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錫良應喏而退,姚玉蘭安排車輛以後,回到房間,果然便聽見杜月笙語音堅決的在說:
「預備車子!共產黨打了新衡,我偏要出趟門,看他們有沒有膽量,再來打我杜月笙!」
杜月笙一聲令下,沒有人敢加以勸阻,時刻不能離開氧氣的病人,怎樣出門?在當時真是煞費躊躇,大傷腦筋,許多人七嘴八舌一商量,無可奈何,祇好連炸彈、火箭般的氧氣筒,一道搬到了車上去。
姚玉蘭和杜維藩夫婦很不放心,便決定開兩部車子,再請來一位張醫師,同赴瑪璃醫院,探望王新衡。第一部杜月笙的座車上,坐的是杜月笙、姚玉蘭、張醫師,車上放得有氧氣筒,第二部車子上則坐的是杜維藩夫婦,和徐道生。
鍾錫良曉得主人家病勢沉重,這一趟是拚老命出個門,他想節省時間,早早平安回家,因而一路之上,便將車子開得飛快,向瑪璃醫院疾馳。他雖然不曾超速,但是兩部汽車首尾相銜,風馳雷掣而過,目的地又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的瑪璃醫院。當王新衡被刺案發生過後,香港警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猜不透這是單一事件,還是中共大舉騷擾動亂的先聲,因此全體出動,偵騎密佈,正在最緊張嚴重的時際,有這麼兩部車子,「形跡可疑」,發覺的警察一眼望去,午夜飛車,車子裡恍恍惚惚還有一隻大炸彈!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瞥見兩部轎車的警車,發動馬達便急起直追,一路警車呼嘯,聲聲淒厲,一路追到了瑪璃醫院門口,杜月笙的座車戛然而止。姚玉蘭一望,追上來的警車竟有三部之多。這是香港十一之夜,又一場不大不小的虛驚。
警察趨前,問明緣故,看清楚了大炸彈是氧氣筒,問明白了車上坐的是杜月笙,既然是一場誤會,也就舉手敬禮而退。這時,車上的杜月笙,也曉得自己絕對無法拖著氧氣筒下車,他便喊來杜維藩,代表他進瑪璃醫院去看王新衡。
移時,杜維藩匆匆還報,新衡兄雖然身上三處受傷,喜在並非要害,神志始終清醒,看情形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他就在車旁報告王新衡的傷勢,又說醫生正在為他取出肺部的一顆子彈;腰子裡的一顆,要等一陣才能動手術,這時杜月笙便插口問
「你看到了新衡沒有?」
「沒有,」杜維藩仍在車窗口回答:「警署為新衡兄的安全,規定任何人不得接見。」
杜月笙點點頭,姚玉蘭心知這下可以結束這次「危機四伏」的旅程了,她立命鍾錫良小心開車,兩部車同回堅尼地台。
回到堅尼地台家中已是午夜一點多鐘,杜月笙多時臥床深夜出了一趟門,卻是還不想困,他在惦記著躺在瑪璃醫院正施急救的王新衡,他耽心他腰子裡的那顆子彈,又怕他流血過多身體吃不消,臨睡前,還關照姚玉蘭,明天命「小鴨子」燒幾隻好小菜,送到瑪璃醫院去,給王新衡吃。
幸虧第二天上午,瑪璃醫院又有消息來,王新衡肺部的一顆子彈業經取出,一切平安杜月笙方始略微寬心。又過了幾天,說是王新衡傷勢大半復原,已經可以站起來走動了,杜月笙很高興,他自病榻上欠身而起,叫人給他穿衣裳。姚玉蘭聽說了便忙趕過來問:
「你要到那裡去呀?」
杜月笙滿臉流露著興奮之色說:
「我要到瑪璃醫院去看新衡。」
「那怎麼行咧?」姚玉蘭著急的說:「新衡兄住在瑪璃醫院四樓,何況他又被禁止接見客人。」
杜月笙一笑,輕輕的說:
「我自有辦法。」
將信將疑的,跟杜月笙再赴瑪璃醫院,「看」王新衡。照樣是身繫氧氣筒,醫生隨從滿車,抵達瑪璃醫院門前,姚玉蘭真從心眼裡佩服杜月笙有辦法,他自己無法下車,更不要說是爬上三樓,但是他卻想出一條妙策,叫人去通知四樓病房裡的王新衡說:
「到外面洋台上來立一立,好讓杜先生在汽車裡面看你一眼」
王新衡深心感動,急忙步上洋台,朝下面俯瞰,一眼便看見杜月笙的座車,正好停在瑪璃醫院的對面。移時,車上的杜月笙,接到王新衡已立出來了的通知,他吃力的探首窗外,向樓頭眺望,果然被他看見王新衡,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向他連連的揮動,杜月笙終於達成了他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