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 回  惠妃得子金神人脅 明皇遇仙黑僧降龍

這趙麗妃除房第工夫以外,又善於歌舞。她每日陪皇帝筵宴,便在筵前嬌歌曼舞,引得皇帝心神俱蕩。這消息傳在武惠妃耳中,便一邊四五天痛哭不食,自己修了一本表章,說了許多從前和皇帝在宮中恩情的話,一心想挽回聖心。誰知表章送去,終不見聖駕臨幸。惠妃一肚子怨恨,便病倒在床上。起初還支撐著薄施脂粉,斜倚在床頭,想望承幸。後來,愈盼愈不得消息,知道自己終失了寵幸,便大哭一場,吐出血來,害了一年的癆病死了。臨死的時候,眼前走得一個人也沒有,只留下一個小爆女,聽她大呼三聲萬歲,便嚥了氣。

從此,玄宗更把這趙麗妃寵上天去,這趙麗妃便乘機植黨營私。這時,李林甫初拜相,處處迎合上意,玄宗便十分信用李丞相,凡是李丞相的話,皇帝句句聽信他,趙麗妃便暗暗地托她義父趙尚書送四千銀子去給李丞相,認李林甫做義父,凡事求他在皇帝跟前幫襯幾句。那李林甫原是一個奸險小人,善於逢迎勢力,自幼寄養在大舅父姜皎家中。後姜皎因漏洩了皇帝廢後的旨意被殺,他便在皇帝跟前出首誣告姜皎的子孫,全被皇帝下旨搜捕,幽囚在刑部獄中。後見武惠妃當權,李林甫盡力結交宮中中貴,時時拿珍寶獻與惠妃,因此惠妃在玄宗跟前時時稱讚李林甫的好處。這李林甫又是十分邪婬,他在舅父家中,所有婢妾,都被他用手段一一地勾引上手。後來,看見侍中裴光廷的夫人長著國色天姿,這裴夫人原是武三思的女兒,生下來頗有父風。裴夫人常在姜皎府中來往著,和李林甫一見便愛上了,兩人瞞著裴光延的耳目,在府中暗去明來,成就了許多恩愛。一轉眼,武惠妃在宮薨逝,李林甫看看自己要失勢了,他便求著裴夫人轉求著高力士,在玄宗皇帝跟前,替他說了許多好話。那高力土當初也是武三思一力提拔出來的人,今裴夫人是三思之女,囑托他的話,豈有不出力的?那李林甫也善於逢迎勢力,今見趙麗妃得勢,正想托高力士從中拉攏,宮內宮外連成一氣,忽見麗妃反來認他作義父,豈有不願之理?當時,麗妃和高力士、李林甫一班人,狼狽為奸。林甫拜為丞相。

這時,趙麗妃雖不能生育,但因皇子眾多,只怕他日吃眾皇子的虧。武惠妃雖死,但惠妃的親生子名瑛的,已立為太子。

麗妃卻日夜在皇帝跟前說太子瑛如何結黨營私,如何貪贓枉法。這時,玄宗所親信的,宮中只有內侍省事高力士,宮外只有丞相李林甫。玄宗便把麗妃的話,去問高力士、李林甫二人。

他二人原和麗妃一鼻孔出氣的,見皇帝問他,便也一味說太子的壞話。玄宗原不愛惠妃了,心中也疑太子有變,如今聽了旁人的話,便立刻下詔,把太子廢了,便改立鄂王為太子。不上一年,也被麗妃進讒廢去,改立光王為太子,趙麗妃依舊不快樂,玄宗又想把太子廢去,去問張九齡。那張九齡是一位大忠臣,便竭力勸諫,說儲君是國之根本,根本不可動搖,太子不可屢廢,望陛下乾綱獨斷,不可輕信婦人小子之言!玄宗聽說他信婦人小子之言,心中老大一個不高興。李林甫在一旁進言道:「天子家事,於外人何與?」玄宗聽了,連連贊說李丞相是明白人,便也不和臣下商量,立刻下詔,把個太子廢去,改立忠王亨為太子,便是將來的肅宗皇帝。

