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倫、鍾離意、宋均、寒朗)
◆第五倫傳,第五倫,字伯魚,京兆長陵人。他的祖先是齊國的田姓,後來姓田的遷到園陵的很多,所以用次第作為姓氏。
第五倫年少時為人很耿直,有德行。王莽末年,盜賊蜂起,同宗族、同鄉里的人爭相趨附他。第五倫於是依據險要的地勢修築堅固的營壘,有賊人來,就激勵動員部眾鄉民,帶著強弩硬弓起來防衛。銅馬、赤眉之類前後數十輩來進犯,都不能攻下。第五倫開始以營長身份到郡尹鮮於褒那裡聯繫,鮮於褒見了覺得他與眾不同,於是用他作吏。後來鮮於褒犯了錯誤貶職作高唐縣令,臨走時,握著第五倫的手說「:只恨相見太遲了。」第五倫後來做了鄉里的嗇夫,公平地收賦稅派差役,調理民事糾紛,很得人們的歡心。他自己認為很久不能做大官,就把家屬遷往河東,改名換姓,自稱王伯齊,運著鹽往來在太原、上黨之間,所經過的地方一定打掃乾淨才離開,鄉里人叫他作道士,親戚朋友都不知他的住處。過了數年,鮮於褒推薦第五倫給京兆尹閻興,閻興就召第五倫做主簿。當時長安鑄錢幣的人多數弄虛作假,閻興就命第五倫做督促鑄錢的官吏,總管長安市場。第五倫就整頓不合規格的秤和鬥,從此市場上公平交易,沒有大秤小鬥,百姓心悅誠服。
第五倫每讀詔書,常歎息道「:這是英明的天子啊,能夠見一面就決定我的命運了。」平輩人笑他道:「你說服州將還做不到,怎能感動萬乘天子呢?」倫說:「沒有遇見知己,道不同的緣故罷了。」
建武二十七年(52),第五倫被舉為孝廉,補為淮陽國醫工長,隨王到京都去。光武帝召見後,很感到奇異。
二十九年(54)跟國王朝京師、隨從官吏都有機會見駕,皇帝把政事問他們,第五倫借此機會對答為政之道,皇帝聽了十分高興。第二天,又特地召入和第五倫從白天談到晚上。皇帝開玩笑地對第五倫說「:聽說你做吏時曾毆打岳父,不給堂兄飯吃,有這回事嗎?」第五倫答道:「臣下三次娶妻,妻子都沒有父親。年輕時遭過饑荒,實在不敢隨便請人吃飯。」皇帝大笑。第五倫出來後,有詔書令他作扶夷長,沒到官署,追著改派他作會稽太守。雖然做了二千石,親自割草餵馬,妻子做飯吃。領到薪俸只留一個月口糧,其餘都賤價賣給貧苦老百姓。會稽風俗多祭鬼,喜歡卜卦算命。百姓經常殺牛祭神,百姓財產因此貧困,那些自己吃牛肉而不祭祀鬼神的人,生病將死時先作牛叫,前後幾任郡守都不敢禁止。
第五倫上任後,下公文到縣,曉諭百姓。凡巫祝有假托鬼神詐騙百姓的,都依法論處。有亂殺耕牛的,官吏按律處罰。百姓開始有些害怕,有的巫祝謾罵胡說,第五倫追捕很緊,後來歪風就絕跡了,百姓得以安寧。
永平五年(63),第五倫因犯法調走,百姓不分老小都攀車叩馬,啼哭相送,每天只走得幾里,不能前進。他就裝作到亭捨歇宿,暗地卻坐船走了。眾人知道後,又追上去。到達廷尉那裡,官吏百姓上書守在衙門口的有千多人。這時顯宗正審理梁松的案件,也有很多人替梁松鳴不平的。皇帝有些擔心,命令公車,凡替梁氏和會稽太守上書的都不准收受。後來,碰上皇帝到廷尉那裡審查並記錄囚徒的罪狀,第五倫得到免罪釋放回歸田里。親自耕種,不和別人交往。幾年以後,第五倫拜為宕渠縣令,提拔了鄉佐玄賀,玄賀後來做了九江、沛兩郡太守,以清潔的官聲著稱,所到之處風氣很好,官職做到大司農。第五倫在職四年,升為蜀郡太守。四川土地肥沃,物產富饒,人民官吏都很富裕殷實,掾史的家產多至千萬,都是坐著新車,騎著肥馬,用財貨作禮物表現自己。第五倫選擇那些富有的官吏罷免還家,再挑孤苦貧窮而有品行的人提任曹吏之職,從此賄賂之風得到杜絕,文職人員得以廉潔奉公。
