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才,丹陽人氏。父雄,事南齊,官至蘭陵太守,因醫術高明被江左稱道。之才幼而俊發,五歲誦《孝經》,八歲知曉義旨。曾與從兄康前往梁太子詹事汝南人周捨家聽講《老子》。周捨備飯菜招待,並戲言道:「徐郎不用心思義,而只侍奉飯菜嗎?」之才答:「我聽說聖人虛其心而飽其腹。」捨感歎著獎賞了他。十三歲,召為太學生,粗通《禮》、《易》。彭城劉孝綽、河東裴子野、吳郡張嵊等常與之才討論《周易》以及《喪服》儀,他反應敏捷,對答如流。劉、裴諸人極為感慨,說:「神童!神童!」劉孝綽說:「徐郎燕頷,有班定遠的相貌。」陳郡人袁昂為丹陽太守,舉薦之才為主簿。大小事務,處置得極為妥貼。郡公廨失火,之才起床觀望,夜裡不曾穿衣,披著紅色的服帕跑到房外,在火光的映照下被袁昂看見。功曹請求免除其職,袁昂重其才學,便寬宥了他。豫章王綜出鎮江都,再拜之才為豫章王國左常侍,又轉為綜的鎮北主簿。
綜入魏,三軍散走,之才退至呂梁,橋斷路絕,這樣就被魏統軍石茂孫所扣留。綜侍魏才十個月,便位至司空。魏准許綜收聚先前的僚屬,這才查訪到之才在彭泗,稟告魏帝說:「之才特善醫術,而且又有機辯。」下詔征之才。孝昌二年(526),之才抵洛陽,帝敕居住南館,禮遇極其優厚。從祖父謇之子踐上奏魏帝請求准許之才返家。之才藥石靈驗。又博涉經史,加之出言敏捷,朝臣爭相邀引,使其名聲大噪。武帝時,封昌安縣侯。天平中,齊高祖徵召入晉陽,因而之才常在內館,受到了極好的待遇。武定四年(546),由散騎常侍轉為秘書監。文宣為宰相,所有官吏或升或降。楊音認為南土之人,不堪掌管秘書,轉授金紫光祿大夫,讓魏收代領其職。之才因而十分怏怏不樂。
之才稍通天文,也懂圖讖之學,與館客宋景業參校吉凶,預測午年必有變革,請高德政啟奏皇上。文宣見奏極其高興。此時從婁太后到勳臣貴戚,都稱關西既是勁敵,恐怕有挾天子令諸侯之言辭,不能先行禪代之事。只有之才這樣說:「千人追兔,一人得之,諸人鹹息;須定大計,哪裡容許去倣傚他人。」又引經據典,羅列條目,帝依從了之才的建議。登基後,帝更加親近之才。之才不僅依仗醫術升進,而且首倡禪代,又戲謔滑稽,言無不至,於是大得親暱。不久升任侍中,封池陽縣伯。之才見文宣政令苛嚴,求出朝廷,除趙州刺史,竟不能向朝廷陳述職守,依然被當作弄臣看待。
皇建二年(561),拜西兗州刺史。未赴任時,武明皇太后患病,之才治療,應手便愈,孝昭賜予彩帛千段、錦四百匹。之才因擅長醫術,雖在外為官,有事即馬上召回。由於博識多聞,所以醫術越發高妙。太寧二年(562)春,武明太后又病,之才弟之范為尚藥典御,帝令其診視。內史都請求宮中呼太后為「石婆」,大概是有忌諱,因此改名壓制。之范出宮告訴之才說:「童謠云『周裡..求伽,豹祠嫁石婆,砍墓作媒人,只得一雙紫延靴』。眼下太后突然改換名字,我好生奇怪。」之才說:「..求伽,一派胡言。豹祠嫁石婆,哪有好事?砍墓作媒人,只是想合葬而挖塚。只得一雙紫延靴是在四月,為什麼?紫是由『此』和『系』組成的,延,是熟,當在四月中旬。」之范問靴是什麼意思。之才說:「靴字是革旁加化,豈是長久之物?」到四月一日,太后果然死了。
有人得了腳跟腫痛病,很多醫家不知其所以然。之才說:「這為蛤精疾,是乘船入海,腳放在水中所致。」病人說:「確有其事。」之才剖開腳跟部,找出了兩個蛤子,像榆樹莢那樣大。有人用骨頭做刀子把,色彩斑斕。之才見了,說:「這是人瘤。」問得自何處,說是在某古塚中見一骷髏額骨長有數寸,試著用刀削開一看,有花紋,故拿來做了刀把。之才就是這樣的明悟多通。
