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伏侯宋蔡馮趙牟韋列傳第十六

(伏湛、侯霸、宋弘、蔡茂、馮勤、趙喜、牟融、韋彪)

◆伏湛傳

伏湛字惠公,琅王牙東武人。九世祖伏勝,字子賤,就是所謂的濟南伏生。伏湛高祖父伏孺,武帝時,在東武為客座教授,因以東武為家。父伏理,為當世名儒,以《詩》教授成帝,為高密太傅,別成一家自成名學。伏湛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從小傳授父業,教授數百人。成帝時,以父任為博士弟子。五次遷官,到王莽時為繡衣執法,使督察大奸,遷後隊屬正。

更始立,以伏湛為平原太守。當時倉卒之間兵起,天下驚擾,而伏湛卻很安靜,仍然教授不廢。對妻子兒女說:「年谷不登,國君應撤席;今百姓都挨餓,怎麼能獨飽呢?」於是共吃粗糧,把俸祿所得拿來賑濟鄉里,來客達百多家。時門下督素有氣力,謀欲為伏湛起兵,伏湛惡其惑眾生事,即將他收斬,懸首城郭,以示百姓,於是官吏百姓信服嚮往,郡內以此安定。平原一郡,是伏湛所保全的。

光武即位,知伏湛是名儒舊臣,想令其主持內職,征拜尚書,由他審定舊的典章制度。當時大司徒鄧禹西征關中,帝以伏湛才任宰相,拜為司直,行使大司徒職事。光武每出征伐,常留他鎮守京師,總攝群司。

建武三年(27),代鄧禹為大司徒,封為陽都侯。當時彭寵謀反於漁陽,光武想親征,伏湛上疏勸諫道「:臣聽說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國,必先徵詢同姓的意見,然後謀於群臣,再佔蓍龜,以定行事,所以謀則成,卜則吉,戰則勝。其《詩》說:『上帝對文王說:要取得友邦的支持,要團結兄弟友國,要準備攻城雲梯,要準備臨車和沖車,以討伐兇惡的崇國。』崇國城守堅固,三旬不下,退而修政復伐,所以重人性命,俟時而動,所以能三分天下有其二。陛下承大亂之極,受命為帝,復興光大祖宗,出入四年,滅檀鄉,制五校,降銅馬,破赤眉,誅鄧奉之屬,不為無功。今京師空匱,資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征邊外;且漁陽之地,逼近北狄,彭寵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過縣邑,尤為困乏。種麥的人家,多在城郭,聽說官兵將到,必事先將麥收割回去了。大軍遠涉二千多里,士馬睏倦,糧食轉運艱阻。今兗州、豫州、青州、冀州,都是中國版圖城邑,而盜賊縱橫,還沒有歸化。漁陽以東,本屬邊塞,地接外虜,貢稅微薄。即使在和平時期,尚且還要內郡資助,何況現在荒耗,難道值得先討伐嗎?而陛下捨近務遠,棄易求難,四方懷疑驚怪,百姓恐懼不安,這是臣非常疑惑的。希望你遠覽文王的重視兵力博采眾謀,近思征伐前後的各種事宜,顧問有司,使他們極盡愚誠,采其所長,以聖慮而選擇之,以中土為憂念。」帝覽其奏,就決定不親征了。這時賊徐異卿等萬餘人佔據富平,官兵連攻不下,賊只說:「願向司徒伏公投降。」帝知伏湛為青州、徐州所信仰嚮往,派他到平原去,徐異卿等即日歸降伏湛,護送到洛陽。伏湛雖在倉卒緊迫時,急遽必本於文德,認為禮樂是政化之首,雖跌倒傾覆也不可有違。

