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字元子,是宣城太守桓彝的兒子。未滿週歲時太原人溫嶠見了他說:「此兒骨骼不凡,請再讓他哭一下。」等到聽了他的哭聲,又說:「真是英才降世!」桓彝因為此兒為溫嶠所賞識,所以給他取名叫溫。溫嶠笑著說:「果然如此,將來也要改作和我一姓。」桓彝被韓晁害死,涇縣縣令江播參與了此事。當時桓溫十五歲,頭枕戈矛,眼流血淚,立志報仇。到十八歲,碰上江播已死,他的兒子江彪兄弟三人居喪,把刀放進手杖,用來防備桓溫。桓溫謊稱弔喪客人,得以進入,在守墓的廬屋裡殺了江彪,然後又追殺了他的兩個弟弟。時人為之稱歎。
桓溫為人豪邁爽朗,有雄風高節,姿貌奇偉,臉上有七顆星印。年少時同沛國劉炎友善,劉炎曾稱讚他說:「桓溫眼睛像紫石稜,鬚髮如刺蝟毛,是僅次於孫仲謀、晉宣王一類的人物。」被選為南康長公主的夫婿,拜為附馬都尉,襲萬寧男爵位,授琅王牙太守,屢遷至徐州刺史。
桓溫同庾翼友善,經常在一起相約要安定天下,匡國濟民。庾翼曾經對晉明帝推薦說:「桓溫從小就有雄才大略,希望陛下不要把他當作平常人看待,也不要當作平常的女婿,應當像周宣王對方叔、召伯那樣,委以復興重任,讓他弘揚大道、匡濟時局,完成艱難事業。」庾翼死後,明帝便提拔桓溫為都督荊梁四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領護南蠻校尉、假節。
當時蜀主李勢已經衰微,桓溫立志滅蜀建立功勳。永和二年(346),率軍西征。當時康獻太后臨朝聽政,桓溫準備完畢後,呈上奏疏就出發了。朝廷因為蜀地險遠,而桓溫的兵馬又少,加之深入敵境,都很擔憂。從前,諸葛亮在魚腹平沙上造有八陣圖,把石頭壘成八行,每行之間距離二丈。桓溫看見後,說:「這是常山蛇的形狀。」軍中文武百官全都認不出來。等到大軍駐紮彭模後,便命參軍周楚、孫盛守輜重,自己帶領步兵直逼成都。李勢派叔父李福和從兄李權等進攻彭模,周楚等人抵禦他們,李福敗退逃走。桓溫再次進攻李權,三戰三捷,賊眾潰散,從小路逃回成都。李勢於是全軍出動同桓溫在笮橋決戰,參軍龔護戰死,軍心恐懼,打算後退,可是鼓吏卻把撤退鼓敲成了進攻鼓,於是又進攻,李勢全軍大敗。桓溫乘勝追擊,火燒了小城,李勢連夜後退九十里,到了晉壽葭萌城。李勢的部將鄧嵩、昝堅勸他投降,於是李勢就雙手反綁,抬著棺材前來投降請罪。桓溫在蜀地停留一月,推舉賢才,獎勵善行,偽尚書僕射王誓、中書監王瑜、鎮東將軍鄧定、散騎常侍常琚等,都是蜀地的良才,一起任命他們為參軍,百姓都心悅誠服。大軍還未撤回,王誓、鄧定、隗文等又反叛,桓溫又討伐平定了他們。整軍旅回到江陵,晉陞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封為臨賀郡公。
石季龍死後,桓溫想率軍北征,首先上書提請朝廷討論水路、陸路誰更宜適,很久沒有回音。桓溫當時已知道朝廷倚仗著殷浩等人與自己抗衡,他很氣憤,但素來又與殷浩相知,所以並不害怕他們。因為國家沒有其他禍亂,他們之間才僵持了一年多,雖然有君臣之禮,實際上也只不過是相互敷衍羈絆而已,八州士眾財物賦稅,幾乎不為朝廷所用。桓溫申明要北伐,上表剛奏朝廷,大軍就出發了。順流而下,進到武昌,軍隊有四、五萬之多。殷浩擔心被桓溫廢除,準備謀劃迴避,卻又想打著騶虞幡讓桓溫停止進軍。一時間朝廷內外議論紛紛,人情震驚。簡文帝當時做撫軍,寫信給桓溫申明社稷大計,解釋互相懷疑的原因,桓溫當即回軍還鎮,向皇帝上疏說:
「我近期親自率領所統轄的部隊,想北上掃平趙魏,軍隊到達武昌,得到了撫軍大將軍、會稽王司馬昱的書信,說是目前社會上是非紛紜,疑惑叢生,信中談到形勢危急,令人憂及社稷的安危。靜心思索,讓人驚愕不已,不解懷疑產生的原因。孤獨無助,如沉深淵。我以魯鈍之材,肩負重任,雖然無與此相稱的才能,但職責是平定禍亂。如今,國恥未雪,寇仇未滅,幸好遇上開明泰世,敵人又有機可乘,就是有志匹夫,尚且心懷憤慨,我又如何忍心而坐觀國家的禍敗呢!所以,揮戈奔馳,不敢安歇,先後上表陳情,到今天已一年多了。坦蕩忠誠,公私可察,哪裡又有絲毫差錯,竟招來如此猜忌?這不正是奸佞之徒心懷恐懼、搬弄是非、惑亂朝政的伎倆嗎?