第五倫所舉的官吏多數做到九卿、二千石,當時認為他知人善用。第五倫做太守第七年,肅宗即位,提拔一些遠郡的人,第五倫代替牟融做了司空。皇帝因為明德太后的關係,尊敬舅父馬廖,馬氏兄弟都居要職。馬廖等人放下身份交結朋友,一些頭面人物爭著趨附他們。第五倫認為後族勢力太盛,想使朝廷減損他們的權勢,便上疏道「:臣下聽說忠臣不隱瞞觀點,直臣不迴避危險。因此不顧禺蠢狷急,冒著死罪上這份表。《書經》上說『:臣子不要作威作福,小則害你一家,大則害你一國。』古書說『:大夫不要越境交朋友,不搞束帛乾肉的鬼送。』近代先烈皇后,雖然天性很友愛,但終於使陰就歸國,遷徙遣散了陰興的賓客;後來梁竇兩家,都有一些非法之事,明帝即位,竟殺了許多人。從此洛陽不再有專權的外戚,書記請托之事一概絕跡。又曉喻外戚道『:苦身延攬人才,不如自己為國出力;戴盆不能望天,公私二者不能兼顧。』臣下常把這些教訓銘記在心,寫在衣帶上經常念叨。可現在議論最多的,都在馬氏身上。私下聽聞衛尉馬廖用三千匹布,城門校尉馬防用三百萬錢,私自補給京師附近的官員,不論認識不認識的人,沒有一個不給。又聽說臘月也發給在洛陽的官員每人錢五千。
越騎校尉馬光臘日用三百頭羊,四百斛米,五千斤肉賞給他的親信。臣下愚見認為這是反常的行為,害怕得很,不敢不來匯報。陛下如從私情上想厚待他們,也應設法使他們安於其位。臣下說到這些,的確是上叫於陛下,下保全皇后的家族,希望陛下省察。」後來馬防做了車騎將軍,準備出征西羌,第五倫又上疏道「:臣愚見認為貴戚可以封侯讓他們富有,不應當交給他們重大任務。為什麼呢?一旦出了問題,繩之以法就傷了恩寵,照顧私情就違背法制。臣聽說馬防準備西征,以太后的恩德仁慈,陛下一片孝心,恐怕如果出點小問題,愛而不罰,有些為難。聽說馬防請杜篤做從事中郎,賜了不少錢帛。杜篤曾被鄉里罷免過,客居在美陽,他的妹妹是馬防的妻子,依靠這層關係交結豪傑,當地縣官很不好辦,只好把他關了一下了事。現在來到馬防這裡,議論的人都覺得很奇怪,何況還用他作從事,將來恐怕要議論到朝廷上來。現在應當選賢能之人輔助他,不可讓馬防私自請人,有損國家的威望。這是臣所想到的,敢不向上匯報。」這些疏文並沒有被皇上省察和採納。第五倫為人雖很嚴厲正直,但常恨俗吏太苛刻。後來做到三公,遇上皇帝賢明,屢次有善政,就上疏稱讚,藉以勸善成為風尚和美德。疏上說:「陛下在位,自身有天然的美德,體現出溫和的姿態,用寬宏大量對待臣下,四年之中,前年殺了刺史、二千石貪污殘酷者六人。這都是英明遠見,不是群下所能辦得到的。
但是每次詔書下來,總是寬和而不能解除急切的政事,強調節儉而奢侈之風不止,過失在於風俗敗壞,群下不稱職。光武帝繼承王莽的爛攤子,很用了一些嚴厲猛酷的政治措施,後代接著執行,於是成了風氣。現在郡國推薦的人,多半是只能辨析職務的俗吏,沒有選出一些廣有才幹之人供上面的需要。陳留縣令劉豫,冠軍縣令駟協,都以刻薄的手段,處理縣政,一心只想掠殺,只會嚴刑拷打,官吏百姓憂愁埋怨,沒有不恨之入骨,可現在的輿論反而認為勇士,這是違背天意,有失經典義理,不可不謹慎的事。不止應懲罰劉豫和駟協,還應譴責提拔他們的人。今後必須選拔仁德賢能之人來擔任職務,只要少數幾個人,就可使風俗得到轉化了。臣曾經讀過古書,知道秦朝因殘酷亡國,又親眼看見王莽也因苛法自取滅亡,所以勤勤懇懇原因就在這裡。