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顗、襄楷)
◆郎顗傳
郎顗字雅光,北海安丘人。父郎宗,字仲綏,學習《京氏易》,長於風角(候四方之風以占吉凶)、星算(天文算數)、六日七分(一卦六日七分),能望氣候占候吉凶,常賣卜養活自己。
安帝召他,對策為諸儒表率,後來拜為吳縣令。這時猝然有風暴,郎宗占卜得知京師當有大火,記識時日,派人打聽,果然如他所言。諸公聽了用表上聞,朝廷用博士召他。郎宗認為因占驗被知為恥,聽得召書到了,晚上將印綬掛在縣廷而逃去,於是終身不做官。郎顗少時傳習父親的學業,兼明經典,隱居海邊,教學徒常達數百人。白天研究精義,晚上占卜象度,勤心苦思,早晚不知疲倦。州郡辟召,舉他做有道、方正,不去就職。順帝時,災異屢次出現,
陽嘉二年(133)正月,公車徵召,郎顗便到朝庭拜上奏章說:「臣聽說天降妖象,地現災符,為的是譴告人主,責躬修德,使正機得到平衡,流化興政。《易內傳》說:『凡災異所生,各以其政。變之則除,消之亦除。』想到陛下親自日昃之聽政,溫習曾子三省其身之勤,思過念咎,務消大悔。」「當前時俗奢侈婬佚,淺恩薄義。救奢必須儉約,拯薄不如敦厚,安撫上面,理順百姓,沒有比用禮再好的。修禮遵約,只有上面帶頭,改變文薄,事情不在下面。所以《周南》之德,《關睢》是為政之本。本立就道生,風行則草從,澄其水源則流水必清,混其根本則末必濁。天地之道,和鼓硜相似,以虛為德,自近及遠。臣下看到往年以來,園陵數次現災,火光很旺,驚動神靈。《易天人應》說:『君子不思遵利,茲謂無澤,厥災孽火燒其宮。』又說『:君高台府,犯陰侵陽,厥災火。』又說『:上不儉,下不節,炎火並作燒君室。』近來治理西苑,修復太學,宮殿官府,建造許多。從前盤庚遷殷,去奢侈,即儉約,夏後卑室,盡力致美。又魯國人為長府,閔子騫說:『仍舊貫,何必改作。』臣愚認為這些繕修,事可省儉,用倉廩救濟貧人,賑濟孤兒寡婦,這是天意,人之福慶,仁之根本,儉之要義。哪有應天養人,為仁為儉,而不降福的呢?」「土是地氏,陰性澄靜,宜用施化之時節,敬而不擾。
正月以來,陰暗連日。《易內傳》說『:久陰不雨,亂氣也,《蒙》之《比》也。蒙者,君臣上下相冒亂也。』又說「:『欲德不明,厥異常陰。
』賢人是化的根本,雲是雨的具現。得了賢人而不用,好比久陰而不下雨。前數月,寒過其節,冰已解化,又凝結起來。寒往就暑來,暑往就寒來,這是說日月相推,寒暑相避,以促成事物。現在立春之後,火卦用事,常溫而寒,違反時節,由於功賞不至,而刑罰必加。應等立秋,順氣行罰。」「臣伏案《飛候》,參察眾政,認為立夏之後,當有震裂湧水之害。又熒惑星常失度,盈縮往來,涉歷與鬼,環繞軒轅,火精南方,夏之政。政有失禮,不從夏令,則熒惑逆行。
