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攝政王帝澧,自把袁世凱開缺之後,算是報了光緒皇帝戊戌政變的十年大仇。次日就召開諸王公大臣,各軍機及親王等計議,用新皇名義,擬定應祝尊號,及監國攝政王授職大典禮制,並由軍機處頒發天下,籌備典禮,甚為隆重。加謚西太后為孝欽顯皇后,謚光緒帝為德宗景皇帝,以明年元旦為宣統元年。上皇太后徽號曰隆裕皇太后,嘉恩王公大臣,大赦天下。這攝政王授位禮節,是參照從前入關的親王多爾袞為監國攝政王的故典。禮部早已照舊抄錄擬奏,到登極典禮舉行。京中文武大臣朝賀已畢,接著過了兩個月,就是兩宮奉安的日期。這時隆裕皇太后監國攝政王及親王宮眷,滿朝文武大臣皆多旌旗蔽日,簇擁著皇太后金棺,出東花門,迤邐東行。攝政王載澧,騎馬前導。隆裕太后率領嗣皇帝及嬪妃們,乘輿後送,兩旁都是軍隊,警戒森嚴,炫耀威赫,向東陵進發。東陵距京約二百八十餘里,四面松柏蔥蓊。東臨遵化,西接薊縣,北倚喜峰口,南指玉田。四境阻塞。從馬蘭峪西關外口子門風水地東邊牆起,二十里至花子谷,為東西的寬度,再從馬蘭峪西南方大紅門風水地,南邊牆起,二十餘里,至與隆山的山場,為南北的長度;長寬相乘,可得四百餘方里這就是東陵風水地的面積。至於馬蘭峪縱橫兩條街,和旗號旗兵駐守的五個營房,從前也都是東陵範圍內的地域所以統統算起來,東陵轄下的面積,當在五百方里乃至五六百里之譜,北面長城,東西蜿蜓,作成天然界的屏障,境內燕山山脈,起伏環拱,又擺列成各種天然的寶山,又有水碧如油的多條小河,縱橫流灌,更添了無窮的風水。環四百里方圓,都築有邊牆,馬蘭峪的老百姓們,就叫作「風水圈」。圈外仍豎有紅牆一周。紅牆以外,才是老百姓民地。距咸豐帝的陵不遠,早已葬有四個陵寢,就是孝陵、景陵、裕陵、惠陵。西太后葬的地方名曰定陵。在普祥峪之東普陀峪,這兩宮陵寢葬費,連奉安時,一切開銷,數在三百萬以上。相傳監國攝政王鑒於國庫空虛財政支絀,曾擬節省糜費,無如那拉後的遺族,爭相擺場,也是無可奈何,只得虛撐這一場體面。幸國家統一,靠著各省解款,不至於弄得侷促罷了。如今再說隆裕太后隨靈到了東陵,下得輿來猛然抬頭,見對面山上,有兩個身穿洋服的人,拿著一隻方匣子,向她面前晃來晃去,疑是刺客。不覺嚇了一跳,趕忙躲避,一面忙命侍從趕緊上前孥護,當場訊問。才知是直隸總督端方差來的,特地攜帶照像盒來陵攝影。隆裕太后一聞此言,勃然大怒,連說好大膽的端方,竟敢這樣無禮,我非懲辦他不可禮畢回京。即命攝政王擬諭,將端方即行革職,拿解問罪。列位你猜隆裕太后,對於這事為什麼這樣嚴厲呢?其中有個原故,因為端方是攝政王姻親,有意給攝政王一個難題做。況且隆裕太后在西太后面前,伴侍已久,從前西太后一切把持政權,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現在既然正位太后,自然也要學學那西太后故法無如有攝政王監國,是同輩督嫂。況且她的才幹手腕,究竟不如西太后靈敏,況且這時候正在預備立憲,民氣非常的高漲。欲一個女子專政,除非是英國女皇維也納轉世,方能支撐得住,其所可干政的,就是靠著西太后彌留的時候,一道遣詔,這道遺詔是怎麼說的呢且聽小子道來:「奉太皇太后懿旨,昨已降諭,以親王為監國攝政王,稟承予之訓示處理國事,此後國政,即完全交付監國攝政王,若有重要之事,必須詢皇太后者,即有監國攝政王稟詢裁奪,欽此。」
列位試觀那道懿旨,就是這「若有重要之事稟詢皇太后者,即由監國攝政王稟詢裁奪」