又聽說諸王主貴戚,驕傲奢侈超越制度,京師尚且如此,怎能給遠方示範呢?古人說:「他本身不走正道,即使發佈命令也無人聽從。」用身體示範的人就能叫人服從,用言語教訓別人的人就能引起爭論。天地之間陰陽二氣中和就有雨澤降臨,年成才能豐稔,君臣之間同心同德,才能化民成俗。那些刺史、太守以下的官吏,到京師朝拜的,和經過洛陽的官吏,都應召見,借此瞭解四方的情況,同時觀察他們的為人。凡上書言事不合實際的,可讓他們回歸田里,不必過分喜怒,以表示寬厚。臣的愚見不一定對。」後來,幾個姓馬的外戚得了罪回來,而竇氏開始得勢,第五倫又上疏道:「臣憑空虛的本質,擔當輔佐國家的重任,素性駑劣膽小,位高爵顯,拘守大義,只想勉勵自己,即使遭到死罪,也不敢選擇地點,何況親逢危言聳聽的時世呢?現在繼承百王的弊政,人們喜歡文過取巧,爭走邪路,不走正道。
臣看到虎賁中郎將竇憲,是皇后親戚,掌握了禁兵大權,出入宮闈,年輕志美,謙恭待人,喜做好事,這的確是好士交友的方法。但那些出入貴戚之門的人,好像多半是有缺點或被拘禁過的,特別少有安分守己、安貧樂道的氣節,加上士大夫中一些無志之徒互相吹捧,雲集在他的門下。風大了可以移動大山,蚊子多了可以叫聲成雷,大概這就是驕奢婬佚滋生的土壤。京師近產兒議主化最多的,甚至說貴戚房用有罪之人,應該讓貴戚自己去洗滌錯誤,猶如喝醉了的人用酒去解酒哩。趨炎附勢之徒,的確不可親近。臣的愚見希望陛下在宮中嚴格命令竇憲等人閉門自守,不要隨便與士大夫交往,防患於萌芽之時,消除顧慮於無形之中,使憲等永遠保持富貴,君臣感情融洽,沒有點滴的嫌隙,這是臣最大的願望。」第五倫奉公守法,盡忠守節,講什麼事沒有猶豫不決的。他的兒子們有時勸阻,常常遭到斥責,吏人奏記及有些事屬於便宜從事的,他一併送上去,他的大公無私就是如此。
他性格樸質誠實,少有文采,在位時以貞忠清白著稱,當時人把他比為前朝的貢禹。但是不夠含蓄,不講究儀表,也因這被人輕視。有人問他道「:您有私心嗎?」答道「:從前有人送我一匹千里馬,我雖然沒有接受,但是每逢三公選拔人才時,我心裡總不能忘記那個送馬的人,但也始終沒有用他。我的侄子生病,我一個晚上去過十次,回來才安心睡覺;我的兒子有病,雖然我沒有去看他,但也通宵沒有睡覺。像這些事,難道說沒有私心嗎?」後來連續因年老多病上疏請求退職。
元和三年(86),皇帝賜策讓他退職,以二千石的俸祿養老,另外加賜錢五十萬,公宅一區。後過了幾年才死,時年八十多,皇上下詔賜給秘器、衣衾、錢布等物作為殯葬之用。
◆鍾離意傳,鍾離意字子阿,會稽山陰人。少年時做過郡督郵。當時部縣亭長有受人酒禮的,府下登記在案考察。鍾離意封還記載時,進去對太守說;「《春秋》先內後外,《詩經》說:『刑於寡妻,以御於家邦』(譯:在家做妻的榜樣,推廣到一家一國。)就是說應明政化的根本,由近到遠。今應先清理府內,暫且把遠縣細微的錯失放鬆一些。」太守認為他很能幹,於是委任他管縣裡的事。
建武十四年(39),會稽大瘟疫,死了萬數人,鍾離意親自隱恤,經常供給醫藥,所屬各部多受了他的救濟。鍾離意被舉為孝廉,再次陞遷,提到大司徒侯霸府。朝廷下詔要送徒到河內,時值冬寒,徒病不能行走。路過弘農,鍾離意就移文給屬縣替徒作衣,縣不得已給了他,但上書言明情況,鍾離意也全部上報。光武帝得奏後,把奏折給侯霸看,並說:「你所派的掾吏良心多好呀,的確是良吏。」鍾離意在路上解除徒犯的枷鎖,讓他們走散,但是定期一定要到,沒有一個違背的。回來後,因病免職。後來授職為瑕丘令。吏有檀建其人,偷竊縣裡的東西,鍾離意摒退左右私自問供,檀建叩頭服罪,鍾離意不忍心加刑罰,勒令他長期休息。檀建的父親聽說了,替建設了酒宴,對他說「:我聽說無道之君用刀殺人,有道之君用義代替殺人。你有罪,命該如此。」於是叫建進藥而死。
