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同志把救死扶傷看作醫生最神聖的職責。他堅決主張手術醫生上火線,要盡可能在當時當地給傷員施行手術,這就能減少死亡和縮短住院時間。看到有的醫生不上火線,他不能容忍,甚至會發脾氣;誰要阻止他到火線去,他就勃然大怒。他言行一致,說到做到。槍聲就是命令,哪裡有槍聲,他就往哪裡跑。這期間,冀中最著名的一些戰鬥,如呂漢、大團丁、齊會、宋家莊等戰鬥,他都參加了。「一切為傷員著想」,是白求恩同志工作的出發點。他的手術台總是設在離火線最近的地方,最遠不到八里,近的只有二三里。每一次大手術,都是他親自來做。齊會戰鬥時,白求恩同志跟隨賀龍同志的指揮所,在離前線五里的一個小廟裡,建立了手術室,身邊不時有彈片或流彈飛過。有一顆炮彈打來,把小廟的外牆炸塌了,白求恩同志依然鎮定從容,不肯後撤。他始終全神貫注地工作,連續三天三夜,沒有離開手術室。僅這一次,他就為一百多名傷員做了手術。白求恩同志還帶領醫療隊,深入到靠近敵人據點的隱蔽地治療傷員。有一次,敵人從村東頭進來,白求恩同志剛剛從村西頭出去,在部隊掩護下才脫險。只要工作需要,他總是奮不顧身,把個人安危置之度外。
最使人難忘的是,白求恩同志在冀中度過一個最有紀念意義的日子。三月三日,是白求恩同志四十九週歲生日,也是他生前最後一個生日,這一天完全是在戰鬥中度過的。頭一天,敵人在河間附近發動「掃蕩」,激戰到黃昏,下來不少傷員。白求恩同志連續做了十九個重傷員的手術,直到第二天早晨六點鐘,才上床休息。午後醒來,才記起這天是他的生日。我們來不及專門為他慶賀。但是,這次戰鬥的勝利,斃敵五十名,繳槍四十支,挽救了幾十名傷員的生命,對白求恩同志來說,是最好的生日賀禮。他在日記中自豪地寫道:「在前線我是年紀最大的戰士。」
作為一個革命者,白求恩同志把自己的外科手術,當作最重要的武器。他關心群眾的疾苦,甚於關心自己。當時,冀中鄉間的醫療條件很差,加上沒個固定的醫院,經常轉移,許多傷員傷口化了膿,臭味很大。可是白求恩同志一點也不嫌棄,絲毫沒有「專家」、「權威」的優越感。他熱心地為每一個人治療,有時還親自護理傷員,包紮傷口,照料起臥,給傷員餵飯,甚至給傷員端屎端尿。他不知道休息,工作夜以繼日,同普通戰士一樣粗衣淡飯。他懷著最真摯的感情,對待每一個階級弟兄。六月底,白求恩同志和他所帶領的東征醫療隊,在冀中完成了任務,由一個連護送他們返回冀西。途中在鐵路邊的清風店隱蔽休息,準備天黑時通過封鎖線。白求恩同志偶然發現有個老鄉在牆角痛苦地呻吟著,經過檢查是患胸膿腫。白求恩同志決定立刻開刀治療。這個村子處在敵人的封鎖線上,鐵路上經常有敵人的鐵甲車往來巡邏,四處打炮,萬一暴露目標,就會發生危險。但是,一切勸說都無效,白求恩同志堅持要做好手術再走。不得已,人們只好把手術器具卸下來,佈置了簡單的手術室,就在敵人眼皮底下,白求恩同志僅用二十分鐘就成功地做完了手術。這是他在冀中地區做的最後一次手術。
一九三九年秋天,我到冀西參加晉察冀軍區召開的會議時,又一次見到了白求恩同志。他本來因病到後方去休息,路過這裡,聽說我來了,特意跑到住處看我。我留他一起吃飯。分別四五個月,他的模樣有了很大變化,面容憔悴,身體衰弱,但是,目光依然炯炯有神。隨行的同志說,白求恩同志在摩天嶺戰鬥中搶救傷員時,左手中指受了傷,最近又患了感冒,聶榮臻司令員接他到司令部去休養治療。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激烈的槍炮聲,白求恩同志猛地站起來,問:「有沒有傷員?」為了照顧他的健康,同志們回答說沒有。但是,白求恩同志再也坐不住了。他和我匆匆告別,就向槍響的方向奔去。走出不遠,正碰上前方抬下來一名頭部中彈的傷員,傷口已經發炎化膿。白求恩同志一見就發了火,責問為什麼不告訴他有傷員。於是他馬上停下來為傷員做手術。因為是回軍區司令部休養,手術器具不在身邊,就臨時找了些工具來代替。手術時沒有戴手套,白求恩同志原來受傷的手指感染中毒,轉為敗血症。十一月十二日,為人類解放事業奮鬥終生的英勇戰士白求恩同志,終於獻出了自己最寶貴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