這太子亨是玄宗獻貴妃楊氏所出,玄宗因是自己的私生子,便格外地寵愛他。但這太子在藩府中,久已聞知李林甫是一個大奸臣,握著朝廷的大權,如今住在東宮,時時防著李林甫陷害他。那李林甫先設法使太子不得和皇帝見面,又常常向太子需索錢財。這太子無權無勢,又不得和父皇見面,實在沒有銀錢去孝敬李林甫,這李林甫便用語言百般地恐嚇著太子,說要奏明皇帝,把太子廢去。那太子日夜憂愁,弄得寢不安枕,食不甘味。

這一天,是玄宗皇帝的萬壽,許多皇子和公主紛紛進宮去朝賀,皇帝賜他們在宮中領宴。太子亨乘這機會去朝見父皇,玄宗一眼見太子鬚髮也花白了,不覺大詫,便拉住太子的手,問:「吾兒何憔悴至此?」太子見父皇問,也不敢回奏,只是低著頭說不出話來。玄宗見這樣子,知道太子有難言之隱,便悄悄地對太子說道:「汝且先歸,朕當幸汝第也。」太子領了旨意,便回到東宮去候著。隔了一天,那玄宗皇帝果然臨幸東宮,一進門來,只見庭宇不掃,簾幕塵封。走進屋子去,只有三五個小太監奔走著,也不見一個宮女。那琴瑟樂器,高擱在架上,滿堆塵埃,玄宗不覺歎了一口氣。這時,高力士陪侍在一旁,便對高力士說道:「太子居處如此,將軍何以早不相告? 」

這時,高力士已拜為右監門衛將軍,玄宗因十分寵信他,所以呼為將軍,不呼名字的。那力士卻不慌不忙地奏道:「臣見太子如此刻苦,常欲奏明陛下,千歲屢次攔阻說,不要為區區小事,勞動聖心!」玄宗回宮,便下旨著京兆尹速選民間女子頎長潔白者五人,送東宮聽候使喚。高力士見了上諭,忙入宮回奏皇帝道:「臣前亦令京光尹選民間女子,民間因此受差役騷擾,朝廷中御史官員又取為口實。臣以謂掖庭中故衣冠眷屬以事沒入者不少,宜有可選者。」玄宗依了高力士的話,便令力士召掖庭,令按簿籍點閱,完好女子,選得了三人,便賜與太子。這三人中,以吳姓女子為最美,一入東宮,便得太子愛幸。

他二人在夜靜更深香夢沉酣的時候,忽見這吳氏在夢中叫苦,似甚痛楚。太子把她摟在懷中喚著,這吳氏被夢魘住了,看她四肢抽索,喉間氣息微細,太子大驚,心想聖上賜我此女子不久,倘從此不醒,聖上便當疑我虐待致死,豈不從此失了父皇的歡心,又使李林甫容易進讒?便自己下床來,執著燈燭照著,伸手在吳氏的酥胸上撫弄良久良久,只見她哇的一聲哭醒來。

太子忙問夢見什麼?吳氏拿手撫著自己左脅,還好似十分痛楚的一般,說道:「妾夢見一金甲神人,身長丈餘,手持利劍,對妾說道:『帝命吾入汝腹中,為汝之子。』說著,便拿利劍剖開妾之左脅進去,妾身痛不可忍,竭力呼喚,如今左脅還隱隱作痛呢。」太子聽了這一番話,便替她解開小衣,看去,那肋骨皮膚上,果然隱隱顯露一縷紅絲,深入肌裡,襯著潔白的肌膚,更覺嬌艷可愛。太子撫摸了一會兒,便入宮去把這情形奏明皇上。玄宗聽了,也頗覺奇異,從此便留意著吳氏的胎兒。

不久,果然生下一個男孩兒來,這孩兒便是他日的代宗皇帝,這吳氏也便是將來的章敬皇太后。

只因吳氏年幼體弱,這皇孫身體也十分瘦弱,玄宗打聽得太子果然生了兒子,便三朝親自臨幸東宮,賜以金盆洗浴。那乳媼只因皇孫身體瘦小,怕皇上見了不樂,心中甚是惶急。後來,打聽得貞王也得一子,與皇孫同日,身體卻長得十分肥白,便偷偷地去抱進東宮來,俟皇上駕臨,便拿貞王的兒子跑出來。

玄宗一看,忽然不樂,說道:「此非吾孫也!」太子大駭,忙將皇孫抱出。玄宗抱在手中,玩弄一會兒,又向著日光照看著,笑說道:「此兒福祿過其父!」便吩咐設宴,召宮中樂工舞女歌舞著。玄宗上坐,太子和高力士在兩旁陪坐。玄宗笑對高力士道:「此一室中,有三天子,豈不大樂哉?」從此,李林甫和高力土便以另眼看待太子。

