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官以父親般的口吻對像一座塔似的高高立在面前的維利說:
「維利,你應該辦這樣幾件事。先去找醫院庶務主任帕拉戴茲,從他手裡取來今天早晨出入醫院的人員名單。據我所知,一發現是煤殺,帕拉戴茲就立即奉命辦理這件事。
你去看看,他那兒都有些什麼線索。其次,去檢查一下所有的出入門戶,用我們的人把門衛替換下來。第三,你回來時,順路把拜爾斯博士和奧別爾曼小姐請到這兒來。馬上去行動吧,維利!」
當維利打開術前準備室的房門時,可以看到走廊裡有幾個警察在走來走去。埃勒裡把另一扇門拉開一半,向觀摩廳探望。只見菲利浦·摩高斯正在那裡一步步緊逼一個身強力壯的警察,憤怒地證明著什麼事情。丹寧博士父女並肩而坐,被所發生的事驚得呆若木雞。
埃勒裡猛然喊道:
「天哪,爸爸,咱們把家屬給忘了!」他轉身對敏欽說。「敏欽,你得去幹一件不愉快的差事。你到休息室去。
順便安慰安慰摩高斯這個年輕人,他跟警方有點過不去。把發生的事通知亨德利克·道恩、格爾達·道恩、法勒小姐等其他人……稍等一下,敏欽。」
他低聲和父親說了幾句話。老人點頭同意,喚來一名警察:
「利特希,到這兒來。我看你正著急找活兒干。你陪敏欽博士到休息室去,維持好那裡的秩序,把所有的人都留在那兒。博士,您也許需要人幫忙,那兒若是有人昏過去,或者有類似的事發生,不算什麼稀奇。也許該替您請幾位護士幫忙?利特希,未經我的允許,不准任何人離開房間!」
利特希不知含糊不清地嘟哦了一句什麼,跟著敏欽走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從西走廊方向那扇門走進一位護士和一位醫生。
「嗅,拜爾斯博士!」巡官喊道。「清進,請進!你們這麼快就來了,真使我高興。但願沒有打亂您和這位迷人的姑娘的工作吧?」
「沒有。」
「好極了……拜爾斯博士!今天早晨您是否到過隔壁這間麻醉室?」
「到過,」
「您在麻醉室作什麼?」
「我給一個患者施行麻醉,奧別爾曼小姐協助我,她一向是我的助手。」
「除了您、奧別爾曼小姐和患者以外,麻醉室裡還有別的人嗎?」
「沒有。」
「您進行這項工作是在什麼時間?」
「我們使用這個房間大約是在十點二十五分到十點四十五分。」
「嗯,」巡官含蓄地笑了笑。「那麼說,再沒有任何外人哆?」
「大約在十點三十分,或者稍晚兩分鐘,讓奈博士曾經路過這裡,走進術前準備室。過了十分鐘左右,他又走了。
十分鐘,或者稍微少些。」
「你們自己才走進過術前準備室呢!」讓奈博士滿腔怨憤他說,以敵視的目光瞥了拜爾斯博士一眼。
「什麼?您說什麼?對不起……」拜爾斯結結巴巴地問。
站在一旁的護士驚愕地看看他們。巡官走近前來,忙說:
「噢……不必介意,拜爾斯博士。讓奈博士有些不舒服,他有點兒精神恍惚……這是很自然的,十分自然的!先生,現在您是否敢肯定:您看到今天早晨進入和離開術前準備室的那個人確實是讓奈博士?」
醫生激動不安地挪動著兩腳,顯然他在猶豫。
「先生,您這個問題提得過於直截了當。不,這種肯定我不能作。要知道,歸根結底我並沒有看見他的臉啊,」他集中一下思路說。「他身上穿著醫院的制服:外科大夫服裝、大口罩和別的衣物。臉擋得嚴嚴實實,」
「哦,是這樣,」巡官說。「這就是說,您不能肯定?