「從前樂毅竭誠事燕,結果垂涕出奔;霍光盡忠於漢,結果受上官桀的誣告。諂言詆毀高行,奸邪敗壞美德,這是歷代關係社稷存亡的禍患。如今天子年輕,太后陛下以聖明賢淑之德,謙恭任賢,將國家大事托付給群臣,朝中群賢畢集,德信佈於遠方。再說,我家世代蒙受殊恩,服侍三朝,既不是來自異邦的客卿,又不像韓信、彭越有稱王裂土的野心,可是,離間讒毀我們的流言卻流布人口,傳遍四方,這就是古代聖賢蒙冤悲歎於從前、而我也憂懼於眼前的原因。如今寇賊冰消雲散,大事接近完成,晉朝的北方遺民正鵠立南望,效忠王室的人都慷慨奔赴道路,元兇的末日近在旦夕,而一些人橫加指責,無中生有,羅織罪名,使行將滅亡的賊寇得以蘇生喘息,這是最讓人痛心疾首、悲傷感歎的。我雖然心中所想的只有公眾,所盡忠的是國家,可是外敵還未消滅,內弊卻接連產生,這便是我原本想致力國家、有所抱負的真正原因。」
朝廷陞遷他做太尉,執意推讓不受。
當時殷浩到洛陽修復皇室陵園,時過數年,屢戰屢敗,器械都耗費殆盡。桓溫又進督司州,藉著朝野怨情,奏請廢除殷浩。從此,內外大權集於桓溫一身。桓溫於是統領步兵騎兵四萬,從江陵出發,水軍從襄陽進入均口,到南鄉,步行到淅川,再向關中征討,命令梁州刺史司馬勳從子午道出兵。另一支軍隊進攻上洛,俘獲了苻健、荊州刺史郭敬,又攻破了青泥。苻健派兒子苻生、兄弟苻雄率屬下數萬人,屯兵..柳、愁思土追抵抗桓溫,不久就發生大戰,苻生親自衝鋒陷陣,殺死桓溫部將應誕、劉泓,士卒死傷數千。桓溫軍奮力作戰,苻生軍才潰敗。苻雄又同將軍桓沖在白鹿原交戰,又被桓沖打敗。苻雄於是奔襲司馬勳,司馬勳退駐女媧堡。桓溫進軍到霸上,苻雄率五千人挖深溝自衛。當地居民都安居如常不停作業,拿著牛肉和酒在大路上迎接桓溫的十有八九,年邁的老人感動得流著熱淚說:「沒料到今日又見到了官軍!」起初,桓溫想依靠麥子成熟,取來作為軍糧,可苻健邦除麥苗,實行清野,軍糧沒有著落,便帶著三千多名百姓撤回。明帝派侍中黃門在襄陽慰勞了大軍。
起初,桓溫以為自己的雄姿氣概和宣帝、劉琨屬於一類,有人拿他同王敦相比,他很是憤憤不平。等到這次北征回來,在北方尋到了一個手腳靈巧的老婢女,走訪她,說是劉琨的婢女,一見到桓溫,便潸然流淚。桓溫問她緣故,回答說:「主公很像劉司空。」桓溫大喜。到外面整理衣冠後,又叫來老婢女問,老婢女說:「臉很像,可惜太薄;眼睛很像,可惜太小;鬍鬚很像,可惜太紅;形體很像,可惜太短;聲音很像,可惜太柔弱。」桓溫於是取帽解帶,酣然昏睡,不高興了好幾天。
母親孔氏死了,他上疏請求解除官職,想到宛陵送葬,詔令不准。朝廷贈他母親為臨賀太夫人印綬,謚號敬,並派侍中弔祭,讓謁者監護喪事,不到一月時間,使者到達八次,華麗的官車在路上前後相望。桓溫葬罷母親後開始視事,想修復園陵,移都到洛陽,奏表上了十餘次,朝廷不許。晉陞桓溫為征討大將軍,都督司、冀二州諸軍事,專門負責征討事宜。