唐朝宮中太監的制度,原有內侍四人,內常侍六人,內謁者監內給事各十人,謁者十二人,典引十八人,寺伯寺人各六人。又在宮中設著五局,便是掖庭局,宮闈局,奚官局,內僕局,內府局。太宗皇帝遺詔:內侍不立三品官,不任外事,惟門闔守禦廷內,掃除稟食而已。到武則天自立為女皇時候,便放寬內侍定額。到中宗皇帝時候,黃衣太監多至二千員,七品以上員外置一千員。但這時太監穿朱紫色衣的還少。到如今玄宗皇帝時候,因財用富足,在開元、天寶年間,宮嬪多至四萬人,黃衣太監多至三千人,朱紫太監也增加至一千六百人。有得皇帝親信的,便拜三品將軍官。那太監私宅中,門外居列戟,有在殿頭供奉的,便權傾四方。每有使命出京去,所至郡縣,奔走獻奉,動輒萬金。便是平日在京師地方來往,出宮一次,總得數千緡的孝敬;因此,凡宮中的重要太監,都在近郊一帶購置田園,威赫一世。所有監軍節度等官,威權反在太監之下。

玄宗即位之初,有一太監名楊思勖的,也很得皇帝信任。

當初,思勖幫助玄宗在宮中為內應,削平韋後之難,升為左監門衛將軍。在開元初年,安南蠻酋長梅叔鸞反,自稱黑帝,奪得三十二州的地方,又結連林邑、真臘、金鄰等國,佔據海南,號稱四十萬蠻兵。思勖招募十萬子弟兵,從馬援故道側攻,敵出不意,大敗。思勖殺賊二十萬人,屍積成山,稱為京觀。接著又是五溪首領覃行章作亂,思勖率兵六萬往討,生擒首領覃行章,斬首三萬級。思勖拜輔國大將軍,又封虢國公。此後,思勖六次出征,每次總殺敵數萬。楊思勖生性陰險殘忍,每戰得俘虜數萬,必盡殺之,剝去面皮,挖去腦髓;又拔去毛髮。

他手下將士,人人害怕,便肯遵守號令。當時,有內給事牛仙童,受了張守珪賄賂敗露,玄宗下詔,付思勖審問。思勖問定了罪,便把牛仙童剝去了上下衣服,綁在木格上,用牛尾抽打,皮肉盡爛,慘不忍睹。思勖又親自動手,剖開仙童胸膛,探取心臟,又截去手足,細細地剔取肩背上肌肉,肉盡才得死去。

不久,這楊思勖也逝世了,那高力士又慢慢地露出頭角來了。

在聖歷年間,有嶺南討擊使李千里,獻上Yan兒二人:一名金剛,一名力士。武後見力士身體堅強,又很聰明,便留在左右使喚。後因貪贓敗露,被武後逐出宮來。當時,有太監高延福,收留他為養子,因此便冒姓高。玄宗做藩王的時候,高力士便能傾心結附。後又因殺蕭岑有功,拜右監門將軍,知內侍省事。他的威權,一天大似一天,在宮中所有四方奏章,須先經高力士審察以後,再送至御書房披覽。宮中大小事務,俱由高力土一人專主。力士在宮中卻十分謹慎,日夜隨在玄宗左右,非奉差遣,不離宮門。便是沐浴眠息,也在皇帝寢宮外一間小屋中。玄宗常說力士在旁,我寢乃安。當時和力士通同一氣在朝廷內外掌著大權的,如李林甫、宇文融、蓋嘉運、韋堅、楊慎矜、王鉷、楊國忠、安祿山、安思順、高仙芝一班人;但都依靠著高力士一個人提拔起來的。當時為高力土爪牙的一班有勢力的太監,如黎敬仁、林昭隱、尹鳳翔、韓莊、劉奉廷、王承恩、張道斌、李大宜、朱光輝、郭全、邊令誠等,有在內廷供奉的,有外放拜節度官的。每遇宮中修功德,買鳥獸,太監奉使出京,每出京一次,便得款在四五萬以上。京師地方,甲第亭園,良田美池,儘是內侍產業。但高力士的產業,又比這班太監的多過十倍。不說別的,只是那西莊田地,騎在馬上,在他田旁跑一天路,也不能走盡。京師地方人民,每說起高力土,好似天人一般敬重。皇太子在東宮,稱高力士為兄。此外一班王公大臣,俱稱高力士為翁。力士的親戚朋友,都稱他為阿□。便是玄宗皇帝,也只呼將軍,不敢喚他名姓。力士自幼賣作奴僕,待富貴時,便想念他的母親麥氏,苦於家庭失散,無處尋覓。後嶺南節度使在隴州地方,覓得麥氏,迎回京師,母子相見,不能相識。麥氏說記得兒當胸有黑痣七粒,如今在否?力士袒胸,果見七痣。麥氏從懷中出一金環道:「此兒幼時所服!」母子二人,相抱大哭。從此,高力士孝養母親,王公大臣俱有饋送。玄宗封麥氏為越國夫人,追贈力士之父為廣州大都督。這時,朝廷官員,不論大小,幾無一不是高力土同黨。只御史嚴安之,從未有一絲一縷饋送與力士的。