這年奏請舉行鄉飲酒禮,得到批准實施。這年冬,光武征討張步,留伏湛居守。當時在高廟舉行冬祭,而河南尹、司隸校尉在廟中爭論,伏湛沒有舉奏,被策書免職。

六年,遷封不其侯,食邑三千六百戶,遣就國。後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薦舉伏湛說:「臣聽說唐堯、虞舜親如股肱因此社稷康盛,周文王以人才鼎盛而得安寧,所以《詩》稱『濟濟多士』,《書》曰『股肱良哉』。臣杜詩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十五歲而志於學,未嘗有所毀缺,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論經學堪為人師,論行為堪為儀表。前在河內朝歌及居平原,官吏百姓畏愛,以他為楷模而倣傚他。遇到時局反覆,兵凶連年,而伏湛能秉節義持操守,有不可奪的志氣。陛下深知其能,授以宰相重任,眾賢百姓,仰望德義。後以微小餅失免退,久不復用,有識之士感到痛惜,儒生士子感到傷心,臣私下為之惋惜。伏湛容貌堂堂,智略謀慮,朝廷的集大成者。從童子立志,至白首而矢志不衰。行動足以嚮導王室,名氣足以光示遠人。古時選拔諸侯以為公卿,所以四方回首,仰望京師。柱石之臣,應居輔弼之位,出入宮廷以補救缺漏糾正過失。臣杜詩愚戇,不足以知宰相之才,我只懷有區區小才,敢不盡忠竭力。臣前為侍御史,呈上密封奏章,講伏湛公正廉明愛護部下,好惡分明,世代儒學,素持聲名信譽,能曉經術,修養德行,通達國家大政,尤其應該作為近臣,納言於左右,按舊制九州共選五人以任尚書,令則一郡有二人,可以伏湛代一人。頗引來執事們的非議。但臣杜詩蒙恩深厚,所言只要有利於國,雖死無恨,所以再次越職觸冒上奏。」

建武十三年(37)夏,徵召還朝,令尚書選擇日期以封拜官職,還沒有就位,因召見賜宴中暑,病逝。賜棺材,帝親往弔唁,派遣使者送喪修築墓室。

◆侯霸傳

侯霸字君房,河南郡密縣人。族父侯淵,以作官有才辯,在元帝時任職,佐石顯等領中書,稱大常侍。成帝時,任侯霸為太子舍人。侯霸矜持嚴肅而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產業。篤志好學,以九江太守房元為師,治《谷梁春秋》,為房元都講。王莽初,五威司命陳崇薦舉侯霸德行,遷隨縣宰。縣界曠遠,濱帶江湖,而亡命之徒多為寇盜。侯霸到,立即立案誅殺豪猾,分捕山賊,縣中清清靜靜。再遷為執法刺奸,檢舉揭發有權勢的人,無所疑懼。後來為淮平大尹,政治治理有能幹之名。到王莽失敗,侯霸保固自守,使一郡得到安全。

更始元年(23),派使者徵召侯霸,百姓老弱相攜號哭,遮攔使者車輛,或當道而臥。都說「:願乞留侯君再任一年。」百姓甚至互相告誡年青婦女不要生孩子,侯君如走,將來孩子必難保全。使者害怕侯霸應徵走了,臨淮必亂,不敢將璽書授予侯霸,就將情況寫成奏狀以報朝廷。恰逢更始失敗,道路不通。

建武四年(28),光武徵召侯霸與他在壽春相會,拜他為尚書令。當時沒有故典,朝廷又少舊臣,侯霸明習以前朝廷的事務,收錄遺文,將前世善政法度有益於當時的都條奏上去,都得到施行。每年春所下寬大的詔書,奉四時的政令,都是侯霸一手建立的。第二年,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內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無私。

建武十三年(37),侯霸去世,光武帝深感傷惜,親自臨吊。下詔書說:「侯霸積善清潔,在朝視事九年,漢家舊制,封拜丞相之日,同時封為列侯。朕常年因軍旅暴露於外,功臣還沒有封賞,忠臣之義,是不想逾越的,但還沒有來得及封爵,侯霸就離開了人世。嗚呼哀哉!」於是追封謚侯霸為則鄉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戶。子侯昱嗣位。臨淮官吏民眾共同為其立祠,四時祭祀。

