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容論第六 上農

上農

原文:

三曰:古先聖王之所以導其民者,先務於農。民農非徒為地利也,貴其志也。民農則樸,樸則易用,易用則邊境安,主位尊。民農則重,重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力專一。民農則其產復,其產復則重徙,重徙則死處而無二慮。捨本而事末則不令,不令則不可以守,不可以戰。民舍本而事末則其產約,其產約則輕遷徙,輕遷徙則國家有患皆有遠志,無有居心。民舍本而事末則好智,好智則多詐,多詐則巧法令,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後稷曰:“所以務耕織者,以為本教也。”是故天子親率諸侯耕帝藉田,大夫士皆有功業。是故當時之務,農不見於國,以教民尊地產也,后妃率九嬪蠶於郊,桑於公田,是以春秋冬夏皆有麻枲絲繭之功,以力婦教也。是故丈夫不織而衣,婦人不耕而食,男女貿功以長生,此聖人之制也。故敬時愛日,非老不休,非疾不息,非死不捨。上田夫食九人,下田夫食五人,可以益,不可以損。一人治之,十人食之,六畜皆在其中矣。此大任地之道也。故當時之務,不興土功,不作師徒,庶人不冠弁、娶妻、嫁女、享祀,不酒醴聚眾;農不上聞,不敢私藉於庸。為害於時也。然後制野禁。苟非同姓,農不出御,女不外嫁,以安農也。野禁有五:地未辟易,不操麻,不出糞;齒年未長,不敢為園囿;量力不足,不敢渠地而耕;農不敢行賈;不敢為異事。為害於時也。然後制四時之禁:山不敢伐材下木,澤人不敢灰僇,繯網罝罦不敢出於門,罛罟不敢入於淵,澤非舟虞不敢緣名。為害其時也。若民不力田,墨乃家畜。國家難治,三疑乃極。是謂背本反則,失毀其國。凡民自七尺以上,屬諸三官:農攻粟,工攻器,賈攻貨。時事不共,是謂大凶。奪之以土功,是謂稽,不絕憂唯,必喪其秕;奪之以水事,是謂籥,喪以繼樂,四鄰來虛;奪之以兵事,是謂厲,禍因胥歲,不舉銍艾。數奪民時,大饑乃來。野有寢耒,或談或歌,旦則有昏,喪粟甚多。皆知其末,莫知其本真。

譯文:

古代聖王引導他的百姓的方法,首先是致力於農業。使百姓從事農業,不僅是為了地理的出產,而且是為了陶冶他們的心志,持重就會很少私下發表議論,很少私下發表議論,國家的法制就能確立,民力就能專一。百姓從事農業家產就繁多,家產繁多就會害怕遷徙,害怕遷徙就會老死故鄉而沒有別的考慮。百姓捨棄農業而從事工商就會不昕從命令,不昕從命令就不能依靠他們防守,不能依靠他們攻戰。百姓捨棄農業從事工商家產就簡單,家產簡單就會隨意遷徙,隨意遷徙,國家遭遇患難就會都想遠走高飛,沒有安居之心。百姓捨棄農業從事工商,就會喜好耍弄智謀,喜好耍弄智謀行為就詭詐多端,行為詭詐多端就會在法令上耍機巧,把對的說威錯的,把錯的說成對的。

後稷說;“所以要致力於耕織,是因為這是教化的根本。”因此天子親自率領諸侯耕種籍田,大夫,士也都有各自的職事。正當農事大忙的時候,農民不得在都邑出現,以此教育他們重視田地裡的生產。后妃率領九嬪到郊外養蠶,到公田採桑,因而一年四季都有績麻繅絲等事情要做,以此來盡力於對婦女的教化。所以男子不織布卻有衣穿,婦女不種田卻有飯吃,男女交換勞動所得以維持生活。這是聖人的法度。

所以,要慎守農時,愛惜光陰,不是年老不得停止勞作,不是患病不得休息,不到死日不得棄捨農事。種上等田地,每個農夫要供養九個人,種下等田地,每個農夫要供養五個人,供養的人數只能增加,不能減少。總之,一個人種田,要供十個人消費,飼養的各種家畜都包括在這一要求之內,可以折合計算。這是充分利用土地的方法。

所以,正當農事大忙的時候,不要大興土木,不要進行戰爭。平民如果不是加冠、娶妻,嫁女,祭祀,就不得擺酒聚會。農民如果不是名字通於官府,就不得私自僱人代耕。因為這些事都妨害農時。如果不是因為同姓的緣故,男子就不得從外地娶妻,女子也不得出嫁到外地,以便使農民安居一地。然後要規定關於鄉野的禁令。鄉野的禁令有五條:土地尚未整治,不得績麻,不得掃除污穢;未上年紀,不得從事園囿中的勞動;估計力量不足,不得擴大耕地,農民不得經商,不得去做其他的事情。因為這些事都妨害農時。還要規定各個季節的禁令:不到適當季節,山中不得伐木取材,水澤地區不得燒灰割草,捕取鳥獸的羅網不得帶出門外,魚網不得下水,不是主管舟船的官員不得借口行船。因為這些事都妨害農時。如果百姓不盡力於農耕,就投收他們的家產。因為不這樣做,農、工、商就會互相倣傚,國家難予以理就會達到極點。這就叫做背離根本,違反法則,就會導致國家的喪亡毀滅。

凡是百姓,自成年以上,就分別歸屬於農,工、商三種職業。農民生產糧食,工匠製作器物,商人經營貨物。舉措與農時不相適應,這叫做不祥之至。以大興土木侵奪農時,叫做“延誤”,百姓就會憂思不斷,田里一定連稅谷也收不到。以治理水患侵奪農時,叫做“浸泡”,悲喪就會繼歡樂之後來到,四方鄰國就會來侵害。用進行戰爭侵奪農時,叫做“虐害”,災禍就會終年不斷,根本不用開鐮收割。連續侵奪百姓農時,嚴重的饑荒就會發生。田中到處是閒置的農具,農民有的閒談,有的唱歌,早上看是如此,到傍晚仍照舊。農民人人無心勞動,損失的糧食必定很多。人們看到了這種現象,卻沒有誰知道重農這個根本。

《呂氏春秋白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