二十五年(50)升為堂邑令。縣人防廣替父親報仇,被捕下獄,他的母病死了,廣哭泣不進食。鍾離意同情他,於是聽任廣還家,使他能為母殯殮。丞掾都爭論此事,鍾離意說:「罪人由我放回,我不會連累你們。」於是遣他走了。廣殮母完畢,果然回來坐牢。鍾離意秘密地上報其事,廣竟減除死罪。顯宗即位,征為尚書。這時交止太守張恢,因貪千金,召回伏法,用資物簿沒收交大司農,朝廷下詔將贓物賜給群臣。鍾離意得到一些珍珠,全部放在地上而不拜賜。皇上奇怪而問其緣故,對道「:臣下聽說孔子忍渴不飲盜泉之水,曾參聽到勝母之名而回車,討厭其名字哩。這些骯髒的寶物,的確不敢拜受。」帝歎氣道「:尚書的話多麼清廉啊!」於是從庫裡取出三十萬賜給鍾離。並調升為尚書僕射。皇帝聖駕多次到廣成苑,鍾離意認為從禽廢政,常擋住車陳諫般樂遊獵之事,天子立刻回宮了。
永平三年(61)夏天大旱,而朝廷大起北宮,鍾離意到廷免冠上疏道:「伏見陛下因天時小旱,掛念百姓,降避正殿,身自責備,而連日密雲不雨,沒有大潤,難道朝政有不得應天心的嗎?從前成湯遭旱,用六件事自責道:『政不節約嗎?使人們生病嗎?宮室太華麗嗎?女謁太多了嗎?有行賄的嗎?進讒的太多了嗎?』臣下看到北宮大作,人失農時,這就是宮室華麗了。自古以來不是擔心宮室太狹窄,只患人們不安寧。應該暫且停止修建,以應天心。臣意憑著匹夫之才,沒有品行才能,久食重祿,升為近臣,連受厚賜,喜懼交加,不盡愚笨之忱,罪該萬死。」皇帝策詔報道:「成湯引六事自責,罪過在於一人。你們都恢復冠履,不必謝。近來上天降旱災,密雲幾次會合而不下雨,我非常感到恐懼,想得到好的報應,所以分佈禱請,窺候風雲,北在明堂,南設雩場求雨。現在又命令大匠停止修建諸宮,減省不急之務,希望消弭災譴。」詔書於是謝公卿百僚,便應時下了雨。當時朝廷下詔用縑賜給降胡之子,尚書察覺此事,誤以十為百。皇帝看見司農上簿,大發脾氣,召郎將打他。鍾離意進來叩頭道:「犯了錯誤,平常人能容忍。如果因懈怠出錯,那麼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輕,錯誤都在我身上,我當先受處分。」於是解開衣服伏在刑具上。皇帝醒悟過來,讓他戴上帽子而赦免了他。皇帝性情褊察,喜歡用耳目私自聽取意思,所以公卿大夫多次被詆毀,近臣尚書以下甚至被提拽。有一次因事對郎藥崧發怒,用杖打了他。藥崧快跑到床下,帝大怒,快叫「:郎出來!郎出來!」崧說「:天子穆穆,諸侯煌煌。未聞人君自起撞郎。」皇帝赦了他。朝廷沒有人不恐懼,爭為嚴切,來避免責罰;只有鍾離意敢於諫爭,幾次封還詔書,臣下有過失就出來救解。碰上特殊情況,鍾離意又上疏道「:陛下親行孝道,修明經術,郊祀天地,畏敬鬼神,關心百姓疾苦,勞心從不懈怠。可是天氣未和,日月不明,水泉湧溢,寒暑不正常,其原因在於群臣不能宣化理職,而以苛刻為風俗。