正月三日到九日,三公卦。三公上應台階,下同元首。政失其道,那麼寒陰反節。『節彼南山』,詠自《周詩》『;股肱良哉』,著於《虞典》。可現在在位之人,爭托高虛之位,取很多俸祿,卻忘了天下之憂,悠遊自得,過得安逸,被策文,得賜錢,就又起來了。怎麼得病快又好得快?用這消除災害,得到昇平,能做到嗎?今選舉牧守,委任三公。長吏不良,歸咎於州郡,州郡有過失,難道不歸罪於選舉的人?可是陛下崇之彌優,自下慢事更厲害,所謂大網疏,小網密。三公不是臣的仇人,臣也不是狂夫之作,發憤忘食,懇懇不止,想的是想朝廷興致太平,不是不能面譽哩。」「臣生長在草野之中,不曉得什麼是禁忌,披露肝膽,書不擇言。甘受死罪,決不悔恨。謹伏闕奉上奏章,等到降下死罪。」書奏上,皇帝又使郎顗與尚書對話。郎顗說道:「臣聽說明王聖主好聽其過失,忠臣孝子言無隱情。臣備生人倫視聽之類,可秉性愚笨誠愨不知忌諱,所以出死忘命,懇懇再說。想陛下修乾坤之德,開日月之明,披閱圖籍,查看經典,觀帝王之務,知先後之政。如果有缺遺,退下自行改正。本文武之業,比堯舜之道,除災納福,號令天下。這確是臣郎顗的小小心願,早晚夢寐以求,盡心所計。謹條序前章,暢其旨趣,陳述七件事情,如實對答:「第一件事:陵園極為重要,聖神之所憑依,而災火發生,燒近寢殿,魂而有靈,猶將驚動。
宮殿官府,近來建自永平,時間不長,又要修造。又建西苑,是為了養禽獸,那些離房別觀,本來不是常住人的,可是都要大興土木,營建不止,耗費財力,達到巨億。《易內經》說:『人君奢侈,多飾宮室,其時旱,其災火。』因此魯僖公遭旱災,修政自敕,下鐘鼓之縣,停止修治之官,雖則不寧,而時雨大降。這樣說來,天之應人,比影響還敏捷。
本月十七日戊午(陽嘉二年正月),征日,在申時,風從寅來,丑時才止。丑、寅、申,都是徵兆,不有火災,必當旱災。願陛下算一算繕修之資,永念百姓的勞苦,罷將作之官,減雕文的裝飾,損庖廚的餚饌,退宴私之樂。《易中孚傳》說:『陽感天,不旋日。』像這樣,那麼景雲降集,災氣必息了。第二件事:去年以來,《兌卦》用事,類多不效。《易傳》說『:有外表,無實際,口才伶俐的小人。有實際,無外表,有道之君子。』寒溫為實,清濁為貌。現在的三公都是偽善的容貌,十足的恭順,外表嚴厲而內裡柔弱,用虛假事上,沒有輔佐國家的實際本領,所以清濁效而寒溫不效,因此陰陽侵犯消息,臣子侵犯君權。占辭說:『日乘則有妖風,日蒙則有地裂。』這樣三年之內,就有日食,陰侵其陽,臣犯其君,漸漸積累而成。立春前後溫氣應節,詔令寬厚。後來又寒冷,沒有寬厚之實。十室的地方,必有忠信之人,全境的百姓中間,豈無貞賢之人,沒聽說朝廷有所賞賜提拔,這不是求善贊務,拯濟百姓的辦法。應採納良臣的意見,來幫助聖化。「第三件事:臣聽說天道不遠,三五復反。(譯:三正五行,王者改代之際會。)今年少陽之歲,法當乘起,恐怕後年已往,將遂驚動,涉歷戍亥之間的天門,災成戊己。今年春旱,夏天必有水災,臣用六日七分的方法可以測算出來。災眚的到來,引起連鎖反應。人之行為有缺點,那麼氣逆於天,精感變化,儆戒人君。王者的意思,年歲收成不好,就減少膳食。數年以來,谷收有減少,百姓饑饉,不如往昔之歲。百姓衣食不足,君王怎能豐足?水旱之災,雖還沒到來,然而君子應有遠見,防微於萌芽狀態。《老子》說『:人之饑也,以其上食稅之多也。』所以孝文皇帝身穿厚而滑澤的綈袍,腳穿皮做的鞋,兵木無刃,衣..無文,自身儉約,薄徵賦稅,成了太平世界。今陛下聖德中興,應遵照前典,講究節約,那麼天下就幸運得很。《易經》說:『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因此高宗能夠享福,宋景公得以延長壽命。「第四件事:臣私見皇太子未確立,儲君無主,仰觀天文,前星(象徵太子)不明朗。熒惑星去年春分之後十六天在婁五度,按《三統》推步,熒惑星應在翼星九度,現在反在柳星三度,則不及五十餘度。
