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侯爵先生

    白髮男人不慌不忙地只顧走路,周圍的一切他全不放在心上。他跨進一個胡同,拐了一個彎便來來了另一條大街上,嘴裡還哼著歌曲。
    他突然收住了腳步,緊張地聽著。他的到一種聲響,這聲響有點像輪胎放炮,又有點像槍聲。他嘴角浮出了一絲少有的微笑,然後又繼續走路。在街角上他看到了一個熱鬧的場面:有個警察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白髮男人也湊過去詢問著與別人相同的問題。
    「發生了什麼事?」
    「是這樣,先生。兩個惡棍襲擊了一個美國人。」
    「那個美國人受傷了嗎?」
    「看不出來。」回答白髮男人的話的那個人淡淡一笑。「那個美國人的衣袋裡有一隻手槍。那兩個惡棍還沒來得及下手,美國人就開了槍。那兩個傢伙嚇跑了。警察嘛,同往常一樣,總是姍姍來遲。」
    「原來如此。」白髮男人說道。此事對他來說似乎無關緊要。
    他泰然自若,依然趕路。過了塞納河,在繁華市區的一條恬靜的馬路上他停住了腳步,身旁是一家商店。
    這家平平常常的商店並不引人注意。它的主人帕波波魯斯博士是個極其有名望的古玩商人,以致並不需要什麼廣告招攬生意。他的生意也很少在商店的櫃檯上成交。帕波波魯斯在香榭麗捨大街有一幢豪華的住宅,人們在夜晚到那裡去找他,比到他的商店裡找他好得多。但是白髮男人還聲稱沒有什麼人跟蹤他。
    看門人聽了白髮男人的話就放了心,打開了門,但只打開一道縫。是一個手上戴著金戒指的胖男人給白髮男人打開的門。
    「晚上好!」白髮男人說,「大師在家嗎?」
    「大師在家。可是這個時候他不見任何人。」胖男人說道。
    「他應該見我。您對他說,是侯爵來了。」
    胖子把門開大了一點,請他進來。
    白髮男人在說話的時候用手捂著臉。這位胖男人,也就是博士的僕人,回來時告訴他說,帕波波魯斯先生很高興接見他。這時,這位自稱侯爵的人表情顯得很輕鬆。僕人注意到來方者的臉上罩著黑綢面紗,他把白髮男人引到前廳,開了門,有禮貌地說道:侯爵先生到。
    帕波波魯斯看來真是令人肅然起敬。他有著寬大的額頭,一把很好看的鬍鬚,好像是父系社會主持祭祀的長老一樣。
    「歡迎您,親愛的朋友!」這是他通常的客套話。
    「請原諒!」來訪者說,「這麼晚了還來打擾您。」
    「說那裡話。對做買賣來說沒有什麼晚不晚的。您一定度過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夜晚。」
    「對我個人來說並不是這樣。」
    「當然並不是對個人了。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他偷偷地掃視來訪者一眼,但他對來訪者的態度神秘而溫和。
    「沒有什麼值得向您報告的。襲擊失敗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它辦法。」
    「不出所料,完全是粗暴的武力解決……」
    帕波波魯斯做了一個手勢,表示他對任何形式的、赤裸裸的武力解決的輕蔑。事實上,同帕波波魯斯交往也好,做生意也好,都不能採取強硬的手段。他是個有名望有歐洲貴族階層的人物,國王們都友好地稱他是「神農氏」。他的聲望同他的謹慎是聯繫在一起的。他的這種聲望使他輕而易舉地解決了許多特別麻煩的事件。
    「直接的進攻,有時可能成功,但希望很小。」古玩商搖著頭說道。
    侯爵聳聳肩膀。
    「直接行動,」他說,「節省時間,幾乎不用什麼代價。我還有一個計劃──絕不會失敗。」
    帕波波魯斯點了一下頭,陷入了沉思。
    「我對您完全相信,您有很好的聲望。」
    侯爵先生謅媚地一笑。
    「請允許我向您保證,」他喃喃地說,「我一定不辜負您的信賴。」
    「您現在只有這一樁獨一無二的交易。」古玩商人說道,聲音裡充滿了信任之情。
    「我一定完成。」
    侯爵先生穿上大衣。
    「我同往常一樣同您保持聯繫,我提醒您:別忘了我們的協定。」
    「我從來也不忘記自己的任何一項協定。」古玩商人現出不滿的神色。
    來訪者淡淡一笑,離開了房間,不辭而別。
    帕波波魯斯伸手摸了一下鬍鬚,隨即轉到另外一扇門前。當他拉開房門時,一個年輕的女郎突然跌倒在門口。看來她是在偷聽他們的談話。帕波波魯斯現出驚訝的神色。
    「齊婭,是你?」他脫口問道。
    「我都聽到了,一句不漏。」她說道。
    她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郎,有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高高的個子。她同帕波波魯斯長得是那樣的相像,以致沒有人會懷疑不是他的女兒。
    「很可惜,」她彷彿現出了幾分惱怒,「從這個鑰匙孔裡不能聽看兼顧。」
    「這確實是個令人頭痛的事實。」父親莊重地說道。
    「他是侯爵先生?」齊婭慢悠悠地說,「他一直戴著面紗嗎?爸爸!」
    「是的。」
    「是關於寶石的事吧,爸爸,是嗎?」齊婭問道。
    古玩商人點了點頭。
    「你覺得他怎麼樣,孩子。」
    「您是說侯爵先生嗎?」
    「當然啦!」
    「依我看,」齊婭慢悠悠地說,「很難找到一個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像他那樣講一口流利的法語。」
    「噢,你是這樣想的。」
    他沒說出自己的看法,但是他向女兒投以肯定的目光。
    「還有,他的腦袋好像有些畸形。」齊婭說道。
    「這是很明顯的,」父親說,「特別明顯。可是,只要有人戴上假面具,人們總是會產生這種感覺的。」
    父女倆會心地一笑。

《藍色特快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