◆宋弘傳

宋弘字仲子,京兆長安人。父宋尚,成帝時官至少府;哀帝立,因不附董賢,違命抵罪。宋弘年少而溫順,哀帝平帝時作侍中,王莽時為共工。赤眉入長安,派遣使者徵召宋弘,逼迫不得已,行到渭橋時,自投於水,家人將他救起,他裝死獲免。光武即位,征拜為太中大夫。

建武二年(26),代王梁為大司空,封..邑侯。所得租俸分養九族,家裡沒有資產,以清廉著稱。徙封為宣平侯。帝曾經問宋弘誰為通博之士,宋弘於是薦舉沛國桓譚才學豐富見聞廣博,差不多能與揚雄、劉向父子相比。於是召桓譚拜為議郎,給事中。帝每次宴會,就令他鼓琴,喜愛其繁聲。宋弘聽到不高興,後悔薦舉了他,等桓譚從內出來,宋弘穿著整齊的朝服坐在府上,派人召桓譚。桓譚到,沒等他就席就批評說:「我之所以薦舉你,是想你輔國家以道德哩,現在你幾次進鄭聲以亂《雅》、《頌》,這不是忠正的表現。能自己改正嗎?抑或是要以法相舉呢?」桓譚頓首辭謝,好久才讓他走。後大會群臣,帝讓桓譚鼓琴,桓譚見到宋弘,失其常態。帝奇怪而問。宋弘就離席脫帽而謝道「:臣所以薦舉桓譚,是希望他能以忠心正直來引導陛下,而現在朝廷沉醉於鄭聲,這是臣的過錯啊。」帝正色改容感謝,使反服,其後不再令桓譚為給事中。宋弘進賢士馮翊、桓梁三十多人,有的繼任為公卿。宋弘宴見,御坐新屏風,圖畫女人像,帝多次顧視。宋弘正色說:「沒見到好德如好色一樣的人。」帝即令撤去圖像。笑著對宋弘說:「聽到義就服從,可以了嗎?」宋弘答道:「陛下能進德,臣不勝欣喜。」當時帝的姊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她一起評論朝臣,悄悄地觀察她的心向。公主說:「宋弘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說「:我將找他。」後宋弘被引見,帝令公主坐在屏風後面,對宋弘說:「俗話說,貴了便改變朋友,富了便再娶新婦,這是人之常情嗎?」宋弘說「:臣聽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哩。」帝回頭對公主說「:事情不成了。」宋弘在位五年,因考查上黨太守無罪可據,免歸府第。數年後去世,無子,封國廢除。

史官評論說:中興以後居宰相台輔握國家大權的人很多啊。那些因任職就得功名的,難道不是先講德禮,後重名法嗎?所以惠公在倉卒之際,首講鄉射之禮;君房入朝,先奏寬大之令。大凡器識情大的沒有近用,道長的,功出就遠大,這大抵是志士仁人用心的根本。君子行道義而得,謂之得;行道義而失,也可說是得。宋弘禁止繁聲,戒婬色,有《關睢》進賢之意哩。