這嚴安之為官清正,愛民如子,平日在街市中行走,便喜問民疾苦,見有老幼疾病,便下車扶持著,同坐著車,送回家去。因此,京城地方的人民,人人都感動他的恩德,喚嚴御史為嚴父母。這時,是元旦大節,玄宗有與民同樂之意,隔年便下諭,使軍民預備燈戲。到這一日,皇帝賞人民酒肉,玄宗親御勤政樓,大宴群臣。樓下雜陳百戲,縱人民遊觀。一時人聲鼎沸,如山如海,把個勤政樓擠個水洩不通。宮中金吾衛士,手擎白色木棍棒,如雨下地趕逐閒人。那群百姓,便東奔西避,十分擾亂。玄宗在勤政樓上見此情形,心中不樂,便對高力士道:「朕以年歲豐盛,四方太平,故為此樂,欲與百姓同歡;不料喧亂至此,將軍將以何來止之?」高力士奏對道:「臣實無法制止,只聞嚴御史恩在人民,百姓無不愛服,陛下何不即召嚴安之?以臣愚見,必能使人民安靜也。」玄宗便傳嚴御史上樓,告以人民喧亂,心中不快。嚴安之奉命,便下樓去在四方繞行一周,以手版劃地成線,對眾人高聲道:「敢越此線者,便殺無赦!」那人民頓時安靜下來。玄宗在勤政樓,連宴群臣五日,不聞樓下有喧亂聲。那嚴御史所劃地上界線,始終無一人敢犯的。玄宗歎道:「嚴公威信,朕不及也!」但玄宗自從勤政樓五日筵宴以後,便引起了他遊樂的興趣。皇帝久居在東都,所有宮中亭園,都覺可厭。且宮廷寬廣,時見怪異,有臨幸西京之意。次日,便召宰相,告以欲幸西京。裴稷山、張曲江二大臣諫曰:「百姓場圃未畢,恐有擾礙!陛下如必欲西幸,請待冬時。」李林甫在一旁,見皇上有不悅之色,待宰相退去的時候,李林甫故意裝成腳病,行在最後。皇帝問:「李丞相有足疾否?」這時,李林甫見左右無人,便奏對道:「臣並無足疾,因欲奏事,獨留後耳。竊意二京為陛下之東西宮,既欲臨幸,何用待時?即使有妨田事,亦只須蠲免沿途租稅,百姓反感皇思不淺矣!」皇帝聽李丞相所奏,不覺大悅,便宣告有司,即日西幸。從此,聖駕常住長安,不復東矣。

皇上既到西京,每日在園林遊樂。只因皇上喜學神仙,那郡國官員,時時徵求得奇士,送進宮來。這時,陪皇上在宮中遊玩的,儘是一班得道之士。那時,有一道行高深的人,名張果的,在則天皇帝時候已聞其名,四處尋訪,不能得其蹤跡,玄宗又下詔訪求。地方官員在終南山中尋得,便送至宮中。玄宗與之接談,說過去未來事,其是靈驗。常與皇上對飲,張果拔簪劃酒杯中,酒分成二半;以一半敬帝,一半自飲。隨手拿酒杯向空中拋去,立變成黃雀,在庭中飛鳴,繞屋簷一周,那黃雀千百成群,紛紛落在筵前,立變成千百隻酒杯,御廚中所藏酒杯,俱搬運一空。玄宗大樂,日日跟張果學仙術。又有一人名邢和璞,善於推算,人將生辰投算,便能知此人善惡壽夭。