桓溫派督護高武佔據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兵黃河上,率領水軍逼近洛陽許昌,認為譙梁水道已通,請徐、豫二州兵馬順著淮水、泗水進入黃河。桓溫從江陵北伐,行經金城,看見自己年輕時栽種的柳樹都已十圍了,感歎地說:「樹尚且如此,人哪能不老!」手握枝條,淚流滿面。於是渡過淮河、泗水,踏入北方境內。同諸僚屬登上平乘樓,放眼遠眺中原,感慨地說:「致使神州淪陷,百年間變成廢墟,王夷甫等人不能不負責任!」袁宏說:「天運有興有廢,哪裡就是諸人的過失!」桓溫變色動容對四座說:「聽說劉景升有條千斤重的大牛,咀嚼豆子多於常牛十倍,可負重行遠,卻不如一條瘦牛,魏武帝進入荊州後,把它殺了犒勞軍士。」話的意思是以大牛比況袁宏的,座中諸人聽了都大驚失色。大軍駐紮伊水,姚襄在伊水北屯兵,據水而戰。桓溫讓軍隊結隊向前,親自披甲,督促其弟桓沖和諸將奮勇進擊,姚襄大敗,自相殘殺,死者數千人,越過北芒向西逃走,沒被追上,這才得以逃奔到平陽。桓溫大軍駐紮在過去的太極殿前,不久又轉移到金墉城,並拜祭了諸先帝陵墓,修復了被毀壞的陵墓,同時設置了陵園令。隨即班師回朝,帶著降賊周城,並把歸附的三千戶人家安置在長江漢水之間。派遣西陽太守黃..從黃城出擊,討伐蠻賊文廬等部,又派遣江夏相劉岵、義陽太守胡驥討伐妖賊李弘,都大獲全勝,把敵賊的首級傳到了京都。桓溫回師之後,司、豫、青、兗各州又陷入敵手。昇平年間(357~362),改封為南郡公,降臨賀郡公為縣公,把臨賀郡公封給次子桓濟。
隆和初年(362),敵寇進逼河南,太守戴施出奔,冠軍將軍陳..告急,桓溫派竟陵太守鄧遐率三千人援助陳..,並想還都洛陽,向皇帝上疏請求(疏文略),朝廷詔令說:「從前的喪亂,恍惚間已經歷了六十餘年,如今戎狄蠻族繼續肆意施暴,眷戀西望,滿懷悲歎!得知你想親率三軍,掃蕩敵寇,收回中原,光復舊京,假若不是捨身忘我報國,誰能這樣作呢!鎊方面的指揮謀劃,一併托付給你了。只是北方一處荒蕪破敗,處處都得辛苦經營,尤其在開始時,更是舉步維艱,這都是值得憂慮的。」於是改授桓溫都督司、並、冀三州,因為交州、廣州遼遠,撤消了都督,桓溫上表推辭。朝廷又加封他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和假黃鉞。
桓溫以已經都督朝廷內外,不宜遠出為理由,又上疏陳請應該立即執行的七件事:其一,當前朋黨興盛、私議沸騰,應該杜絕抑制浮言讒語,剷除它得以滋生的土壤。其二,人口稀少,趕不上漢朝的一郡,應該並官減職,使官吏長期穩定。其三,國家的行政機制不能停止和廢除,常務文書案件的落實,要限制時日。其四,應該明確長幼之禮,獎勵忠實、公正的官吏。其五,褒獎懲罰,應該和事實相稱。其六,應該繼承遵守古制,弘揚學業。其七,應該選拔設置官吏,編纂。有司都一一奏報並分頭施行。不久,又加封溫桓羽葆鼓吹,並替他設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他接受了羽葆鼓吹,其餘的都推辭了。不久,又率水軍進駐合肥。朝中又加封他揚州牧、錄尚書事,派侍中顏旄去宣讀聖旨,召他回京參與政事。桓溫上疏陳說,以四方未定為理由,不願回京,請求容他在外鎮守,積儲力量,待機北伐,成就光復大事(疏文略)。朝廷詔令不許,並再次徵召他。桓溫到了赭圻,朝廷下詔讓尚書車灌制止他,桓溫於是駐軍赭圻,執意推讓朝廷任職,遙領揚州牧。時值鮮卑進攻洛陽,陳..出奔,當時簡文帝輔政,到洌州同桓溫相會,商議征討事宜,桓溫移兵鎮守姑孰。碰上哀帝駕崩,事情便不了了之。