◆蔡茂傳

蔡茂字子禮,河內懷人。哀帝平帝年間以儒學聞名,徵召試為博士,對策陳述災異,以優異被擢拜為議郎,遷侍中。逢王莽居攝,蔡茂以有病自動免職,不肯在王莽下面做官。恰逢天下擾亂,蔡茂素來與竇融友善,因而避難到竇融處,竇融想以他為張掖太守,蔡茂固辭不就職;每次的餉給,取足口糧而已。後來與竇融都被徵召,再拜議郎,又遷廣漢太守,有良好政績。當時陰氏賓客在郡界多犯官禁,蔡茂每次審理糾紛案件,無所迴避。恰逢洛陽令董宣舉糾湖陽公主,帝開始發怒逮捕了董宣,後來赦免了。蔡茂喜董宣剛正,想讓朝廷禁止制約貴戚的非法行為,就上書說「:臣聞興化致教,必由進善開始;康國寧人,最重要的是處理惡人。陛下聖德隆興,再承大命,即位以來,四海晏然。應當早起遲睡,該休息時也不休息。然而近來貴戚妃後之家,多次倚仗恩勢,干犯吏禁,殺了人不處死刑,傷了人不予論處。臣恐法律章程棄而不用,刑戮廢而不舉。最近湖陽公主奴僕在西市殺了人,而與公主共乘馬車,出入宮闈,逃罪多日,冤魂不報。洛陽令董宣,按正道辦案不顧權貴,向公主討伐殺人犯。陛下不先調查,而欲加鞭笞。當董宣受怒於陛下時,京師為之側耳;等到陛下赦宥了他,天下人都拭目以望。現在外戚驕逸,賓客氾濫,應命令有司案理奸罪,使公正之吏永遠得到信用,以抑制遠近非法之行。」光武採納了。

建武二十年(44),代戴涉為司徒,在職清明儉樸毫無懈怠。二十三年(47)在職位上去世,時年七十二歲。賜東園梓棺,喪金贈賜很厚。

◆馮勤傳

馮勤字偉伯,魏郡繁陽人。曾祖父馮揚,宣帝時為弘農太守。有八個兒子,都是二千石,趙魏之間引以為榮,稱為「萬石君」。兄弟身體都很強壯,只有馮勤的祖父馮偃,身長不滿七尺,常常以身矮為恥,恐以後子孫也會身矮,於是為兒子馮伉娶身材很高的妻子。馮伉生馮勤,身長八尺三寸。八歲就會算術。起初為太守銚期功曹,有能人稱號。銚期常從光武征伐,政事一概委託馮勤。馮勤同縣人馮巡等舉兵響應光武,計謀未成而被豪右焦廉等所反對,馮勤於是率領老母兄弟及宗族親屬歸附銚期,銚期把他們都當作心腹,薦舉給光武。起初未被任用,後來就任用為郎中,供職尚書。以圖議軍糧,處事精明勤勉,於是被光武親信重視。每次引進,帝總是對左右說「:是一位好官啊!」由此令馮勤考校諸侯的晉封事宜。馮勤衡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使封賞與功勞相一致而不逾越,使人莫不心服。自此封爵之制,非馮勤審定不可。帝更以他能幹,尚書的各種事務,都令他總錄。司徒侯霸薦舉以前梁令閻楊。閻楊這個人一向被人譏議,帝很討厭他,見到侯霸奏章,懷疑他有奸,大怒,以璽書賜侯霸說「:你以為崇山、幽都有什麼地方可以安身的嗎?黃鉞一下就沒有處所了。想以身試法呢,還是殺身以成仁呢?」使馮勤奉策書到司徒府。馮勤回來,陳述侯霸的本意,為之申明解釋事理,帝意稍寬解,拜馮勤為尚書僕射。在職十五年,以勤勞賜爵關內侯。遷尚書令,拜大司農,

三年後遷為司徒。先是三公多以罪退,帝以馮勤為賢,想讓他善始善終,於是在宴見中從容儆戒他說「:朱浮對上不忠於君,對下欺壓同僚,竟以中傷到現在,死生吉凶不可知,豈不可惜!人臣放逐受誅,雖然復追加賞賜祭祀,仍不足以償無量之身。忠臣孝子覽照前世,以為鑒戒。能盡忠於國,侍君無二心,那麼爵賞光榮於當世,功名垂於不朽,難道不要勉勵嗎?」馮勤更加恭敬約束盡忠報國,被號稱為任職。馮勤母年八十,每次會見,命令不要她拜,令侍從扶上殿,面對諸王及公主說「:使馮勤貴寵的,是這位老母啊。」其受到親重如此。