去年八月二十四日戊辰,熒惑星歷與鬼星向東進入軒轅,出後星北,東去四度,北旋又回轉來。軒轅,是後宮。熒惑,至陽之精,天之使者,而出入於後宮,繞還往來。《易經》說:『天垂象,見吉凶。』這個意思很明白可見了。禮,天子一娶九女,嫡媵完全具備。現在宮人侍御,數目以千計,有的一生隔離,人道不通,鬱積之氣,上感皇天,所以派熒惑星入軒轅後宮,理人倫,垂象顯示奇異,使主上覺悟。從前周武王入殷,放走商紂的宮女,表彰商容之閭,來理順人倫,表彰賢德之人,所以老天授給他聖子———成王。今陛下養這麼多宮女,違背天意,所以皇子多數夭折,後嗣無人。《詩經》說『:敬天之怒,不敢戲豫。』當前之福,沒有比廣嗣更重要,而廣嗣的方法,可不深深考慮麼?應該放出一些宮女,讓她們嫁人,那麼天將降福,子孫會多多的。希望陛下再三思慮,在這點上多多留神。左右寵幸之人,也應想想臣下的話,使陛下醒悟。古之善言對今天有益,天之善言對人也有用。希望訪問百官,如認為臣言不對,臣當受苟言之罪。
「第五件事:臣私下看到去年閏十月十七日己丑夜,有白氣從西方天苑趨左足,入玉井(參星下四小星)數天後不見了。《春秋》說:『有星孛於大辰,大辰者何?大火也。大火為大辰(註:房星、心星、尾星為大辰),伐又為大辰,北極也為大辰。』所以孛一宿而連三宿,就是說北辰為王者之宮。凡中宮無節,政教亂逆,威武衰微,那麼這三星就有反應。罰是白虎,它主管兵,地處趙、魏之間,變化出現在西方,也反應在三輔。凡金氣為變,發在秋節。臣恐怕立秋以後,趙、魏、關西將有羌寇反叛入侵之患,應預先宣告各郡,要他們掌握季節,輕征徭役,薄收賦稅,不要隨便建造,堅守倉獄,加強守衛,選拔賢能,鎮撫他們。金精的變,責任在於上司。應在五月丙午,派太尉持盾牌斧頭,建井韄,在玉板上寫祝辭,引白氣之異,在西郊自我檢討,對皇天謝罪,消滅妖氣。因為火能勝金,可轉禍為福。
「第六件事:臣私下看見今月十四日乙卯巳時,白虹貫日。凡日傍氣色白而純的叫虹。貫日中,侵犯太陽。出現在春天,表示政變反常。當前中官外司,各自考劾。所考劾的,有些並非急務。又恭陵火災,延火者姓名尚未定立,收捕了許多人,經過嚴刑拷打。尋火為天之警戒,使人君覺悟,可順而不可違,可敬而不可慢。陛下應恭己內省,來防備以後發生災害。那些考劾之案,都放在立秋去辦。《易傳》說『:公能其事,序賢進士,後必有喜。』反之,就出現白虹貫日。在甲乙東方出現的,就是譴責中台(即司徒)。自司徒居位,陰陽多有謬誤,很久沒有虛己進賢的策略,天下議論,不同的人都在嗟歎。且立春以來,金氣再次出現,金能勝木,必有兵氣,應該罷免司徒以應天意。陛下如不早安排,將辜負臣之所言,遺患於百姓。