桓溫生性儉樸,每頓只吃七枚干茶果而已。可是卻憑恃雄豪在朝廷專權,窺伺皇位,有非分之想。有一次他躺著對親信說:「這樣寂寞無為,將被文帝司馬昭、景帝司馬師所笑。」眾人都不敢對答。一會兒又撫著枕頭坐起來說:「既然不能流芳後世,難道就不能遺臭萬年嗎?」一次經過王敦的墓邊,他望著墓說:「真是能幹的人!真是能幹的人!」他的心跡就是這樣。當時有個遠道而來的比丘尼,傳說很有道術,她在另外的房間洗澡,桓溫偷看她。只見比丘尼全身赤裸,先用刀剖腹,再砍斷雙腳。洗罷出來,桓溫向她問吉凶,比丘尼說:「主公如果作天子,也像剛看到的一樣。」
太和四年(370),又上疏請求舉國北伐。平北將軍郗音因為疾病免官,又派桓溫以平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的身份,率領兄弟南中郎桓沖、西中郎袁真和步兵、騎兵五萬人,再次北伐。文武百官都到南州餞行,京師傾城而出。北伐大軍進駐湖陸,進攻並活捉了慕容日韋的部將慕容忠,再進駐到金鄉。當時天大旱,水道不通,就在鉅野開鑿三百餘里的水道來通船運輸,船程從清水通到黃河。慕容日韋的部將慕容垂、傅末波等率軍八萬抵抗桓溫,在林渚大戰。桓溫打敗了他們,隨之到達枋頭。先派袁真討伐譙、梁,並開通石門來通船運輸。袁真討伐譙、梁都成功了,但不能開通石門,於是軍糧竭盡。桓溫燒船徒步撤退,從東燕出倉垣,經過陳留,途中鑿井而飲,行軍七百餘里。慕容垂帶八千騎兵追擊,在襄邑大戰,桓溫軍被打敗,戰死三萬餘人。桓溫深以為恥,歸罪於袁真,並上表廢袁真為庶人。袁真怨恨桓溫誣陷自己,便佔據壽陽以求自保,並暗地裡與苻堅、慕容日韋勾結。
簡文帝派侍中羅含在山陽拿牛肉和酒犒勞桓溫將士,派會稽王司馬昱在塗中與桓溫相會,下詔封桓溫世子給事桓熙為征虜將軍、豫州刺史、假節。南康公主死時,又下詔贈布千匹、錢百萬,桓溫推謝不受。桓溫又陳請讓桓熙停官三年,而且桓熙年少不宜使他任副職,朝廷下詔不許。徵調揚州人築廣陵城,然後移鎮廣陵。當時,桓溫大興徭役為時已久,加之疾疫流行,死人幾乎過半,百姓怨歎不已。袁真病死,部將朱輔擁立他的兒子袁瑾襲位。慕容日韋、苻堅都派軍支援袁瑾,桓溫派督護竺瑤、矯陽之等聯合水軍,一齊迎擊他們。當時,慕容日韋的援軍已到,竺瑤等在武丘同他接戰,打敗了援軍。桓溫率二萬人又從廣陵到達,袁瑾環城固守,桓溫築長圍牆實施包圍。苻堅便派部將王鑒、張蠔等率軍來援救,屯兵在洛澗,先派出五千精銳騎兵駐軍在淝水北岸。桓溫派兄弟桓伊以及弟子石虔等迎擊,大敗王鑒等,袁瑾部隊也隨之崩潰。桓溫活捉了袁瑾和他宗族數十人以及朱輔,一起送往京師斬首,袁瑾所侍養的數百流民全被活埋,並把他的妻子兒女賞給了將士。桓溫因為有戰功,詔令加班劍十人。在路旁駐地犒勞三軍,文武官員論功行賞,各有差別。