中元元年(56)去世,帝悼惜他,派使者前去弔唁,賜東園棺材,賻贈很優厚。

◆趙喜傳

趙喜字伯陽,南陽郡宛人。年輕時就有節操。堂兄被人所殺,無子,趙喜只有十五歲,常想報仇。於是操練兵器結納賓客,後來就去復仇。而仇家都病了,無人相抵抗。趙喜以為因病報仇把人殺死,不是仁者所為,暫且釋之而去。回頭對仇者說:「你們如果病癒,應遠遠避開我。」仇者都臥著叩頭謝罪。後病癒,都自縛來見趙喜,趙喜不與他們見面,後來竟把他們殺了。更始即位,舞城大姓李氏擁城不降,更始派遣柱天將軍李寶去招降,李氏不肯,說:「聽說宛人趙氏有孤孫趙喜,信義著名,願向他投降。」更始就征趙喜,趙喜還不到二十歲,既引見,更始笑著說「:還是個小孩,豈能挑著重擔走很遠嗎?」即任為郎中,代理偏將軍事,讓他到舞陰,李氏就向他投降。趙喜因此進入穎川,攻擊那些不肯投降的,到達汝南界,回宛。更始大喜,對趙喜說;「你真是名家的千里寶駒,努力勉勵吧。」恰逢王莽派遣王尋、王邑率兵出關,更始就拜趙喜為五威偏將軍,讓他協助諸將抵拒王尋、王邑於昆陽。光武破了王尋、王邑,趙喜負了傷,有戰功,回後拜為中郎將,封勇功侯。更始失敗,趙喜被赤眉兵圍困急迫,於是爬上屋逃走,與好友韓仲伯等數十人,攜帶小孩及體弱者,爬山越阻,直出武關。韓仲伯以妻子色美,擔心有人強暴她,而自己受其害,想將妻子遺棄於道途。趙喜責怒不聽,就以泥塗在韓仲伯妻子的臉上,把她載在小車上,自己以身推著小車。每次遇到賊,或欲逼迫,趙喜就說她得了重病,因而得免於難。既到了丹水縣,遇到了更始的家屬,都赤身露體滿身泥污,飢餓困頓不能再前進了。趙喜見了悲感交集,所裝衣帛資糧,全部給了他們,將他們護送回鄉里。這時鄧奉在南陽造**,趙喜平素與鄧奉友善,幾次寫信給他加以切責,而造謠的人就誣告趙喜與鄧奉合謀,帝以此為疑。等到鄧奉失敗,帝搜查到趙喜寫給鄧奉的書信,就大驚道:「趙喜真是一位長者啊。」即徵召趙喜,接見他,賜鞍馬,待詔於公車。當時江南還沒有賓服,道路不通,帝以趙喜暫為簡陽侯相。趙喜不肯帶兵前往,單車駛往簡陽。官吏民眾不想讓他進城,趙喜就宣告曉諭,呼喚城中大人,示以國家威信,其統帥即開門面縛歸順,由此各營壘都投降了。荊州牧奏明趙喜才能出眾極善治理,詔令他為平林侯相。攻擊群賊,安集降眾,縣邑由是平定。後來拜為懷令。大姓李子春先為琅笽相,豪強不守法度掠奪兼併,為人所患。趙喜下車,聽說他的兩個孫子殺了人未發覺,就窮加追問其奸,把李子春逮捕拷問,兩個孫子自殺。京師為他說情的達數十人,終於不聽。當時趙王劉良病篤將終,帝親臨看望,問他有什麼要說。劉良說:「我平素與李子春相好,今犯罪,懷令趙喜想殺他,願乞留其性命。」帝說「:官吏奉法,法律不可歪曲,你再說還有什麼要求。」劉良再沒有說話。劉良死後,帝追感趙王,就赦免了李子春。這年,遷趙喜為平原太守。當時平原多盜賊,趙喜與諸郡討伐捕捉,斬其大帥,餘黨株連者數千人。趙喜上書說:「惡人做了惡事罰及其身就行了,可將他們徙往京師近郡。」帝聽從,將他們移置穎川、陳留。於是提拔薦舉有義行的人,誅殺奸惡之徒。後來青州發生大蝗災,一侵入到平原郡界就隨即死掉,平原境內豐收多年,百姓歌頌。建武二十六年(50),帝延集內戚宴會,甚歡暢,諸夫人各各往前陳述「趙喜篤義多恩,往年遭赤眉之禍逃出長安,都是趙喜救濟才得活下來。」帝很嘉獎趙喜。後來徵召趙喜入為太僕,接見時對人說「:你不但為英雄所保薦,連婦人也懷你的恩德呢。」於是厚加賞賜。