「第七件事:臣想到漢興以來三百三十九歲。按《詩三基》推算,高祖起於亥仲二年,今在戌仲十年。《詩汜歷樞》說:『卯酉為革政,午亥為革命,神在天門,出入候聽。』就是說神在戌亥,專管帝王的興衰得失,如果行善就昌盛,行惡就滅亡。在《易雄雌秘歷》,現在正值困乏之時。凡九二困,眾小人想共困害君子的意思。《經書》說:『困而不失其所,其唯君子乎!』意思說只有聖賢之君,遭受困難危險,能夠致命遂志,不離其道。陛下是潛龍養德之君,幽隱屈厄(指順帝為太子時,被廢為濟陰王),即位之初,紫宮驚動,歷運之會,時氣已應。但還怕妖祥未盡,君子應思患而預防之。臣認為戌仲已完,來年入季,文帝改變法制,廢除肉刑之罪,至今已三百年。應趁這個時際,大蠲法令,官名稱號,與服器械,事有所更,變大為小,去奢就儉,機衡之政,變繁為簡。改元為更始,招求幽隱之士,舉為方正,徵召有道之人,博采異謀,廣開不諱的言路。「臣陳引際會,怕犯忌諱,書不盡意,不敢暢所欲言。」尚書質問郎顗道:「你說『白虹貫日,政變常也』。朝廷按舊章辦事,為什麼叫做變常?你又說:『當大蠲法令,革易官號』。有人說變常以致災,有的又改舊以除異,這是為什麼?又陽嘉年間初建不久,又想改元,根據什麼經典?希望你老實回答。」郎豈頁答道:「春季東方發作,布德的開始,陽氣開發,養導萬物。王者就天之視聽,奉順天時氣候,應當崇尚溫柔,遵照天意來行令。可現在立春之後,考事不止,秋天冬天之政,改在春夏天實行,所以白虹出現在春天,掩蔽了太陽。凡邪氣乘陽,就出現虹霓在日的現象,這都是臣下執事刻急造成的,不是朝廷優寬政治的本意。這就是變常的過錯。又現在選舉官吏都在三司,不是周公、召公之才能,而當知人則哲之重任,每有選用,就預先在掾屬中考慮,公府門巷,賓客塞滿了,送去迎來,財貨不止。
那些當陞遷的,爭相推薦謁見,各派子弟,充塞道路,廣開奸邪之門,形成浮偽,不是所謂『率由舊章』哩。尚書的職責在於機密權衡,宮禁嚴密,私曲的意見,不能通過,偏黨之恩,無所用處,選舉的任務,不如仍由尚書掌握機密為好。臣的確愚蠢,不知道折中,這本來是遠近人們的議論,也是當今之所宣。又孔子說;『漢三百載,斗歷改憲。』(見《易乾鑿度》)三百四歲為一德,五德千五百二十歲,五行更用。王者隨從天意,等於從春到夏,改青色服紅色一樣。自漢文帝減肉刑,剛好三百年,而輕微之禁,漸已殷積。王者的法,好像江河,當使人們容易避開而難觸犯。所以《易經》說:『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去奢侈,從儉約,做在天下人之先,改易名號,隨事稱謂。《易經》說『;君子之道,或出或處,同歸殊途,一致百慮。』這就是知道變常而善,可以除災,變常而惡,必致於異。今年仲竟,明年入季,仲終季始,歷運變改,所以可改元,這是順天道。臣豈頁愚蔽,不足以答聖問。」郎顗又上書推薦黃瓊、李固,並陳述消災的方法道:「臣前面所答對的七件事,都是要政急務,合於當前需要,應該施行採用。的確自知是愚淺之見,不合皇上的聖聽,人賤言廢,應受誅罰,非常害怕,不知道身體該放在何處。「臣聽說刻舟制槳,為了過江海之用;聘賢選佐,為了安定天下。
