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兩周以前。
   
    一個陽光熾烈的星期日。
   
    秋內蹬著公路賽車的腳踏板,從短褲的口袋裡取出手機。他並沒有看手機,直接用拇指摸到撥號鍵,按了下去。
   
    「啊——辛苦啦!」
   
    自行車快遞公司「ACT」的社長阿久津精神十足地在電話裡說道。因為這種號碼是配送員的專用線路,所以阿久津的回答並沒有多餘的客套。
   
    「您辛苦了,我是秋內,第四件物品已經送達。」
   
    「速度很快嘛,小靜就是厲害!」
   
    聽說阿久津今年已經年近四十,但聲音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秋內心想,難道他的聲音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沒變嗎?他在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就像秋內的同齡朋友。如果聲音和年齡是同步變化的話,那當他二十多歲的時候,聲音聽起來一定像個小學生。
   
    「下一個地點在哪裡?」
   
    「現在是空閒。先回事務所歇會兒吧。」
   
    「空閒」指的是目前暫時沒有自行車快遞的委託。沒有配送委託的情況下,兼職的配送員當然也就沒事可幹了。
   
    「不了,我在這邊隨便轉轉。」
   
    「那,有委託了我就給你打電話。」
   
    掛上電話,秋內把手機塞進口袋裡。
   
    回事務所,還不是一樣會接到配送委託,然後去「哪裡哪裡」取加急的「什麼什麼東西」。這裡的「什麼什麼東西」當然因時而不同。不知為何,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哪裡哪裡」——也就是委託地址——總是離自己剛剛到過的地點不遠。秋內從兩年前開始做這份兼職,在經歷了幾次失敗之後,他總結出了一條經驗:回事務所就是浪費時間。
   
    秋內握緊車閘,讓公路賽車的速度降下來,恰巧將車停在一座橫跨相模川入海口的橋面上。他剎住車,一隻腳踩在馬路牙子上。T恤衫緊緊地貼著肩膀,從胸口騰起的熱氣直撲到臉上。身後的配送包猶如一個燒紅的平底鍋,兩條背帶將衣袖高高束起。
   
    一陣海風吹過,汗臭和潮水的香氣混合在一起。秋內的左手邊,相模川的入海口正張開大嘴。時間已近盛夏,最近二個星期連續的晴天讓水面變得格外的溫順。
   
    正在這時,口袋裡傳來了電話的鈴聲。
   
    「啊,來了。」
   
    秋內掏出手機。不過屏幕上顯示的並不是「ACT」,而是「羽住智佳」。就像在最高速度時怎麼也蹬不動的腳踏板一樣,秋內的心臟「咚」地響了一下,然後便停止了跳動。不,心跳應該還有。秋內用手摸了摸胸口,確認了一下,心跳還在。
   
    今天是星期日,羽住智佳有什麼事呢?閒來無事所以打個電話過來?怎麼可能。
   
    ——「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讓你陪我去一家店轉轉。」
   
    不可能,絕不可能。
   
    秋內一邊和自己的妄想戰鬥著,一邊把手機放到耳邊。
   
    「喂……」
   
    「靜君,現在正在打工嗎?」
   
    她的聲音和平時一樣冷淡。
   
    「是啊……呃,不,沒事沒事。現在正好沒有配送委託。」
   
    「星期日還要工作,真是辛苦啊。」
   
    「到不怎麼辛苦啦,因為幾乎每天都是這樣。」
   
    在不經意之間,秋內強調了一下自己的上進心。
   
    「對了,怎麼了,有什麼事嗎?你可是個稀客。」
   
    「靜君,你現在在哪裡?」
   
    「現在嗎?我在海邊。正好在相模川的上面。對了,京也不是經常在一個漁港釣魚嘛,我就在那附近。」
   
    「真的?」
   
    智佳十分罕見地——真的十分罕見——用高興的口氣說道。
   
    「那真是正好。剛才寬子來電話了,說要和京也君一起去漁港那邊。還說一起過來玩吧。」
   
    「讓誰?我嗎?」
   
    「不是,她讓我過去找她。」
   
    ——那,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如果靜君有空的話,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這是怎麼回事?秋內不禁困惑起來。
   
    智佳在邀請自己。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不過自己現在正在打工。一小會兒還是可以的,我只有一小會兒的空閒。去漁港那裡露個臉兒倒是可以,不過ACT那邊的配送委託肯定馬上就會過來。而且很可能會和智佳走岔了。但是,在ACT的電話打進來之前,說不定真的可以和智佳見面,就算只見一小會兒也好。
   
    秋內的頭腦裡充滿了糾葛和困惑。
   
    ——怎麼辦?到底怎麼辦?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我正在打工,可能見不到羽住同學。」
   
    智佳租了間一居室的房子,到漁港需步行大約二十分鐘。秋內當然沒有去過,他只是聽寬子這麼提起過。另一方面,秋內這邊只需要五分鐘就能騎到漁港。在秋內到達漁港的十五分鐘以內,ATC那邊會不會打來電話呢?到底能不能見到智佳呢?
   