玄宗便令推算張果,便茫然不知張果究有多少年歲。又有一人名師夜光的,能見鬼怪。玄宗召張果與夜光二人對坐,夜光卻不能見張果。對玄宗奏稱:「張果何在,臣願得見之!」張果已久坐在帝旁,不覺大笑。夜光只聞張果笑聲,終不能見其人。

玄宗對高力士道:「朕聞奇士至人,外物不能敗之,試以堇汁飲之,不覺苦者,真神仙中人矣!」一夜,玄宗與張果圍爐對飲,高力士潛將堇汁傾入張果杯中,張果連飲二大觥,便醺然醉倒,矇矓中笑對力土道:「此非佳酒也!」便倒頭睡去。待醒來取鏡自照,上下牙齒盡成焦黑。張果微笑著,拿手中的鐵如意,盡把牙齒打落,藏在袋中,又從懷中取出藥粉一包皮皮,向牙床上塗抹,那上下牙床立刻長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來。玄宗連呼仙人。張果笑說:「臣有師弟,在聖善寺祝發,法名無畏,又號三藏,原是黑番奇人,有呼風喚雨的本領。」

這時,適值天旱,玄宗便命力士捧詔書去,速傳無畏進宮,令速喚雨。無畏奏道:「今歲大旱,乃天數使然!若召龍行雨,恐烈風大雨,轉傷人物,方外愚臣,不敢奉詔!」玄宗不聽道:「人民苦早已久,雖暴風驟雨,亦足快意。」無畏不得已,便奉旨。玄宗命有司照例築壇,陳設法器,幢幡鐃鈸,無一不備。

無畏登壇,大笑道:「似此俗物,何能求雨?」便盡令撤去,只捧著一個缽盂,滿盛清水,解下佩刀,向水盂中攪著,口中用胡語誦咒數百遍。一刻工夫,見有一物,大才如指,略具龍形,在水中盤旋,週身赤色,伸首水面,旋又俯首水中。無畏又用刀攪著水,唸咒三次,俄而白氣一縷,從缽中上騰,狀如爐煙,直上數尺。命內侍捧缽出講堂外,回顧力土道:「速去!

速去!遲則淋漓矣!」高力士急急上馬疾馳而去,回頭看時,只見白氣漸起漸粗,從講堂飛出,好似一匹白練高懸空中,頃刻見天上陰雲四合,大風震電,雨下如注。高力士馳過天津橋以南,風雨隨馬腳而至,街旁大樹,盡被大風拔起。待高力士回宮復旨,那衣冠已盡被大雨淋濕了。這時,孟溫禮做河南尹,正出巡街道,亦親身遇此大雨。如今洛陽京城天津橋釁,有一荷澤寺,便是高力士那時往請祈雨回宮,在此寺前遇大雨,玄宗便在橋旁建一座寺院,題名荷澤。

當時,臣民見玄宗皇帝親信奇術之士,便又有羅思遠入宮請見。羅思遠秘術甚多,更善施隱身之術,使人對面不相見。

玄宗親見羅思遠作法,果然奇驗。玄宗大樂,欲就學習此隱身法術,思遠故意作難。玄宗願拜思遠為師,思遠略一傳授,終不肯盡其技。玄宗每欲與思遠同在一處學習,思遠用隱身術避去,使皇帝無處找尋。玄宗獨行法術,終不能把身體完全躲去,或衣帶外露,或巾角外顯。宮人見之,皆拍手大笑。玄宗心中頗覺不樂,但亦無之如何。高力士獻計,多賜金帛,羅思遠亦淡漠視之;又變計以刀斧恐嚇之,思遠終不為動。玄宗大怒,傳旨命高力士以油裹住思遠身體,置在油搾下壓斃之,埋屍在郊外。不及旬日,便有四川官員奏稱:「羅思遠騎驢出沒於峨嵋山一帶。」

這年冬天,玄宗皇帝巡幸四岳,車駕到華山腳下,皇帝見岳神下山迎謁。帝問左右,左右答稱不見。高力士奏稱:「山下有女巫阿馬婆,能見鬼神。」玄宗便召阿馬婆使視之。阿馬婆奏道:「神在路左,朱發紫衣,迎候陛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唐代宮闈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