古時唐堯在上,群臣替他效勞,文武創德,周公、召公作輔弼之用,因此能建天地之功,增日月之光耀。《詩經》上說:『赫赫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周宣王依靠了仲山甫,以致出現和諧的局面。陛下登基以來,勤心庶政,而三公九卿之位,未見其人,因此災害迭見,四方之國不得安寧。臣考查國典,驗之所見所聞,沒有不是得到賢人就會立功,失去才智之士就失敗。況且賢者的出來與否,像飛鳥一般翔而後集,依德給以爵位,那麼其情不苟,然後使君子以貧賤為恥,而以富貴為樂了。如有德不報,有言不酬,來了沒有爵賞之樂,進了沒有什麼指望,那麼賢士都懷歸藪澤之中,修其故志了。求賢之人,上面是秉承天意,下面是順乎人心。不用它,就違背天統,違反人望。違天統就有災害降臨,違人望就風化不行。災害到來那麼下面呼嗟怨恨,風化不行就君道虧損。《詩經》上的『四始』(註:《關睢》為《國風》之始;《鹿鳴》為《小雅》之始,《文王》為《大雅》之始;《清廟》為《頌》之始)之廢缺,『五際』(註:卯、酉、午、戌、亥)之災,過錯就在這裡。難道不可以剛健篤實,矜矜栗栗,來遵守天功盛德的大業麼?「臣下看到光祿大夫江夏黃瓊,深深愛上道術,主張清亮自然,披著粗布衣,懷著寶玉;對經籍深有鑽研體味,又果敢於從政,明於變異消復之術。朝廷前加優寵,延為上賓。
黃瓊入朝時間不長,謀猷尚無表現,因為喪病,致命遂志。《老子》說:『大音希聲,大器晚成。』(譯:聲震宇內之大音,其動有時,所以希聲。無所不容之大器,其功既博,所以晚成)善人治理國家,三年才見成效。天下人沒有不高興朝廷有此好人,可又覺得他不時還任為可怪。陛下應加賜隆崇之恩典,盡養賢之禮,召他回到京師,來安慰天下之人。又有處士漢中李固,年四十歲,精通子游、子夏之文藝,實踐顏淵、閔子騫之仁德。潔白的品節,如同白天,忠貞的操守,愛好正直,在古人中也不多見,當代人更沒有誰能趕上。天精所生之人,王者輔佐之臣,天生這個李固,一定為了聖漢,應該特別徵召,來顯示於四方之人。有了出類之才,不應限以官次。從前顏子十八歲,天下歸服他的仁德;齊國子奇年十八歲,做阿邑之宰,邑內大化。如果召回黃瓊,徵召李固,委以時政,伊尹、傅說,不能和他們相比,那麼可留下好光景,製造吉祥了。臣豈頁明不知人,聽到眾人所言,百姓所歸,好歹要看共同的評價。希望廣泛詢問百官,核實他們的名行,有一點不合實際,那就是臣犯了欺國之罪。希望留神,不因人廢言。「謹復條陳四件政事,附奏於左:第一件事:孔子作《春秋》,寫『正月』,敬歲之開始。王者以天象為法則,順著時令的次序,應開發德號,用爵位給賢士,流寬大的恩澤,垂仁厚之大德。順助天地之元氣,含養眾人,這樣一來,那就天文明爛,星辰顯列,五緯循軌而行,四時和睦而變。不然,太陽不放光明,天地渾濁不清,時氣錯亂,霾霧遮蔽太陽。
自立春以來,經過旬朔,沒有看到佈施什麼仁德之政,只聽見罪罰拷掠之聲。天之應人,比影之隨形、響之隨聲還要快,而自從入歲,常有蒙氣,月亮不放光芒,太陽不見光彩。日即太陽,君王的象徵。政治變動於下面,日應在天上。清濁之占,隨著政治之抑揚而反應。天上出現奇異,事情必非虛作。難道是陛下忙於日理萬機,帷幄之政有缺陷麼?為什麼天戒連續出現呢?臣願陛下發揚乾剛之氣,援引賢能之人,勤求機衡之寄托,來獲取同心斷金之利。臣之所陳,常以太陽為先,說明太陽不可久暗,急當改正。它的變異不大,但其事情卻重要。臣的話雖然簡約,其旨意卻很廣。希陛下眷念臣的章奏,多多考慮。