為?於是,當時便約定了雙方合作的「方式」,以及,──華僑抵港之日,一道赴啟德機場接機
屆時,自美國飛來的客機抵步,果然有一位衣著考究,氣宇軒昂的華僑遠自美國飛來,一群香港老千,擁著個不明究裡的李祖永,趨前恭迓,狀至諂媚,大有百鳥朝凰之概。而那位華憍更是頤指氣使,目無餘子,十足一副大老闆的姿態。凡此神情表現,看在李祖永的眼裡,使他肅然起敬,由而深信華僑富商身價之高,斷非自己所可比擬。
要想在海派人物如李祖永者面前,表演苖頭與噱頭,那位特地去一趟美國專程「回來」的老千之一,做工之像,氣派之足,誠然可以想見。總而言之,看在李祖永的眼裡,這位華僑彷彿錢多得無處可摜,那簡直是十足的「瘟生」、「洋盤」。
認定了這確是一個好戶頭,於是李祖永抖擻精神,準備好好的聯絡一下,他的賭友告訴他說,華僑為了這一趟香港行,他不住旅館,不在朋友家中下榻,特地在淺水灣買下一幢別墅,作為燕居之所。此全場面擺得如此其足,不由李祖永不漸次入彀,自投羅網,他自此把接待華僑,會商投資大計,當件正辦,排日參加一連串的應酬與宴會。
約好了時間,在淺水灣別墅舉行投資問題的初度談判,屆時李祖永盛裝赴會,卻是到時祇見那幾位老千朋友,華僑老倌遲遲未到。眾人在豪華客廳裡等得無聊,閒談之際有人提議,何不因「陋」就「簡」,來頑頑猜角子遊戲,聊以破除寂寞。
賭法是,用十幾枚一仙的角子,由莊家揣在懷中或者袋裡,每次掏出幾枚,請散家猜散家則隨意押在一、二、三、四,待莊家攤開手來算,以四枚為基數,不足四枚者,照算一二或三,超過四枚或八枚的,則五為一、九為一、六為二、十為二,余則七作三,八作四數目不等,以此類推。猜不中的押數沒收,猜中者由莊家賠上四倍。
閒來無事,小賭賭,彼此都是「朋友」,到也賭得興高采烈,相當起勁。卻是猜角子猜得正歡,華僑老倌匆匆趕回,他一眼看見這頑藝兒,想來也「極嗜賭」,當下連投資正事都顧不及談了,揎拳擄臂的便要參加,他一下場,賭注便大,人家下港幣三百兩百,他竟逐次提高到港紙一萬兩萬,尤其他賭運不佳,一敗再敗,轉眼間輸了港紙若干萬一。這時候,華僑老倌一看手錶,駭然發出驚呼,他說:「哎呀,約會時間已到,對不起,各位,容我改日再行奉陪。」
言訖,掏出嶄新的連號美鈔,付過賭賬,又忙不迭的走了。當時,有一位香港老千向李祖永低聲苦芺,說了句滬白:
「這位華僑老倌,真是熱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