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有一位同志在出智力測驗題時,寫下了「『大歷十才子』是哪十人」一題後,卻又匆勿刪掉。這是為什麼呢?
大歷(766—779年),是唐代宗李豫的年號。唐代詩歌發展,在開元、天寶年間由李白、杜甫的傑出成就而形成了一個高潮,到了貞元、元和年間,元、白居易倡導新樂府運動,則形成了又一個高潮。在這兩個高潮之間,唐代詩歌經歷了一個由背離到轉趨現實主義的階段,那就是大歷時期。著名的「十才子」便是這一階段的重要作家。
一般認為,「十才子」「竊占青山、白雲、春風、芳草等以為己有」,(皎然《詩式。齊梁詩》)流連山水,稱道隱逸。反映社會現實的詩歌較少,多數是唱和應制之作。風調相高,稍趨浮響,以致「開(元),(天)寶渾厚之氣,漸遠漸漓」。(《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錢仲文集》)當然,到了大歷後期,「諸公改轍,蓋知前非」,詩風有所改變,寫了一些反映現實生活的作品。因此,歷代來研究唐詩的學者,都很重視這一階段詩風變遷的研討,從中探尋詩歌創作興衰的各種原因。遺憾的是,「大歷十才子」究竟指哪10人,則眾說紛壇,迄無定論。最早記載「十才子」之名的,當是《新唐書。盧綸傳》。傳云:「綸與吉中孚、韓侂、錢起、司空曙、苗發、崔峒、耿、夏侯審、李端,皆能詩,齊名,號大歷十才子。」《新唐書》增加了「十才子」一段史料,填補了《舊唐書》的空白,應該說是有功績的。但是同時期江鄰幾說的「十才子」成員同它出入很大,多了郎士元、李益、李嘉祐、皇甫曾,而無夏侯審、崔峒及韓侂。這樣,「十才子」其實不止10人了。兩種記載,都在北宋初期,離唐代不遠,差異竟如此之大,不得不令人生疑。然而,問題的複雜性還不僅如此,在南宋計有功的《唐詩紀事》中,我們又可看到不同於上述的幾種說法:一是比江鄰幾說的少了吉中孚,一是比江鄰幾說的多了吉頌、夏侯審。另外,嚴羽《滄浪詩話》說:「冷朝陽在大歷十才子中為最下,」冷朝陽並不見上面諸說提及,豈不又多出一說?
通觀上述五種說法,只有盧綸、錢起、司空曙、李端四人一致被列為「十才子」成員,其餘「六才子」諸說不一,孰是孰非,實難判定。明人胡應麟在《詩藪》中說:號稱「大歷十才子」,主要是從他們之間「游從習熟,倡和頻仍的關係來講的,而李益等人稍晚於盧綸、錢起,把他們列入」十才子「
並「非實錄」,值得懷疑。但是,清人管世銘《讀雪山房唐詩鈔》的記載,不僅有李益,而且把略早於盧綸、錢起的劉長卿也列入「十才子」。這樣「十才子」便是盧綸、韓侂、劉長卿、錢起、郎士元、皇甫曾、李嘉祐、李益、李端、司空曙等十人了。顯然,胡應麟那條理由又被否定了。因為管世銘所舉10人有的年齡差距很大,如劉長卿比李益大近40歲,他們之間哪裡談得上「游從」、「倡和」?
真是舊案未決,新疑又生。這紛雜的異說給今人研究唐詩發展添了不少麻煩。若以《新唐書》為據,那李益、皇甫曾等在當時頗有才名,卻被排斥在外了,而苗發、夏侯審的詩名並不甚著,未可與諸子相提並論。如果以江鄰幾之說為證,那彼時皇甫兄弟齊名,似乎不應有皇甫曾而無皇甫冉,且韓侂同時盛名卻又沒有提及。若說名望,李益、劉長卿當在所列,但考交遊,則又難以牽合。因此,現今流行的文學史,只得毫無理由地選擇一說,幾句帶過。如社科院文研所的《中國文學史》,採用管世銘一說,列出「十才子」,而在論述時卻把劉長卿與韋應物並論。游國恩等的《中國文學史》,則承《新唐書》一說,把李益與「十才子」並提。兩書對「十才子」都沒加以辨析,所舉代表也只是沒有爭論的盧綸、錢起,而對於其他成員的思想經歷和創作情況並無介紹和評述。這難道是學者們的疏忽?抑或是不值一提呢?揆其原因,恐怕是諸說紛雜,無以論斷,只好無可奈何地一筆帶過,以致留下了由待後人揭曉的謎面:「大歷十才子」究竟是哪10人?(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