「第二件事:孔子說:『雷之始發《大壯》始,君弱臣強從《解》起。』今月九日至十四日,《大壯》用事,消息之卦。在這六天之內,雷當發聲,發聲就歲氣和,王道興起。《易》說『: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雷,開發萌芽,辟陰除害。萬物須雷而解。靠雨來滋潤土地。所以《經》說:『雷以動之,雨以潤之。』王者崇尚寬大,順著春令,那麼雷就應節而發,不然發動於冬天,應當震而不震。所以《易傳》說:『當雷不雷,太陽弱也。』現在蒙氣不除,日月變色,這就是效應。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隨著時令而進退,應看政治之得失。大人,應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璇璣動作,與天相應。雷是一種號令,其德在於生養萬物。號令殆廢,應當生而殺,那麼雷就反作,年成不好。陛下如果想除災求福,順天致和,應該考察臣下中間特別殘酷害人的人,趕快罷黜,以安百姓,那麼東方之神就悅和,雷聲就應時而發。
「第三件事:去年十月二十日癸亥,太白星與歲星會合於房星、心星。太白在北面,歲星在南面,相距數寸,光芒交接。房星和心星,天帝明堂布政之宮。《孝經鉤命決》說:『歲星守心年谷豐。』《尚書洪範記》說『:月行中道,移節應期,德厚受福,重華留之。』重華,指歲星在心。今太白從之,交合於明堂,金木相賊害,可是反同合一起,這是以陰凌陽,臣下專權的變異。房星、心星在東方,其國主宋。《石氏經》說:『歲星出左有年,出右無年。』現在金星木星都在東方,歲星在南方,這是出右,恐年歲穀物長不好,宋人將挨餓。陛下應審詳明堂布政的情況,然後妖異可消,五緯才會順序運行了。「第四件事:《易傳》說:『陽無德則旱,陰潛陽亦旱。』陽無德,說明人君的恩澤不施於百姓。陰潛陽,祿去公室,臣下專權的意思。自冬季到春季,一直沒有嘉澤,數次有西風,違反時令氣節。朝廷勞心,廣為祈禱,祭奠山川,暴龍移市。臣聽說皇天感動萬物,不為偽動,災變應人,重要在於責己。如果雨可請降,水可攘止,那麼年歲沒有隔並,太平年可以等待而至。然而災害不止,可見患不在此。立春以來,沒看到朝廷賞錄有功之人,表彰有德之士,存問孤寡之家,賑恤貧弱之人,只看到洛陽都官奔車由東到西,收集很小的罪行,使牢獄關滿了囚犯。臣聽說恭陵火災,光耀不斷,說明這是天災,不是人之罪過。丁丑發大風,掩蔽天地。風是號令,天之威怒的表現,都是用來感悟人君要行忠厚之道。又連月無雨,將害宿麥。如果一谷無收成,那麼飢餓之人就有十分之三四了。陛下的確應該廣被恩澤,以應天功。如果臣言不被採用,朝政不改革,立夏之後才有時雨,於今沒有指望了。如果朝政有改革而天仍不下雨,那麼臣是誣上,愚蠢不知份量,應當鼎鑊之罪。」書奏上去,特詔拜為郎中,郎顗辭病不就職,立即回家。到四月京師地震,於是陷落。這年夏天大旱。秋天,鮮卑人進犯馬邑城,破代郡之兵。
第二年,西羌進犯隴右。都大致如郎顗所說的那樣。後來朝臣又用公車召他,不肯出來。同縣人孫禮,積惡凶暴,喜歡遊俠,與他同裡之人常羨慕郎顗之名德,想與他親善。郎顗不理睬他們,因此結了仇,於是郎顗被孫禮殺掉。