桓溫自負才力超群,早就心懷不軌,企圖先在北方立功,歸來後再受九錫之賞。不料遭受挫折,名聲實力陡然大減,於是參軍郗超進獻廢立之計,桓溫便廢掉哀帝擁立簡文帝。簡文帝詔令桓溫依諸葛亮的例子,帶著百人儀仗隊入殿,賞錢五千萬、絹兩萬匹、布十萬匹。桓溫大肆廢除、改調朝官,殺了庾倩、殷涓、曹秀等。當時,桓溫威勢顯赫,侍中謝安見了老遠就拜揖。桓溫吃驚地說:「安石,你何苦這樣?」謝安說:「從來沒有君拜於前,臣拜於後的。」當時桓溫生有腳疾,簡文帝詔令乘車上朝,見面之後,想陳述自己進行廢立的本意,簡文帝淚流滿面,桓溫驚恐得沒說成一句話就出來了。
起初,元、明二帝時期,郭璞預言說:「國君不是沒有後代,而是兄弟禪位。」說是成帝有兒子,卻將把皇位傳給弟弟。又說:「有人姓李,兒專征戰。譬如車軸,脫在一面。」「兒」者,「子」也;「李」字去掉「子」便是「木」字;「車」字去軸「|」便是「亙」字,這兩個字相合就是「桓」字。又說:「爾來,爾來,河內大縣。」「爾來」說是自爾以來為元始之意,桓溫的字便是元子;「河內大縣」是指「溫」。成、康二帝駕崩之後,桓姓勢力開始擴大,所以連作兩次預言。又說:「賴子之薨,延我國祚。痛子之損,皇運其暮。」這裡的二子,指的便是元子、司馬道子。桓溫志在篡位,大事未成就死了,這是國家的幸運。會稽王司馬道子雖然是首先擾亂晉國,但是他的死是晉國衰亡的根由之一,所以說讓人哀痛。
桓溫又回到白石,上疏請求歸姑孰。詔令說:「天地結合,生成萬物;二人同心,便無需考慮各自的利益。古代聖王全仰仗忠臣輔佐,姬旦德布四方,周朝便因此興隆;伊尹師法皇天,商朝便得到文明教化。大司馬賢德聖明,光大深遠,上合天意,才華橫溢,肩負國家重任,忠心輔助我一人,功德超過霍光,道德永存後世。現在晉封你做丞相,保留原大司馬一職,請你留在京都,鎮守社稷。」桓溫決意推辭,仍然請求回歸姑孰。簡文帝又派侍中王坦之徵召桓溫入朝為相,並增封邑萬戶,又被拒辭。下詔因西府經袁真軍敗事故,軍用不足,撥給世子桓熙布三萬匹、米六萬斛,再封桓弟為給事中。
後來簡文帝病重,詔令桓溫說:「我將不久於人世,足下速來,希望能夠相見。快來,快來!」於是一天一夜,連發四道詔書。桓溫上疏說:「聖上身體不和,已經有多日了,我得知以後誠惶誠恐,無所寄托衷情。生死盛衰是人生常理,提前防備才不會產生遺害,因此,漢高祖臥床後,呂後便前去探問誰可作相,孝武帝病重,霍光便去詢問誰可繼位。不顧傷心嗚咽去詢問身後大事,這是不顧小節、心存大局的表現。現在皇子幼稚,可是朝賢們賞識讚歎的只是謝安、王坦之,他們的才識智能也都為聖上賞識。內輔幼君,外御強寇,這是當前面臨的嚴峻的問題,也是群臣所憂懼的,然而事情也只能這樣。陛下應該明確授意,讓群臣知道自己寄望何人,這樣,謝安等人就會奉命竭力效忠,於公於私都有好處,至於老臣桓溫,身兼大將軍和宰相,更蒙受聖上垂恩,但老邁疾病,怕也不會長久,值不得您托以重任。」疏表還未等到奏上,簡文帝便駕崩了,遺詔把家事、國事一併轉托給桓溫,依諸葛武侯、王丞相輔佐幼主的舊制。桓溫起初希望簡文帝臨終把帝位禪讓給自己,不日就能像周公旦一樣臨朝攝政。事情不符合他的願望,因此很是怨憤,給兄弟桓沖寫信說:「遺詔只不過讓我依武侯、王公輔佐幼主的舊例罷了。王、謝二家身居要位,每天讓人憤憤難平。」