    「要是走岔了,也沒辦法啊。」
   
    「是啊,說的沒錯。我會去的,但只能碰碰運氣了。」
   
    「那一會兒見。」
   
    「嗯,一會兒見。」
   
    掛上電話之後,秋內蹬起腳踏板,緊握車把,乘著公路賽車朝著漁港的方向飛快地奔去。他迎著海風,將汗水拋在身後。
   
    秋內十分高興,在心裡大聲地歡呼著。
   
    他想起兩年多以前發生在教室那件事。
   
    那是他考上相模野大學應用生物學學院之後的第一堂課。秋內看了看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同是大一的學生,心想,這傢伙長得帥了。靠著這種相貌,在這個世界上便可以為所欲為了——至少在泡妞的領域裡面。緊接著,一個念頭從秋內的腦海裡浮出水面:和這個傢伙搞好關係的話,說不定自己也會因此而得利。秋內很不擅長和女孩說話,高中和初中的時候都是如此,他從來沒有主動地和班上的女生搭訕過。就算交到女朋友,自己也會莫名其妙地喪失鬥志,而且也不會從這種機會裡得到任何好處。
   
    秋內身邊的朋友全是男生,而且不知為何,裡面大多數人都是體毛濃重、聲音粗大的傢伙。秋內望著鄰座大一學生的側臉,想起了一個毫無意義的無聊笑話。
   
    ——我得利用利用這個傢伙,和他搞好關係,然後一起行動,找女孩子。在使用催眠銷售法的推銷會的後半程裡,不管什麼樣的商品都能賣出去,同樣的道理,或許會有肯「買」我的女孩出現吧。沒錯,這便是處世的方法。這正是我所擅長的。
   
    「我是秋內,你叫什麼?」
   
    秋內裝出一副極為自然的樣子,對鄰座的美少年說道。抱著胳膊,正在聚精會神地等著上課的對方迅速扭過頭來,皺了皺精緻的雙眉,隨後用一副冷淡的表情回問道。
   
    「木內?」
   
    「不是,是『秋內』,先不說這個了,那個……」
   
    說到這裡,秋內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結論而言,在這一瞬間,秋內完成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搭訕——第一次和他同齡的女孩搭訕。而且,在這個瞬間,他頭一次品嚐到了一見鍾情的味道。
   
    「我姓羽住,請多關照。」
   
    「羽住……」
   
    ——多麼甜美的聲音。多麼清澈的迴響。你為什麼會叫羽住呢?為什麼你就是羽住呢?為什麼……
   
    「你怎麼出汗了?」
   
    「啊……有點熱……真熱啊。」
   
    「一點兒也不熱。」
   
    不是出於偏見,也不是出於好奇,智佳用黑色的大眼睛盯著秋內。
   
    羽住智佳。
   
    身高一米六二。由於姿態端莊,所以本人看上去要顯得更高一些。她時而抱著胳膊,時而拿著行李,本來就不算豐滿的胸部便更不明顯了。因此,很多人誤把她當成了一個「身材瘦小的超級美男子」。她來自北海道——不知道和這沒有沒有關係——皮膚十分白皙。她的出生地在北海道石狩川的入海口附近,似乎是一座安靜的小鎮。她家養了一隻叫「特裡」的熊,說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據說一直在家裡的床上等著她回來。她的父親是一位漁夫,媽媽是家庭主婦。她有一個比她大兩歲的哥哥,現在正在她父親的船上幫忙打撈毛甲蟹。這些詳細的情報幾乎都是後來從她高中時的好友寬子那裡問出來的。
   
    羽住智佳。
   
    雖然她叫秋內「靜君」,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關係有多麼親近。這是秋內從寬子那裡聽來的,在高中時代,智佳和一個叫「木內」的男生之間似乎「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智佳似乎有點討厭「秋內」這個發音。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吧,被智佳直呼其名的感覺並不算壞。其實,在第一次被她直呼其名的時候,秋內激動得渾身發抖。由於抖得過於厲害,秋內出了一身的汗。正因為如此,智佳才一直以為秋內是個愛出汗的人。順帶提一句,關於智佳和那個叫「木內」的傢伙之間具體發生過什麼事情的問題,秋內還沒有問。
   