二十七年(51),拜為太尉,賜爵關內侯。當時南單于稱臣,烏桓、鮮卑都來入朝修好,帝令趙喜主持邊塞事務,思為長久規劃。趙喜令過去由雲中、五原徙於常山、居庸的移民回雲中、五原去,幽州、并州由此就安定了。

三十年(54),趙喜上言宜封禪,正三雍之禮。

中元元年(56),跟從封禪泰山。後來帝崩駕,趙喜接受遺詔,主持喪禮。當時藩王都在京師,自從王莽篡亂,舊的典章制度不復存在,皇太子與東海王等雜坐同席,憲章沒有秩序。趙喜就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當時藩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官無所分別,趙喜就表奏由近侍護送,分止他縣,諸王各歸就邸,只有早晚入臨。整禮儀,嚴門衛,內外肅然。

永平元年(58),封節鄉侯。三年春,因考究中山相薛..事不實被免職。這年冬,代竇融為衛尉。八年(64),代虞延行太尉事,居府如真。後遭母喪,上疏請求回家行喪禮,顯宗不許,派遣使者為其脫下喪服,賞賜恩寵甚厚。趙喜內主持宿衛,外擔任宰職,正身立朝,未嘗懈惰。等到帝崩,又主持喪事,再奉大行,禮事圓滿。肅宗即位,進為太傅,領尚書事。拔擢他諸子為郎吏的七人,長子趙代,供職黃門。

建初五年(80),趙喜疾病,帝親臨探視。病逝之後,帝親往臨吊。年八十四歲,謚曰正侯。

◆牟融傳

牟融字子優,北海郡安丘人。年少時即博學,為大夏侯尚書教授,門徒數百人,名稱州里。以司徒茂才為豐縣縣令,視事三年,縣裡無獄訟,為州郡之最。司徒范遷薦舉牟融忠義正直,行為純正,宜在本朝,並上奏其治理情狀。

永平五年(62),入代鮑昱為司隸校尉,多有舉措匡正,百官敬畏。

八年(65),代包鹹為大鴻臚。

十一年(68),代鮭陽鴻為大司農。這時顯宗正日勤萬機,公卿一日幾次朝會,每與延謀政事,判折獄訟。牟融明於經而才高,善論議,朝廷都佩服他的才能;帝多次嗟歎,以為牟融有宰相之才。第二年,代伏恭為司空,舉動正直持重,甚得大臣節操。肅宗即位,以牟融是先朝名臣,代趙喜為太尉,與趙喜參與總領尚書事務。

建初四年(79)去世,帝親臨其喪。當時牟融長子牟麟歸到鄉下去了,帝以其他兒子幼弱,令太尉掾史教以威儀進止之禮訓,贈..恩寵很隆厚。又賜墓地於顯節陵下,任牟麟為郎。

◆韋彪傳

韋彪字孟達,扶風平陵人。高祖韋賢,宣帝時為丞相。祖韋賞,哀帝時為大司馬。韋彪孝行純正,父母去世,哀毀三年,守墓不出廬寢。服畢,消瘦得皮包骨,形貌也變了,醫療數年才起。好學博聞,被雅稱儒宗。建武末,舉孝廉,除郎中,以病免退,復歸教授。安貧樂道,淡於進取,三輔諸儒莫不慕仰。顯宗聽說韋彪名聲,

