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中國古代的習俗,男子20歲「弱冠」後取的別名叫字。字是人們相互之間的主要稱呼。「退之」是一個人的字,他是誰呢?一般來說,對某個字號本無深究的必要,但自唐代詩人白居易在懷念好友元的《思舊》詩中寫下「退之服硫磺,一病訖不痊」後,人們紛紛推測「退之」是不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退之,即韓愈(號昌黎),如果是韓愈,那他真的是死於硫磺嗎?
最早提出白居易詩中的「退之」系指韓愈的是五代的陶榖.他在《清異錄》中說:「昌黎公愈晚頗親脂粉,故事服食,用硫黃末攪粥飯啖雞男,不使交,千日烹皰,名『火靈庫』。公間日進一隻焉,始亦見功,終致絕命。」在這裡,陶榖對韓愈死於硫磺的前因後果作了說明,其根據何在,不得而知,但此說流傳很廣。
到了清代,考據學家錢大聽在《十駕齋養新錄》卷十六中,針對人們以白居易詩「為昌黎晚年惑金石藥之證」,舉出了洪慶善《韓子年譜》中方崧卿的一條辯證對此表示了懷疑。方崧卿根據《衛府君墓誌》說當時也有一個字退之的人叫衛中立,他「餌奇藥求不死,而卒死」,白居易詩中的「退之硫黃」者,「乃中立也」。錢大聽援引李季可的說法進一步提出:韓愈「長慶三年作《李干墓誌》,力詆六七公皆以藥敗。明年則公卒,豈咫尺之間身試其禍哉?」他認為,韓愈決不是那種表面上斥責別人服丹藥,而背地裡卻自己吃丹藥企求長生不死的人。對於這個千年聚訟紛紜的疑案,當代著名學者、隋唐史專家陳寅恪在《元白詩箋證稿。附論。白樂天之思想行為與佛道關係》中,力駁衛退之之說。他的理由是白居易所結交的朋友都是「所謂第一流人物」,像韓愈、元之流,而衛中立並非是進士出身,是小人物,白居易在詩中不可能提到他。並強調陶毅生活在五代時期,距韓愈在世的「元和長慶時代不甚遠,其說當有所據」。他認為白居易《思舊》「詩中之退之,固捨昌黎莫屬矣」。
但有人認為韓愈死於服丹藥之說是不確切的。因為白居易對韓愈死因的記載,「可能得之傳聞,也可能他詩中說的『退之』是另有其人,不是指韓愈「。那是誰呢?沒有指明。並認為所謂韓愈服食丹藥的傳聞由來是」道教徒捏造出來的誹謗之詞「。(見錢冬父所著《韓愈》,中華書局版)另外,有人針對陳寅恪的韓愈之說,提出了質疑。認為「從一般的情理來推測,『詩中之退之』斷無是昌黎韓愈之理」。那麼是衛中立了?也不是!其理由是白居易所結交的朋友並非都是「所謂第一流人物」,白與韓的交情非常平淡,極少往來,並有不滿的情緒。通常,白居易對較親密的朋友死才寫有悼念性的文字,而白居易對韓愈的死從未寫過什麼詩文表示悼念和緬懷之意,怎麼會在《思舊》詩中提到他呢?白居易和衛中立則可以說是毫不往來,白居易寫《思舊》詩時,是不會「突然想到一個和自己毫不交往的人」的。再者,在唐代,不僅韓愈自己沒有說過他有服食丹藥之事,韓愈的朋友也不曾說起過韓愈有服食丹藥之事,連韓愈在世時的整個元和、長慶時代的人也「都不曾說過」韓愈有服丹藥之事,單憑五代時的陶毅之說是不足為據的。那惑人千載的「退之」究竟是誰呢?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唐代第三個字退之而又是白居易朋友的人。所以有人懷疑「退之」兩個字是筆誤,傳抄、刻印之誤。「退之」可能就是「杓直」之誤。構直是李建的字,他與白居易的關係非常密切,也死於服食丹藥。白居易在其詩文中屢次提到他,從《思舊》詩的情理來看,「退之」此人很可能是李建,但「這只是推測之辭,至今還拿不出可靠的證據」。(見劉國盈《韓愈非死於硫黃辨》,載《北京師院學報》1984年第4期)白居易《思舊》詩中的「退之」到底是誰?是韓愈、衛中立、還是李建,或是其他人,至今仍是個謎。
(黃顯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