官吏殺錯好人,一個接著一個。官吏沒有相親之心,吏人沒有和睦的意思。至於骨肉相殘,毒害極深,威逆和氣,以致上天降災。百姓可以道德教化,難用威力壓服。先王要道,百姓和睦,所以能使天下和平,災害不發生,禍亂不起來。《鹿鳴》之詩必言宴樂,就是認為人神之心相融洽,然後天氣和順。希望陛下垂聖德,理萬機,下詔有司,慎重對待人命,緩刑罰,順時氣,調理陰陽,可以永垂後世。」帝雖不能採用,然而知道他是一片至誠之心。也因此緣故不得久留京師,不久出為魯相。後來德陽殿建成,百官大會。皇上想起鍾離意的話,對公卿說:「鍾離尚書如果在這裡,此殿就建不成了。」鍾離意做官五年,用愛民利民作為教化之本,百姓多富足。因久病死在官位。遺言上書給皇上陳明太平之世,難以急化,應該稍為寬假。皇帝感傷他的意思,下詔嗟歎,賜錢二十萬給他安家。
◆宋均傳,宋均字叔庠,南陽安眾人。父親宋伯,建武初年做五官中郎將。宋均因父任做了郎,當時正十五歲,好讀經書,每逢休息假日,就向博士學習,因此通曉《詩》《禮》,會辯論問題。二十多歲,調補辰陽長。那裡的風俗少學習而迷信巫鬼,宋均替他們立學校,禁絕不正當的祭祀,百姓都安居下來。
宋均因祖母去世而離官位,客授於穎川。後來當了謁者。碰上武陵蠻人造**,包圍武威將軍劉尚,朝廷命令宋均乘傳調發江夏三千人往救援。到了那裡劉尚已死。恰逢伏波將軍馬援到了,詔書便令宋均作監軍,與諸將一起前進,被賊人阻止不能前進。等到馬援死後,軍士多因溫濕疾病,死了一大半。宋均擔心軍隊的安全就不回去,於是與諸將商議道「:現在路遠士病,不能作戰,想用權宜之計承製降順怎麼樣?」諸將都伏在地上不敢答應。宋均說:「忠臣出了國境,有可以安定國家的辦法,自己可以做主。」於是假傳聖旨調馬援部下司馬呂種守沅陵長,命呂種捧詔書進入敵營,曉諭以朝廷的恩信,於是勒兵隨在後面。蠻夷害怕,便共斬其大帥而投降,於是進入賊營,驅散其眾人,遣他們回本部,替他們設長吏才回。宋均還未到達朝廷,自己劾實矯制的罪過。光武帝嘉獎他的功勳,迎接並賜以金帛,令過家上墳。以後每有四方異議,多次訪問他。宋均升為上蔡令。當時府下有令,禁止人們喪葬奢侈浪費。宋均說「:人們送終超過規定,這是輕微過失。現有不義的百姓,還沒有循化,而連忙處分那些過禮的人,不是政治的切務。」終於不肯施行。升為九江太守。郡內多虎豹,多次成為民患,常募集兵士設置檻阱捕獵虎豹,但仍多有傷害之事。宋均到了,下公文給屬縣道「:大凡虎豹在山,黿鼉在水,各有所寄托的地方。江淮之有猛獸,等於北方之有雞豚一樣。今成為民害,過錯在於殘酷的官吏,而勞勤捕獵,不是解除禍害的根本。只有退除奸貪之官吏,思進忠善的計謀,可一概去掉檻阱,免除捐稅。」後來聽說老虎都東遊渡江去了。
中元元年(56),山陽、楚、沛等地多蝗蟲,那些飛至九江界的,就向東西方向散去,以此宋均的名聲遠近都聽說了。浚遒縣有唐、後二山,百姓都去祭祀,眾巫就取百姓中的男女做祭祀的屍主,年年有改變,不久,百姓不敢嫁娶,前後守令沒有人敢去禁止。宋均就下書道「:從今以後為山娶者都娶巫家之女,不要擾亂良民。」於是這種歪風便斷絕了。
永平元年(58),升為東海相,在郡五年,後來犯法免官,客授於穎川。可是東海的官吏百姓想念宋均恩化,替他作歌,到朝廷請求讓他回去的數千人。顯宗認為他很能幹,七年(65),征拜他做尚書令。每有駁議,多合皇上的旨意。宋均曾經刪減一些可疑之事,皇帝認為有奸,大發脾氣,收郎縛格之。諸尚書都害怕,都叩頭謝罪。宋均卻厲色說道「:忠臣堅持原則,沒有二心。如果畏威失去正義,我即使死了,也不改變初衷。」小黃門在旁邊,進去報告情況。皇帝稱讚他不屈服,即下令赦免了郎,調宋均作司隸校尉。幾月後,出來作河內太守,政化大行。