可是,我覺得,一分鐘以前您似乎還確信無疑這是讓奈博士,呢。為什麼現在又改口?」
「您瞧……」拜爾斯博士口吃他說。「那個人腿瘸,我們都習以為常……」
「是這樣啊!您說,腿瘸……講下去。」
「還有……我想,我下意識地認為來者是讓奈,囚為我知道他的下一個患者正躺在術前準備室裡。我們大家的心情全都不愉快。您知道,病倒的是道恩夫人,您懂嗎?還可以說些什麼呢?我只是這麼想的。我的話全說完了。」
「那麼您呢,奧別爾曼小姐?」巡官迅速轉臉問護士,問得她措手不及。「您也認為是讓奈博士嗎?」
「對,對,先生。理由和拜爾斯博士說的相同,」她低聲說。
「嗯,」巡官沉吟著在大廳裡踱來踱去。
讓奈博士眼睛依舊盯著地板。
「請您告訴我,拜爾斯博上,」巡官繼續說。「讓奈博士出入時,您的病人能否看見他?這段時間裡他清醒嗎?」
「我想,」外科大夫猶猶疑疑他說,「讓奈博士進來時,他有可能看見,因為那時還沒有給他施行麻醉,他躺的手術台又恰好正對著房門。但是讓奈博士再次出現時,他已經吸入乙醚,當然,他那時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
「您的患者是什麼人?」
拜爾斯博士臉上現出了笑容。
「我想,奎恩巡官,您一一定非常熟悉他。他名叫米捨爾·卡達西。」
「誰?什麼?大麥克嗎?」
巡官的喊聲響徹整個房間,在場的探警全都警惕起來。
巡官瞇縫起眼睛,對一個探警說:
「裡特,我記得你說過,米捨爾·卡達西到芝加哥去了,」他從牙齒間迸出這麼一句話。「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拜爾斯博士,大麥克現在在哪兒?在幾號病房?我想見見這個大猩猩!」
「巡官先生,他住在單人病房,三十二號,」外科大夫答說。「但是,您現在見他沒有什麼用。他沒有知覺,先生。他剛動完手術,麻藥還在起作用,起碼要兩個來小時。
你們的人向我打聽過他。」
「約翰遜,」巡官嚴厲地招呼道。「到時候你提醒我一下,我要審問大麥克。」
「拜爾斯博士,」埃勒裡低聲問道,「您在麻醉室工作時,是否聽到過術前準備室裡有談話聲?也許您能想起來?
或者,奧別爾曼小姐,您也許記得?」
醫生和護士面面相覷,然後拜爾斯把目光移到埃勒裡身上。
「奇怪,」他說。「我們的確聽到普賴斯小姐對讓奈博士說過話。她說,她將毫不耽擱地準備好,或者說了類似的話。我記得我還對奧別爾曼小姐說過,老頭子,我指的是讓親博士,今天大概情緒非常不好,圇為他連話都沒有回答。」
「是這樣啊!那麼說:讓奈博士待在術前準備室的整個期間,你們既沒聽到他發問,也沒聽到他答話?」埃勒裡這幾句話說得很快。
「連一聲也沒有聽到,」拜爾斯博士回答。
奧別爾曼小姐也點頭附議。
「您記得,術前準備室的門曾經一開一夫,並且有一個男人聲音說過『啊,對不起!』嗎?」
「似乎沒有。」
「奧別爾曼小姐,您呢?」
「沒有,先生。」
埃勒裡向巡官耳語了幾句。巡官咬咬嘴唇,威嚴地召喚一名探警:
「霍斯!」
探警順從地跑來。
「去弄清楚這件事。到手術室去問那裡所有的內、外科大夫,他們當中是否有人在十點三十分至十點四十五分之間到過術前準備室?若是找到了,就把他帶到這兒來。」
霍斯前去完成這項任務。與此同時,巡官放走了拜爾斯博士和奧別爾曼小姐,讓奈悲傷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埃勒裡正在同父親交談,術前準備室的門開了,進來一位身穿醫院制服的黑髮男人。霍斯陪伴著他。
「這是赫爾德醫生,」霍斯簡短地報告說。
「沒錯,」年輕醫生朝著巡官說。「在十點三十五分前後,我曾經往這扇門裡瞧過一眼,」他手指朝西走廊開的門。「我當時在尋找丹寧博士,想和他商討一下診斷的問題。我自然立刻看出,這不是丹寧博士,——門剛開一半,我就發現不對,連忙道歉,沒進去就掉頭走開了。」
埃勒裡向前跨進一步:
「赫爾德醫生,您把門開有多大?」
「約有一尺光景,不會再多。這已經足夠探進頭去了。
您為什麼對這點感興趣?」
「我們什麼事都需要知道,」埃勒裡一笑。「您看見了什麼人?」
「是一位醫生……我不知道是誰。」
「您怎麼斷定這不是丹寧博士?」
「啥,丹寧博士又高又瘦,可這個人身材矮粗。他肩膀也和丹寧博士不一樣……總而言之,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丹寧博士。」
埃勒裡又開始用力擦拭自己的夾鼻眼鏡。
「這個醫生怎麼站著?開門之後,您看見了什麼?」
「他背朝我站著,身體略微傾向床車。我看不見他在那兒作些什麼。」
「他的手呢?」
「我也沒看見。」
「只有他一個人在房間裡嗎?」
「是,我僅僅看見他一個人。當然,若是不算躺在床車上的那個病人的話。屋內是否還有別人,我不敢妄言。」
巡官彬彬有禮地插言說:
「您往門裡看過之後,說了一句『啊,對不起!』是不是?」
「是的,先生。」
「那個男人怎麼回答您的?」
什麼也沒答。他甚至連頭都沒回,雖然我發現他的肩膀似乎哆嗦了一下。簡單他說,我關上門就扭頭走了。總共沒超過十秒鐘。」
埃勒裡走到赫爾德醫生跟前,拍拍他的肩膀。
「還有一個問題:這個人可不可能是讓奈博士?」
年輕醫生略微思忖,說道:「噢,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別的人,因為我看見……」
「行了,醫生,」巡官打斷他的話頭。
「那麼好吧,我還是走開吧。」
巡官點頭同意。
「把門衛柯勃叫到這兒來。」
霍斯不慌不忙地走出去。
「我的天哪!」讓奈說。「竟沒有人稍稍注意到……」
這時,室門四敞大開,霍斯偕同紅臉膛的門衛埃薩克·柯勃走進來。柯勃的制帽歪戴在頭上。
巡官說得極其簡捷:
「柯勃,若是我說的有什麼不準確,您就打斷我……在走廊裡您來到讓奈博士跟前,當時他正同奎恩先生和敏欽博士談話。您告訴讓奈博士,有個男人想見他。他起初拒絕不見,可是您拿出了印有史文遜姓氏的名片,遞給他之後,他就改變了主意,隨著您順走廊走了。你們來到候診室。在這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呢?」
「博士見了這個人說:『你好!』」柯勃答道。「後來,他倆走出候診室,往右拐……您大概知道讓奈博士的辦公室就在這個方向吧?接著他們進了辦公室,關上了門。我說的是讓奈博士關上了門。以後,我就回到自己的崗位值班去了。我在那兒一直待到敏欽博士來通知我……」
「稍等一會兒,」巡官止住他。「姑且說您一分鐘也不曾離開過自己的崗位。那麼,若是……」他往讓奈的方向瞅了一眼。讓奈正蠟縮在自己的角落裡。「那麼,若是讓奈博士或者他的客人打算走出辦公室,比如說往手術室方向走,他們能夠不被您發現就走過去嗎?」
門衛搔了搔後腦勺。
「當然能,我畢竟不是根固定的蠟燭,不能總是面朝屋裡站著。我有時打開房門,看看街上。」
「您今天早晨往街上看過嗎?」
「當然看過……」
埃勒裡攔住他說:
您說敏欽博士來命令您鎖上門。讓奈博士的那個叫史文遜的客人什麼時候離開醫院的?在敏欽博士來之前多久?
順便問問,他真的離開了這幢樓房,是嗎?」
「是,當然嘍,」柯勃咧開大嘴笑了。「他甚至給我,確切些說,他想給我二十五美分。我拒絕了。這違反規定呀。一般說,依我看這個人是在敏欽博士命令我鎖門前十分鐘左右離開樓房的。」
「還有誰離開過?」埃勒裡繼續問道。「在史文遜走後和您鎖門之前,還有人經過大門離開醫院嗎?」
「一個也沒有。」
埃勒裡望望讓奈。外科大夫挺直腰板,緊張地等待著。
「博士,有一個小問題問您,」埃勒裡開始低聲說。
「這個問題方才沒來得及弄清楚。您還記得我們談過什麼嗎?您剛才正要告訴我:您的客人是誰。可是巡官進來了,於是……」
埃勒裡的恬剛說到半截就被打斷了。門砰的一聲被撞開,維利警官在兩名探警陪同下擠人術前準備室。
「有什麼法子呢?」埃勒裡歎口氣,微微苦笑。「看來,咱們命中注定要把這個倒霉的問題往後拖了。巡官,聽取報告吧,不然的話,維利會被滿肚子情報脹破的。」
「哎,維利,有什麼情況?」巡官問。
「十點十五分以後,除了讓奈博士的客人,再沒有人走出醫院。幾分鐘以前,柯勃向我們報告過這個史文遜的事。
我們寫了一份在他走後所有進入醫院大樓的人員名單。上面的人我門全部調查過。現在他你:全在候診室,已經下令不准放他們當中任何人出去。」
「好,維利,好極了!瞧,埃勒裡,」巡官對兒子說。
「我們多麼走運。殺人犯仍然在大樓內。他跑不掉!」
「我想,他壓根兒就沒準備跑,」埃勒裡冷冷他說。
「我倒是並不過分指望這一點。而且,爸爸……」
「你還有什麼想法?」巡官叫了一聲,隨即轉過身來。
讓奈也警覺地抬起頭。
「有一個想法總在糾纏我,一直在我腦子裡轉來轉去,」
埃勒裡沉溺於幻想似他說。「暫且設想這樣一種方案,」他用頭向外科大夫那邊一點。「我覺得這種方案可能會使讓奈博士的自我感覺好轉一些。我們先假設進行謀殺的不是讓奈博士,而是某一個蠻橫無禮的亡命徒。」
「終於醒悟過來了,」讓奈嘟噥道。
「我們接著往下設想,」埃勒裡繼續說。他踮起腳尖,身體微微搖晃,兩眼望著天花板。「這個亡命徒穿上外科大夫的服裝,進行了謀殺。但是幹完這樁骯髒事兒之後,他應該脫下這套服裝。接著,他應該產生一種願望,盡量使這套服裝離自己遠一些。因此,我們可以合乎邏輯地設想,他一定把這套帶污血的外科大夫服裝藏到了什麼地方。我們現在知道,罪犯還留在大樓內,所以我在想,若是搜索房間,可能找到……」
「裡特!」巡官喊道。「你聽見奎恩先生的話了嗎?帶上約翰遜和霍斯,馬上開始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