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7月,秋瑾與徐錫麟分頭準備於浙皖兩地舉行反清起義。徐錫麟在安慶倉卒舉事,槍殺安徽巡撫恩銘,被捕遇害。清政府得奸人密報,派兵包圍了秋瑾所在的紹興大通學堂,秋瑾被捕了。在敵人嚴刑審訊時,她堅貞不屈,視死如歸,兩天後在紹興軒亭口英勇就義。秋瑾是中國民主革命的先驅之一,然而,這位女界英烈是怎樣被捕的?歷來眾說紛紜。
有人說她曾「開槍拒捕」。此說最早出於紹興知府貴福之口。貴福得知紹興學堂和革命黨有牽連的密告,星夜渡江,晉省版變,然後會同山陰、會稽兩縣縣令和省兵管帶徐方詔的400餘人查抄大通學堂。秋瑾被捕後,又是他們三人連夜開堂審訊,擬電請示浙江巡撫張曾揚後處決秋瑾。他在發佈的《安民告示》中說:「秋瑾竟敢開槍拒捕。」(《秋瑾史料》)
也有人說少數學生拒捕,而秋瑾未拒捕。清兵包圍學堂時,學堂內尚有學生10餘人,有的出後門游泳而逸,有的出前門持軍械拒敵,但秋瑾居內捨,為清兵所執。(見陶成章《浙案紀略》)列傳三)「唯有體育會女教員秋瑾,聞聲知警,躲入校內紫草房中,兵勇復四處搜查,亦被捕捉。」(《徐錫麟》附錄)還有的說當時並沒有交戰。這種說法主要來自一些目擊者的記述。著名史學家範文瀾的家就在大通學堂附近,相距不過百步之遙。當時他哥哥範文濟是該校學生。事變發生時,範文瀾曾親往操場臂看,看到「滿操場的都是兵」,未見激戰場面,只是聽到幾聲槍響而已。(見《中國婦女》1957年
第8期)大通學堂學生朱贊清,當時剛剛吃過早飯,聽到槍聲後從學堂逃出來,他在後來回憶說,學生們從大門往外跑時,遇清兵阻擊,有兩人中彈,一個腹部中彈後落入河中淹死。(見《大通師範學堂》)佛奴在《秋女士被害始未》中記述了某君於外出歸途中親見秋瑾被捕的經過:「貴福帶兵四百餘名,圍住大通學堂,學生出逃,當即槍斃多人。秋瑾與程毅等出面詰問,均被拘去,沿途肆意毆打。行至某處,一兵將手槍二支擲於道旁,指為女士褲襠中落出。」既然雙方並未交戰,秋瑾也就不會「開槍拒捕了」。
還有一種說法是「束手就擒」。陶成章的《浙案紀略》說:當清兵包圍大通學堂時,如果秋瑾「召集體育會之學生,猶足以殺貴福而佔領紹城,雖無大有為之處,猶愈於束手待斃」。說秋瑾是束手就擒的。馮自由所著《革命逸史》也說:浙江巡撫張曾揚派兵渡江,赴紹興圍捕。消息傳來,秋瑾令學生把槍藏起來。眾學生都勸秋瑾出奔,秋瑾不答,眾學生散去者數十人。
清兵至學堂,又有學生勸秋瑾向後門乘船渡河而逃,秋瑾神色自如,只令學生及辦事員先走,自居內室端坐不動。清兵攻入前門,秋瑾束手就擒。陶成章是浙江革命黨人,在光復會中有重要地位,且與秋瑾過往甚密,他的記述影響極大。馮自由是秋瑾參加同盟會的介紹人,所記不能不信。此外,秋宗章《六六私乘》亦持此說。多年來,史學界對秋瑾的被捕經過,一般都采「開槍拒捕」之說。有些秋瑾傳專門有一節「血戰大通校」,說秋瑾率領學生當場打死清軍幾十人。中華民國史料叢稿《民國人物傳。秋瑾》也說:「秋瑾和少數學生持槍械同清兵搏鬥,擊斃清兵數人,學生死兩人,終因眾寡懸殊,抵抗失敗,秋瑾及程毅等六人不幸被捕。」至於一些描寫秋瑾的電影、劇本等文藝作品,更是繪聲繪色,細緻入微了。
近年來,史學界對秋瑾「開槍拒捕」之說提出了疑問。郭長海於1982年第12期《學術月刊》撰文認為:秋瑾在得知徐錫麟起義失敗,風聲日緊的情況下,採取了應變措施,如銷毀光復會文件、革命黨人來往函件,將學生操練用的槍枝彈藥數十支藏匿。她要渡過難關,靜待一周後的全省大起義。
從被圍的客觀情況看,也不存在武裝拒捕的可能性,清兵400餘人,而大通學堂在校學生只有10多人;案發時清兵一無傷亡,學生中只有兩人在越河逃跑時中彈傷亡,當時與秋瑾同時被捕的還有程毅等6人,其中有叛徒蔣繼雲,他們的口供以及其他檔案都沒有秋瑾「開槍拒捕」的記載。至於貴福的「告示」咬定秋瑾「開槍拒捕」,是因為秋瑾被捕前已藏起槍彈,燒燬文件,定罪無憑證;秋瑾被害後,貴福又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他知道治下的臣民「犯上作亂」將會禍及自己。而且,他平時和大通學生的關係也不錯,在大通學堂開學之日,曾書贈秋瑾一副對聯:「競爭世界,雄冠地球」。審訊時,秋瑾在公堂上指著貴福說他也是「同黨」,這使貴福必欲置秋瑾於死地而後能安了。所以,他一夜之間三次往訪劣坤周百圖,以謀「殺秋法條」。商議結果,「拒捕已可為據,貴福採納之」。(見《秋瑾史料》)於是,在向巡撫的報告和《安民告示》中都說秋瑾「開槍拒捕」了。
秋瑾是激進的資產階級革命黨人,被捕後大義凜然,堅不吐實,壯烈犧牲,為何沒有武裝拒捕呢?《浙江學刊》1983年第1期發表潘鶴松的文章,認為秋瑾是出於戰略上的深謀遠慮,即等待嵊縣黨羽萬餘人的到來,然後舉事,共同襲取杭州。另外,秋瑾對當時形勢的險惡、敵情的嚴重估計不足,以為只要藏起槍彈,銷毀文件,便可如四月間搜查大通學堂一樣無事了。
(賈廣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