天統四年(568),累遷尚書左僕射,不久為兗州刺史,朝廷特意賜給鐃吹一部。之才醫術最高明,多次被皇上徵召。武成帝酒色過度,心神不定,曾發病,自稱開始看見空中有五色物體,稍近之後,成了一美貌女子,離地數丈,亭亭而立。過了一會,變為觀世音。之才說:「這是色慾過度,大虛虧所致。」隨手煎熬湯藥,服一劑,見觀世音站到了遠處,又服,變成了五色物體,再服數劑,病好了。帝每發病,馬上派騎追趕之才,針藥齊下,應時而愈,故常有端執的舉動。入秋,武成安定,再未犯病。和士開想順次升進,將之才歸入兗州籍中,就成了本屬,於是士開上奏朝廷請拜之才刺史、胡長仁左僕射、他本人右僕射。十月,帝又犯病,對士開說:「之才外任,使我辛苦,我好恨!」八日,敕令驛馬追還之才,帝十日駕崩,之才十一日才趕回。病人已死,他也就返歸兗州了。在職沒有侵暴,卻不太熟悉法理,因而頗有疏慢,用捨隨意。
五年冬,後主召之才。不久左僕射空缺,之才自薦說:「從此開始可恢復禹之業績。」武平元年(570),再拜尚書左僕射。之才對和士開、陸令萱母子一味迎奉,二家有病疾,則設法救護,絲毫不敢怠慢。由是遷任尚書令,封西陽郡王。祖王廷執政,拜之才侍中、太子太師。之才憤恨地說:「子野壓抑我!」王廷眼有疾,所以之才把他當成了師曠。
之才聰明強識,有過人的敏捷,尤其喜好劇談體語,公私聚會,多相嘲戲。鄭道育常戲稱之才為師公。之才說:「既然是你的老師,也當是你的公公,在三之義,而佔其二。」又嘲弄王昕的姓,說:「有話就王,近犬便狂,加頸足而成馬,施角尾而為羊。」盧元明乘機戲弄之才說:「你的姓是未入人,名是字之誤,『之』當為『乏』。」之才應口而答:「你的姓在亡為虐,在丘為虛,生男則為虜,養馬則為驢。」一次,與朝臣出遊,遠遠望見一群狗在狂奔,諸人請其品評,之才脫口而出:「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為逐李斯東走,為負帝女南徂。」李諧時與之才同坐一車,見之才稱呼自己父親的名字,說:「你嗜好生吃熊白?」之才答:「一般。」又問:「你這句話講得有道理嗎?」李諧馬上跳下車去,恰好碰到了自己的外甥高德正。德正問:「舅好像不太高興?」李諧向他講了原因。德正馬上趕到車旁,連連索要熊白。之才對身旁的人說:「這個人的父祖叫啥名字?」眾人不敢回答。之才說:「生不為人知,死不為人諱,這名字就不值得向人打聽了。」唐邕、白建正好顯貴,時人語:「并州赫赫唐和白。」但之才很是看不起他們,正月初一,當著唐邕的面,祝賀諸令史說:「願大家官運亨通,像唐、白一樣。」由於小史喜歡嚼筆管,他便拿著筆指著元文遙的口說:「借你的牙齒一用。」之才的不遜就是這樣。
侍奉諸帝,以戲狎得寵。武成長臼齒,問醫師緣由。尚藥典御鄧宣文以實對,武成大怒,還狠狠地揍了他一通。後問之才,之才拜賀,說:「這是智牙,長智牙的人聰明長壽。」武成聽說十分高興,好好地獎賞了他。做僕射時,對人講:「我在江東,見徐勉作僕射,沒有哪個朝士不巴結他的;如今我也是僕射,沒有人奉承我,還有何種理由活下去!」之才妻為魏廣陽王的妹妹,之才向文襄帝請求才得為妻。和士開熟識後,就與他的妻子通姦。之才遇見就避讓,說:「不要打擾少年人的戲笑。」他就是這樣的寬宏大度。年八十,卒。贈司徒公、錄尚書。謚號文明。
長子林,字少卿,太尉司馬。次子同卿,太子庶子。之才認為這個兒子無學問,常歎息:「終究要像《廣陵散》的。」
弟之范,亦以醫術被時人稱道,官至太常卿,朝廷特准承繼之才的西陽王爵。入周,授儀同大將軍。隋開皇中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