永平六年(63),召拜為謁者,賜給車馬衣服,三遷魏郡太守。肅宗即位,以病免太守職。征為左中郎將、長樂衛尉,數陳政術,每每歸政於寬厚。幾次上疏請退職,拜為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恩寵,與親戚相等。

建初七年(82),皇上西巡狩,以韋彪代太常從,幾次召入,問以三輔舊事,禮儀風俗。韋彪因而建議:「今西巡舊都,應追錄高祖、中宗功臣,褒揚榮顯先帝功臣,紀其子孫。」帝接受。行到長安,就詔令京兆尹、右扶風求蕭何、霍光後代。當時霍光無苗裔,只封了蕭何後代蕭熊為贊侯。

建初二年(77)已封曹參後裔曹湛為平陽侯,所以不再封曹參後代。於是厚賜韋彪錢珍饈食物,讓他回平陵掃墓上塚。回來後,拜他為大鴻臚。這時上書言事的,多言郡國貢舉大多不按功名次序,以致職守日益懈怠而吏事荒疏,咎在州郡。帝下詔令公卿朝臣討論。韋彪呈上建議說:「陛下明詔,憂勞百姓,垂恩選舉,務得其人。國家以選拔賢才為要務,賢才應以孝行為首。孔子說過:『事親孝則忠可移之於君,所以要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人的才力與行為很少能兼備的,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因滕、薛國小政繁他們吃不消。忠孝之人,持心近於寬厚;鍛煉成熟之吏,持心近於刻薄。三代之所以能以直道而行,在於古代用賢都經過磨礪選練。士應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功次相論。然其關鍵,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那麼貢舉就都得其人了。」帝深以為然而採納。韋彪以當時是繼承了光武、明帝二代吏化之後,多以苛刻為能,又設置官吏選任職務,不必以才為條件,因盛夏多寒,就上疏諫道:「臣聞政化的根本,必順陰陽。現在立夏以來,當熱而寒,這是刑罰刻急,下面郡國不奉時節所造成的。農夫急於務農而苛吏卻奪其農時,交納賦稅本已達到常規而貪吏們卻強奪其財,這是巨大的禍患。要急人所務,必先除其所患。天下的中樞要害,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慎重?而過去是多從郎官越級擢升為尚書,雖知曉文法,長於應對,然只有一般區區小慧,並無治國安民的大才。應當從歷任州宰素有能名的官員中簡拔,雖進退緩慢,有時來不及,然而他們是忠心向公,奉職周密可靠的。文帝因嗇夫善對要拜他為上林令的教訓,周勃木訥少文而能安劉氏的大功都是應當引以為鑒的。以前楚獄大起,所以設置令史以助郎職,而這些人小人很多,好為奸利。現在務必精簡,把他們停省。又諫議之職,應用公正之士,能看出問題匡正時務,對朝廷政務有所補益的人。又御史外遷,動不動據有州郡。應清理選擇其任,以政績來責成他們。有些二千石視事已久,且能為官吏民眾創造便利平安的,應增秩祿重賞,不要隨便遷徙。希聖上留心。」書奏上去,帝接納了。

元和二年(85),春,帝東巡狩,以韋彪代司徒事從行。回來後,韋彪因病求退職,帝遣小黃門、太醫問病,賜以食物。韋彪說疲睏已極。

章和二年(88)夏,使近侍策詔書說:「韋彪以將相的後裔,勤勉謹慎,出自州里,在位很久。因患篤疾,連上書求退。君年已老,不可以再加重任,恐職事煩瑣,以加重損耗。著其上大鴻臚印綬。遣太子舍人到中臧府,受賜錢二十萬。」永元元年(89)卒,詔尚書:「故大鴻臚韋彪,在位無過失,正準備錄用,奄忽而卒。特賜錢二十萬,布百匹,谷三千斛。」韋彪清儉好施捨,所得祿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為《韋卿子》。

《後漢書白話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