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方愈的杜月笙,在日常生活方面,頭一項改變是用氧氣用成了習慣,家裡面半人高的氧氣筒排列成行,蔚為奇觀。曾有一次,一位香港大學的醫科教授,應邀前來堅尼地台十八號為杜月笙看病,他一眼瞥見杜月笙房門外走廊上,擺了一長串的氧氣筒,當時便問陪他進去的萬墨林:
「這麼許多氧氣?夠我們醫院裡備用的了,真不愧為眾人羨稱的杜公館。連杜先生用點氧氣,居然就準備了如此之多。」
萬墨林聽了,一聲苦笑,他告訴那位在香港很有名氣的醫師說:
「你看看倒是不少,不過呢,杜先生一個號頭就要用兩倍這麼多的氧氣。」
「什麼?」香港醫師大吃一驚,忙問:「一個月要用兩倍這麼多?」
萬墨林點點頭,那位醫師反是連連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從來沒有聽說過,氧氣拿來這麼樣子用的。」
病癒後第二項改變,則為生活起居全部失卻常軌,眠食靡定之外,又添了個容易失眠的毛病,稍微有點不如意的事,夜裡就翻來覆去的困不著。因此,每逢杜月笙失眠,家中各人便得想盡方法為他打發時間,遇到他體力可支,精神好些,杜月笙總是在下午或者傍晚,便主動的關照萬墨林:
「墨林,撥幾隻電話,看那些朋友有空?請他們到這裡白相相。」
他所謂的「白相相」,是為他嗜好終生的「賭」,民國三十九年夏季以後,經常到堅尼地台來陪杜月笙賭銅鈿的,除了原有的老搭子盛泮澄、朱如山等,又添了盛宮保盛宣懷的五小姐,大家尊之為「五娘娘」的,還有嚴欣淇、吳家元、和杜月笙的一位得意門生,恆社中人,上海鮑利造紙廠華籍總經理徐大統。徐大統在上海做紙生意,發了大財,逃難到香港,運用攜出的資金,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他投資香港大新銀行,擔任常務董事,在逃難旅港的上海朋友之中,算是比較「混得落」的一個。徐大統在香港業務雖忙,但是他對待夫子大人杜月笙,極為尊敬,走動得相當殷懃,祇要老夫子有興趣,他必定趕來奉陪,軋上一腳,尤其在賭桌上說說笑笑,讓老夫子開心開心,歡喜歡喜
吳家元當時是在香港、台北,兩頭的跑,他到香港,堅尼地台杜公館是每日必到的,杜月笙要賭錢,他當然落得奉陪。同時他也還是跟從前一樣,通常都是輸的少,贏得多。
不打牌的時候,杜月笙新添了一門興趣,聊天。平時,杜月笙向來不愛多說話,尤其是在家中,他既無談話的對象,也沒有閒聊的時間,現在情形大不相同了,「一飯三吐脯,一沐三握發」的大忙人杜月笙,反而閒得在為打發時光的問題發愁,因此他又喜歡找人閒聊,當年的往事,一生的交遊,以至於國際局勢的演變,國家未來的遠景,話匣子一開便滔滔不絕,談得興高采烈。他的忠實聽眾,除了日常走動的顧嘉棠、秦聯奎、朱鶴皋,……還有住在隔壁的朱文德、萬墨林,從早到晚隨侍在側的徐道生,太太、子女,後來還由他自己主動找來一位聽眾──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