有這幾句,所以隆裕太后對於端方一事情,要攝政王嚴格懲辦。然而攝政王是一個胸無成見的人,便從旁竭力解勸,說端方已是老臣,總須放寬一些為是。隆裕太后見攝政王如此求情,也無可再說,攝政王便把他罪從削減,定了個革職回籍的罪名。總算了案。端方革職之後,一班王公大臣,知道隆裕太后權力不亞於慈禧。遇有捐納官員,運動差使的,除了奔靠於慶親王與貝子貝勒外,又多了一條隆裕太后的宗族方面的門路。然隆裕太后,雖握有一部分勢力,比較西太后,總是美中不足。因為清室這時候已弄得庫空如洗,再加上庚子賠款辛丑條約,所有關鹽厘稅,每年多為各國扣除,抵還賠款。再加上兩宮奉安,又用去三五百萬,自然是左支右絀。一班滿大員,向來是用慣花慣,如何受得起苦況,遂妙想天開,大開納粟捐官,賣官鬻爵起來。這時京城內外各衙門,皆藉著賑災為名,設立捐官局,攬此項買賣的機關,大約是銀號錢鋪,聞東西牌樓的四恆,是最大營業機關,非捐至道員不顧意經手的,小小辟職,是瞧不起的。自此以後,上下通行,肆無忌憚。久而久之,習以為常,弄得小人日進,君子百退。從前各省海關,當滿人不能做,每年要報效皇后脂粉費十萬元。庚子以後,各關稅都有外債抵押。北京崇文門一個最近收入亦抵了賠款。所以太后所用的脂粉費無著,這一宗賣官鬻爵得來的,就堂而皇之作為隆裕太后的脂粉費用。隆裕太后又派小德張做了內務總管,使他偵探攝政王的舉動,報給自己知道。小德張東西攪掇,權柄立時擴大,也儼然變成西太后的李蓮英第二。當時,除張子洞系漢人,其餘大小軍機各部尚書管理部務大臣,十之七八俱是滿人,並有人建議,編練禁衛軍,亦均用旗兵,仿當年入關時八旗勁旅辦法,並設立貴胄學堂,凡王公子弟,皆一律入學,除住堂兩餐,與書籍操衣由學堂供給外,並每月給予學生點心費十元。這樣闊學堂,誰不願意去讀書,並說凡考送入堂讀書的,將來畢業後,都按成績,給予高官顯爵,著實令人艷羨。無奈一些王公子弟,平時養尊處優,習慣非常嬌奢,真肯用心讀書,受學堂的規矩者實不多見。所以空耗費國家一筆巨帑。無非位置幾名閒員,到學堂裡當教習,敷衍敷衍一些公子哥兒,樂得掙幾百元大洋,倒是一件極痛快的事情,便是起初的人,替清室打算的很深遠,蓋因自康有為、梁啟超倡言變法,未能實行,便在海外,立了保皇黨。與保皇黨對峙的,便是革命黨,革命黨系主張推倒滿清政府,樹立五族共和國家,名曰種族革命。保皇黨倒不然,仍以清室滿洲皇帝為主體,不過推現有的政權,改為立憲國家。由是兩黨主義不同,便以文字在報上互相攻擊。那滿族中有那一二優秀大員,看見海外報紙雜誌,均有兩黨議論文字,似乎是革命黨佔了優勝,對保皇黨表同情的人不多。每日仍連篇累牘,分爭不休,遂在肚中暗暗尋思。姑無論兩黨議論,某論為是,某論為非,然皆不是滿洲人的福利,何況尚有外人暗中煽惑,幸喜皆在海外,國內人民,尚不能個個看見,趁此時機,滿洲人趕快自強,先練成數萬勁旅。再造就有用人材,將來一旦有事,以滿洲旗兵,出為鎮壓,再利用保皇黨,便可將革命黨撲滅淨盡。與思及此,當晚便約集同志數人,擬具說帖,秘密入宮,向攝政王面前呈遞,並述說現在國家之隱憂。攝政王閱完了條陳,再一聽大家所說的話,不禁駭然道:「嘔嘔,竟有這麼樣事,他們漢人的膽子,也未免忒大了。」
幾位親貴稟道:「且莫謂漢人膽大,我們滿人,也實在太不要強了。目今後若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去作,並用以夷制夷之法,區區黨人,很容易消滅了他們,惟我王極力圖之。」
攝政王連點頭稱道,是極是極所有條陳各事,你們就趕緊依次舉行就得了。之後,大家退將出來。第二天便下了一道上諭,派鐵良編練禁衛軍,派慶親王管理貴胄學堂事務,派蔭昌為貴胄學堂監督,其他事項,也都一舉辦。真就振作精神,極力圖強起來。豈料這些王公大員子弟,除了些家寒的,為圖吃掙飯那每月十元點心錢起見,尚還循規蹈矩讀書,其餘多一半,把學堂作了他們俱樂部,什麼笑話都有,倒把一個稍見新鮮的貴胄學堂,變成了紅樓夢賈氏家塾一樣。這個當兒,漢大臣張子洞鹿偉霖等一班名臣相繼逝世,專靠著一位優柔寡斷的攝政王如何能振作得起,所以弄得中國大局,已到危迫萬分。滿廷一班親貴還睡在葫蘆裡,夤緣奔兢,招權納賄之外,無非是呼雉戶,養鳥聽戲,如癡如聾,各省商會及外僑,鑒於時勢日非,紛紛推舉代表,聯合請願立憲,速開國會,以救危亡。清政府一味延宕,不允,弄得一班人民失望。俱認滿清政府,無意立憲,民心離散,這項消息,傳到革命機關裡,那孫文黃興雖屢次失敗,亦要乘機振作,當時有一位志士,決計回國幹那革命事來成功。正是:方笑處堂皆燕雀誰知大陸起龍蛇欲知這位革命志士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