到孝武帝繼位時,下詔說:「先帝敕命說,『侍大將軍如侍吾』,在下命令答表時,用語要恭敬。」又詔令說:「大司馬是社稷的希望所在,先帝把家事、國事托付給他,以後內外大事就由桓公決斷。」又派謝安徵召桓溫入朝輔國,加賜前部羽葆鼓吹,帶劍武士六十人,桓溫執意不受。等到桓溫入朝拜祭先帝陵時,又下詔說:「桓公功高望重,教誨保護朕身,因身染風寒疾病,在陵墓不必行敬拜之禮。」又命令尚書謝安等人在新亭迎接,朝中百官在大道兩側拜迎。當時已享有聲望的人都恐懼失色,有人說桓溫要乘此機會殺王、謝二家,因此朝廷內外恐懼。桓溫到後,帶著盧悚入宮,把尚書陸始逮捕後交給廷尉,責罰他怠慢的罪過。於是,去拜祭高平陵,左右親信發覺他神色異常,上車之後,他對隨從說:「先帝剛才顯靈了。」卻不說先帝說過什麼,所以眾人無人知道究竟,只見到他將要拜揖時連說「臣不敢」而已。又向左右問起殷涓的形狀,回答的人說身體肥短,桓溫說:「剛才也看見他在先帝身邊。」起初,殷浩被桓溫廢除而死,殷涓很有骨氣節操,再不拜訪攀附桓溫,卻同武陵王司馬..交遊,因此引起了桓溫疑心而被殺,但桓溫始終不認識其人。至此,也見殷涓變成鬼祟,一驚而病。總共在京停留十四天,然後回到姑孰,隨之臥病不起。暗示朝廷給自己加九錫,並多次催促。謝安、王坦之聽說他病加重了,便秘密拖延這事。九錫詔書還未寫成,人已死去,終年六十二歲。皇太后和皇帝親臨朝堂三天,下詔賜九命兗冕之服,又賜一套朝服,衣一襲,還有:東園秘器,錢二百萬,布二千匹,蠟五百斤,以供喪事之用。等到下葬時,又以太宰安平獻王司馬孚、漢大將軍霍光當年的舊制,賜九旒鸞輅,黃屋左毒縣,鍂車京車,輓歌二部,羽葆鼓吹,帶劍武士百人,又在前郡公封邑的基礎上增封七千五百戶,土地方圓三百里,賜錢五千萬,絹兩萬匹,布十萬匹,並追贈丞相。
起初,桓沖詢問桓溫拿謝安、王坦之怎麼辦,桓溫說:「你們處理不了他們。」桓溫知道自己在時他們不敢亂來,殺害他們又於桓沖等人無益,同時更失民望,所以停止了謀害謝、王的事。
桓溫有六個兒子:桓熙、桓濟、桓歆、桓..、桓偉、桓玄。桓熙字伯道,初為世子,後來因為才能低下,便讓叔父桓沖領導眾人。等到桓溫病重,桓熙與叔父桓必陰謀殺死桓沖,桓沖知道後,將他們遷徙到長沙。桓濟字仲道,與桓熙是同黨,一起遷往長沙。桓歆字叔道,賜爵臨賀公。桓..最愚蠢,分不清小麥、大豆。桓偉字幼道,平厚篤實,居守藩鎮時深受人民愛戴懷念。多次持節出使,督秦、益、荊、寧、梁五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南蠻校尉、荊州刺史、西昌侯,贈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桓玄繼承了桓溫的爵位,另外有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