◆襄楷傳
襄楷字公矩,平原隰陰人。好學習,博通古書,會天文陰陽之術。桓帝時,宦官專攬朝政,政刑殘暴氾濫,又連續死去皇子,災異尤其多見。
延熹九年(166),襄楷離家到朝廷上疏道:「臣聽說皇天不講話,用天文象形設教。堯舜雖是聖人,一定觀察歷象日月星辰,觀察五緯所在位置,所以能享百年之壽命,成為萬世之榜樣。臣私下看到去年五月,熒惑星侵入太微星,犯帝座,出端門,不照常道運行。閏月庚辰,太白星侵入房星,犯心小星,震動中耀。中耀是天王;旁邊的小星,是天王之子。太微天廷,五帝之座,而金星火星罰星揚光在裡面,按占卜,天子主凶;又都進入房星心星,法無繼嗣。今年歲星久守太微,逆行西至掖門,還迫近執法。歲為木星,好生惡殺,可停留不去,過錯在於仁德不修,誅罰太殘酷。
前七年十二月,熒惑星與歲星都進入軒轅,逆行四十多天,而鄧皇后被殺。那年冬天大寒,殺鳥獸,害魚鱉,城邊竹柏的葉子有傷枯的。我聽得師父說:『柏傷竹枯,不出三年,天子當之。』今洛陽城中人晚上無故喊叫,說有火光轉行,人們互相驚噪,在占卜時也與竹柏枯葉相同。自春夏以來,連續有霜雹和大雨雷電,可能是臣子作威作福,刑罰急刻之所感應哩。「太原太守劉王質,南陽太守成王晉,立志除去奸邪之徒,他們所殺之人,都符合大家的願望,可陛下聽信Yan豎的讒言,竟遠加考逮。三公上書請求原諒劉王質等人,不見采察,而嚴被譴責。憂國之忠臣,將被杜塞嘴巴,不說話了。「臣聽說殺了無罪之人,殺了賢良之士,災禍延及三代。自陛下即位以來,連續殺人,梁冀、寇榮、孫壽、鄧萬世等,都被滅族,那些牽連犯罪的,又不知多少。李雲上書,明主所不當諱,杜眾乞死,諒以感悟聖朝,竟沒有赦宥,而都被殺戮,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冤枉。漢朝興起以來,沒有拒諫誅賢,用刑太甚像現在的。「永平年間舊典,對那些重犯都要冬獄,先請示後用刑,為的是重視人命。近幾十年來,州郡玩忽職守,又想避免對疑案須請示廷尉的麻煩,常托疾病,多死在牢獄。長吏掌握生殺大權,死者多非其罪,魂神含冤,無處申訴,婬厲疾疫,從此而起。古時周文王一個妻子,生了十個兒子,現在宮女數千人,沒聽說有生育兒女的。應該修德省刑,來求多子多孫之福。
「又延熹七年(164)六月十三日,河內野王山上有條龍死了,長約數十丈。扶風有星隕落為石,聲音聽到三郡。龍的形狀不一,小大沒一定,所以《周易》比作大人,帝王以為符瑞。有人聽見河內龍死,諱以為蛇。龍是能變化的,蛇也有神,都不當死。從前秦將衰亡,華山神拿塊玉石授給鄭客,說道:『今年祖龍將死。』始皇逃避它,死在沙丘。
王莽天鳳二年(15),訛言黃山宮有死龍的怪事,後來漢朝殺了王莽,光武帝復興。虛言還是這樣,況實言麼?星辰附麗在天,好像萬國之附於王一樣。下邊將反叛上級,所以星象也叛於天。石者安類,墜落的失勢。春秋時期有五塊石頭落在宋國,後來宋襄公被楚國抓住。秦國的滅亡,石落在東郡。現在隕石落在扶風,與先帝園陵相近,不有大喪,必有叛逆。「按春秋以來以及古代帝王,沒有黃河水清和學門自壞的事。臣認為黃河象徵諸侯之位,清的屬陽,濁的屬陰。河當濁而反清,就是陰想成陽,諸侯想稱帝。