宋均曾經臥病,百姓耆老替他祈禱,早晚問他的起居,他被百姓愛戴像這樣。因病上書請求退職,朝廷下詔讓其子宋條做太子舍人。宋均自己扶著車子到朝廷謝恩,皇帝派中黃門慰問,於是留在家中養病。司徒出缺,皇上認為宋均才任宰相,召進宮觀察他的病情,派兩個養馬的人攙扶他。宋均拜謝道「:老天處分有罪之人,被病折磨太厲害,不再能奉侍在帷幄之中。」於是流著眼淚而告辭。皇帝十分同情他,召宋條扶著宋均出去,賜錢三十萬。宋均性格寬厚和藹,不喜文法,常認為官吏能弘厚,即使貪污放縱,還沒有害處;至於苛察之人,即令自身廉潔守法,可是巧黠刻薄,毒害百姓,災害流亡都是由這些人起來的。後來在尚書職時,常想叩頭爭辯,因為時間嚴切,所以不敢陳述。帝后來聽了他的話而感到悲傷。
建初元年(76),死在家中。
◆寒朗傳,寒朗字伯奇,魯國薛人。出生三日,遭天下大亂,拋在荊棘之中;幾天之後兵禍解除,母親去看他,還有氣息,便收養起來。等到長大,喜好經學,博通書傳,用《尚書》教授門徒。被舉為孝廉。永平年間,用謁者身份做了守侍御史,與三府掾屬共同審理楚獄的顏忠、王平等,供辭牽連到隧鄉侯耿建、朗陵侯臧信、護澤侯鄧鯉、曲成侯劉建。劉建等人的供辭說不曾與顏忠、王平相見。這時顯宗大怒,官吏都害怕,凡有牽連的人,一律陷入案中,沒有敢以感情見諒的。寒朗同情其冤屈,試以劉建等的形狀單獨審問顏忠、王平,而兩人倉卒答不上。寒朗知其中有詐,於是上書說劉建等沒有姦情,純粹是忠、平二人所誣賴,並懷疑天下無辜之案都是如此。皇帝於是召寒朗進宮,問道:「劉建等人就是這樣,忠、平等人為什麼要牽連他們?」寒朗答道「:忠、平自知所犯的大逆不道之罪,所以多牽連他人,希望表明自己無罪。」帝說「:即使這樣,四侯沒有事,為什麼不早奏明,讓官司久拖至今呢?」寒朗答道:「臣雖考查他們沒有事,但是怕海內還有別人揭發他們的姦情的,所以不敢及時報上來。」帝發怒罵道「:官吏竟這樣打不定主意,趕快抓下。」左右的人正要將寒朗抓下去,寒朗說:「願說一句話去死。小臣不敢欺君,想幫助國家罷了。」帝問道「:誰和你一起商量?」答道「:臣自知應該滅族、不敢多污染別人,只誠懇希望陛下覺悟罷了。臣看到考囚在案的,都說妖惡大故,臣子都應痛恨,現在出來的不如進來的,可以不追究責任。因此考一個連累十個,考十個連累百個。又公卿朝會時,陛下問到得失,都是長跪在地上說話,舊制大罪禍及九族,陛下大恩,才只辦本人的罪,天下就幸運得很。等到回到家鄉,口裡盡避不說,而是仰著頭歎息,誰也不知有多冤枉,沒有人敢忤逆陛下的。我現在所說的,的確是死而無悔。」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下詔叫寒朗出去。過了兩天,皇上帝自到洛陽審錄囚徒,清理出千多人。後來平、忠死在獄中,寒朗於是自己囚系自己。碰上大赦,免去官職。又舉為孝廉。
建初年間,肅宗大會群臣,寒朗上前謝恩,詔書認為寒朗向先帝進過忠言,拜為易州縣長。一年多,升為洛陽令,因母喪去官,百姓懷念他。
章和元年(87),皇上東方出巡,經過濟陽,三老吏人上書陳述寒朗以前的政治情況。帝到了梁,召見寒朗,詔三府為辟首,由此提拔寒朗為司徒府。永元年間,再升為清河太守,因犯法免職。
永初三年(110),太尉張禹薦寒朗為博士,征詣公車,遇上寒朗死了,時年八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