    自從和智佳上完第一堂課之後,他們兩人之間還沒有說過話。確切地講,是秋內不敢和她說話。每天晚上,秋內都會動員所有腦力,用心推敲每一個單詞的含義。他會做出一個「搭訕語言備忘錄」,放到口袋裡,然後帶著它去上課。但在大學裡,當他站在智佳本人面前的時候,秋內總是覺得下腹部發冷,尿意催生,意識模糊,之前準備好的千言萬語都隨著汗水「吧嗒吧嗒」地付之東流。
   
    在教室裡,他可以意識到智佳的存在;當智佳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流動的氣流會讓他渾身僵硬;他會集中精力側耳傾聽智佳和女性朋友的談話,智佳偶爾露出的寶貴微笑會讓他為之窒息。秋內在這種狀態下生活了約莫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之前,秋內一直認為,年輕女孩總是會不露痕跡地說一些吸引眼球的話,做一些引人注目的事,就算和自己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如此。但智佳是他見過的第一個不這麼做的女孩。或許她只是對他人的事情漠不關心,當然了,這可能是一種極端謙虛的表現,也可能是一種極端驕傲的表現。每天,秋內都會努力在她的舉止和眼神當中探尋真相。
   
    在這樣的生活當中,秋內在學校裡結交了一位冷冰冰的朋友——友江京也。秋內覺得他可以和京也長時間地要好下去,但唯有和他那次見面是秋內想從記憶當中抹去的。如果可以的話。
   
    「您是不是姓秋內?」
   
    那天,上午的課剛一完,有人朝秋內說了這麼一句。秋內回頭一看,一個冰冷的視線從一縷略微顯長的淺色劉海兒後面直刺過來。那個視線死死地盯著秋內。這個偶爾和秋內在一個教室上課的男孩名叫京也。實際上,自從入學以來,秋內對他多少有點印象。
   
    他總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京也其實長得很帥,但就是不愛說話。秋內從來沒見過他和別人說過話。就連他的聲音,這次也是頭一回聽到。
   
    「是啊,怎麼了?」
   
    伴著一股輕微的緊張感,秋內轉向京也。京並沒有說話,只是近距離地盯著秋內的眼睛。確切地說,是俯視著秋內的雙眼。他的個頭比秋內著實高了不少。
   
    這個時候,出於「動物的本能」,一個聲音在他心裡尖銳地說道,「這個男人很危險」,「不要和他扯上關係」,「可能的話,還是逃走為好」,「快跑」,「不要遲疑,快點從這裡離開」……但是,人類並不瞭解自身的動物本能。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你交朋友。」
   
    京也突然間這麼說道,嚇了秋內一大跳。他驚奇地伸著脖子,瞠目結舌。
   
    「我租的房子就在這附近,如果您不嫌麻煩的話,能不能當我的導遊,陪我在大學周圍走走?」
   
    京也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秋內向後仰著身子,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這個高個子,不禁一頭霧水。
   
    「不,我租的公寓也在大學附近。不過,當你的導遊,這種事情……」
   
    秋內溫和地表示了拒絕。不知道京也是否聽到了他的回答,他繼續說道。
   
    「你平常在哪裡吃午飯?要是在食堂的話,我們就一起吃吧。」
   
    「這個……一起吃倒是無妨。」
   
    「對了,你看電視劇什麼的嗎?」
   
    「電視劇?」
   
    「對了,下午的課有意思嗎?」
   
    「哎?」這時,秋內心裡為之一震。他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京也那「冷淡而又奇妙的台詞」。到底在哪裡聽過呢?什麼時候聽過的?聽誰說的呢?
   
    京也的右手直愣愣地擺在秋內面前。秋內以為他要和自己握手,剛要伸出自己的右手,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在他那修長漂亮的手指中間,夾著一張紙。
   
    這是什麼?秋內懷著一種「切開過期食品偷看」的心情,戒心重重地看了看那張紙片。那是一張不大的方形便簽紙。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什麼東西,字寫得很拙劣,但是好像似曾相識。
   
    「掉了哦。」
   
    秋內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掉在地上的是秋內編著的「搭訕語言備忘錄」。在那個瞬間,秋內確信,自己的人生到此為止了。至少,在這四年裡,他將永遠被打上「童貞男」的烙印,淒慘而又落魄地活著。秋內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秋內是個無可救藥的卑劣生物!」京也必然會將這個事實瞬間傳遍整個大學,絕對會是這樣的。
   