太學,是天子教化之宮,它的門無故自壞,說明文德將喪,教化廢弛。京房《易傳》說:『河水清,天下平。』現在天垂異象,地吐妖氣,人遭厲疫,三項同時出現而加上黃河水清,等於春秋時麒麟不當出現而出現一樣,孔子寫在史書認為是災異哩。「臣以前上書說琅笽宮崇受干吉神書,不合明主所聽。臣聽說布谷鳥在孟夏叫,蟋蟀在初秋叫,物雖微小而不失信,人有卑賤而言忠。臣雖然極微賤,誠心願賜清閒時間,極盡所言。」書奏上去不被皇上省察。過十多天,又上書道:「臣下伏見太白金星北入數日,又出於東方,按占卜當有大兵出現,中國弱,四夷強。臣又推步,熒惑星今當出現而潛伏不出,必有陰謀。都由於獄中多冤結之案,忠臣被殺害。德星久守執法的原因,也是這個。陛下應承天意,理察冤獄,為劉王質,成王晉虧除罪辟,追錄李雲、杜眾等人的子孫。「天子侍天不孝,則出現日食星斗的現象。
近年日食於正朔,日、月、星三光不明,五緯錯戾。前些時宮崇所獻神書,專以奉天地順五行為根本,也有興國廣嗣的方法。它的文字明白易曉,參同經典,而順帝不行,所以國胤不興,孝沖、孝質兩帝連續短命。「臣又聽說,得主所好,自非正道,神明為之生虐。所以周朝衰亡,諸侯以武力征伐為時尚,於是夏育、申休、宋萬、彭生、任鄙這班人生在那個時代。殷紂王好色,妲己就出來了。葉公好龍,真龍游於庭院。今黃門常侍,受過天刑之人,陛下愛待他們,加倍寵信,嗣續不出生,難道不是這個原故?天官宦者星不在紫宮而在天市,明言應當給使主市裡。現在竟反處常伯之位置,實非天意所在。「又聽說宮中立了黃老、浮屠的祠。這道主張清虛,貴尚虛無,好生惡殺,省私慾,去奢侈。今陛下嗜欲不除,殺罰過理,既乖其道,豈能得福?有人說老子入夷狄,始為浮屠之化。浮屠不三宿於桑下,不想久生恩愛之心,精之極點。天神派好女來,浮屠說;『這只是皮袋子裝著血罷了。」連看也不看。他之守一如此,才能成道。今陛下嬪女艷婦,極盡天下之華麗,甘肥飲美,盡天下之美味,怎麼想成為黃老呢?」書奏上,皇上立即召尚書來問情況。襄楷說「:臣聽說古代本來沒有宦臣,武帝末年,年歲已高,數次游後宮,才開始沒立宦官。後來慢慢見任,到了順帝,更加多起來。今陛下用爵位給他們,比以前增加十倍。到現在沒有皇子接班,難道不是愛好他們而這樣麼?」尚書把他的話奏上去,詔書下交有司處正。尚書接旨奏道「:那些宦者的官位,不是近代所設置。
漢朝初年張澤做大謁者,幫助絳侯殺諸呂;孝文帝使趙談參乘,而子孫昌盛。襄楷不正辭理,指陳國家要務,而析言破律,違背經藝,假借星宿,偽托神靈,造合私意,誣蔑聖上誤了國事,請交給司隸,正楷的罪法,關進洛陽獄。」皇帝認為襄楷言詞雖然激切,然而都是天文恆象之數,所以不殺他,還交司寇論刑。起初,順帝時,琅笽宮崇到朝廷,奉上他的師父干吉在曲陽泉水上所得神書百七十卷,都用縹白素朱介青首朱目,叫做《太平清領書》。他的語言是以陰陽五行為家,而多巫覡雜語。有司奏稱宮崇所上之書妖妄不經,於是收藏起來。後來張角頗有其書。到靈帝即位,認為襄楷的書是對的。太傅陳蕃舉他做方正,他不就職。鄉里宗之,每逢太守到任,常用禮節請他。中平年間,與荀爽鄭玄都以博士徵召,沒有去,死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