    「那個男人真差勁。」
   
    「讓人噁心的單細胞生物。」這個將會成為秋內的「外號」。
   
    不過,京也對秋內的人格似乎沒有什麼興趣。他把「備忘錄」還給秋內,泰然自若地問。
   
    「對方,是誰?」
   
    這個問題出乎秋內的意料,秋內下意識地老實回答道。
   
    「羽住智佳。」
   
    京也的表情好像說了聲「哦」,隨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您真是變了。」
   
    於是,兩個人肩並著肩走到食堂,找了個地方相對坐下,吃起咖喱飯來。京也一邊擺弄著勺子,一邊對秋內說:「我給你指條明路吧,教你怎麼和智佳成為朋友」。京也出人意料地提出來一個提議,秋內立刻撲了過去。
   
    「怎麼做才能和她成為朋友?!」
   
    「我和成為朋友。」
   
    ——這話什麼意思?完全讓人摸不到頭腦。
   
    「寬子,你認識吧?卷阪寬子,經常和羽住智佳在一起的那個女孩。」
   
    ——當然知道了。那個長頭髮長腿,看起來渾身柔嫩嫩的美女,簡直就是「女孩中的女孩」。智佳和寬子這對組合,類型正好相反,如果把她們倆的照片收集起來,或許可以下圍棋了。
   
    「寬子好像喜歡我。」
   
    「哎?真的嗎?這種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秋內乘勢追問道。京也用勺子盛了一塊什錦八寶醬菜,放進嘴裡,說道:「憑我的直覺。」
   
    秋內心想,難道是在開玩笑嗎?不過京也卻是一副一本正經的表情。
   
    「我和寬子那個姑娘交往,然後你和我成為好朋友,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和羽住智佳成為朋友了。」
   
    京也的自信讓秋內震驚不已。
   
    更讓他震驚的還在後面。一周以後,京也和寬子居然真的開始交往了,這似乎便是京也所說的「立即回復」吧。這個時候,秋內深切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和女孩交往對於「那種男人」來說簡直就是易如反掌。與此同時,他還痛切地認識到了另外一個事實:他自己並不是「這種男人」。
   
    不管怎麼說,就這樣,秋內繞了一個彎,總算是和智佳成為了朋友。不過在最開始的幾天裡,當智佳和寬子一起來找京也的時候,模式總是這樣的:京也對秋內說:「喂,秋內,你倒是說點什麼啊!」
   
    這種模式一直持續到三個月前那次燒烤大會為止。
   
    公路賽車朝著漁港的方向前進。秋內從一個陡坡上疾駛而下。在秋內負責配送的區域裡,他最喜歡這條馬路。這是一條通往海邊的單行線縣道。在漁港前面,道路突然開始變得陡峭起來。路旁沒有人行道,高速行駛的汽車經常會從身邊呼嘯而過。雖說很危險,但是,能最大限度地將那輛高級自行車——這輛車讓秋內引以為豪——的性能發揮出來的,只有這條道。
   
    秋內加快了蹬踏的頻率,將一輛在他身邊緩慢行駛的轎車超了過去。他看了一眼車把上的計速器,數字顯示現在的時速是46.7公里。
   
    現在是下坡,或許還能再快一點。
   
    秋內俯下身子,改握前面的曲把。大海的氣味撲面而來。秋內的左側是公路護欄,他朝護欄的另一邊瞥了一眼,只見懸崖下面是凹凸林立的黑色岩石,白色的波浪彷彿要和岩石比高似的,不斷地衝上懸崖。
   
    秋內心想,這時候,要是公路賽車的前輪軋到空罐子的話,自己便會和車子一道騰空而起,然後朝著崖底直線墜落下去。普通的自行車一般重二十公斤以上,與之相對的,這輛自行車的重量還不到十公斤,肯定會輕易地飄起來。到時候,自己便會和愛車一起殉情。如果智佳知道這件事的話,她會為我流淚嗎?
   
    「為什麼……為什麼會死了呢?我,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呢。秋內君,其實,其實,其實,我,我喜喜喜……」
   
    怎麼可能呢。
   
    智佳可能會這麼說吧——「他真是挺喜歡那輛車的,真是太可憐了。」
   
    或者她什麼都不會說。面對秋內的死,她最多會撅起她那柔美的紅唇,說上一聲:「真的嗎?」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嘛。」
   
    秋內嘴裡嘟噥著連自己也不甚明瞭的句子,隨即扭過頭,凝視正前方。撲面而來的氣流將額頭的汗水吹飛。前方的漁港已經清晰可見了。秋內發現堤壩上有一個紫色的人影,只見他形單影隻地坐在那裡。
   
    那麼花哨的T恤衫,肯定是京也咯。
   
   

《所羅門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