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什麼意思?」聽到草薙的詢問,內海薰盯著他說道:「或許綾音太太一開始就是衝著真柴先生去的。她在真柴先生還在與津久井潤子交往時就看上了他,而後又以潤子的自殺為契機,開始接近他,甚至就連他們兩人在相親派對上的相識,也有可能並非偶然。」
「你這根本就是在瞎扯,」草薙恨恨地說道,「她可不是你說的那種女人。」
「那她是怎樣的女人呢?草薙前輩,您又真的瞭解那位太太嗎?」
間宮站起來吼了一句「都給我住嘴」。
「內海,雖然我也承認你的直覺很敏銳,但你這次卻有些猜疑過頭了。在說出你的推論之前,你還是先收集一些有力的物證來吧。還有你,草薙,你也別整天每句都和人抬槓,先聽人把話說完行不行?有時真相就是在相互交換意見的過程中顯露出真面目來的。你平常不是挺會聽人說話的嗎?現在這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你哦。」
內海薰說了聲「抱歉「,低下了頭,而草薙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間宮重新坐回椅子上說道:「內海的話聽起來有點意思,但根據有失薄弱。而且如果綾音太太確實是兇手的話,毒藥的來路倒是能解釋清了,可除此之外還看不出任何與本案相關的地方。還是說,」他把雙肘撐到桌上,望著內海薰,「你這回又打算假設綾音太太是為了替自殺的朋友報仇,才故意接近真柴義孝的?」
「不,這倒不至於。我無法想像會有人以復仇為目的而結婚。」
「既然如此,那你的想像遊戲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就等鑒證科調查過津久井家的雜物間後再說吧。」間宮做出了總結道。
在草薙回到自己久違的家裡時,日期已經悄悄地向前跳了一格。雖然他也很想沖個澡,但剛脫下上衣,就倒在了床上。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是身體累了,還是精神投降了。
「草薙前輩,您又真的瞭解那位太太嗎?」內海薰的話依舊縈繞在他耳畔。
他心想,我對綾音確實是一無所知。他以為交談幾句、認識了外表,就算是瞭解了她的內在。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像她是一個能夠若無其事地與自己自殺的朋友的前男友結婚的女人。即便其自殺與真柴義孝並無半點關係,她的心中恐怕也會覺得有愧於朋友的。她應該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草薙坐起身子,鬆了鬆領帶,目光停留在身旁桌上隨意扔著的兩本繪本上。那是他從「櫟出版」帶回來的津久井潤子的作品。
他再次躺回床上,隨手翻了幾頁。繪本的書名叫做《雪人摔倒了》,講的是一個原本待在雪國的雪人,某天為了尋找溫暖的國度而出門旅行的故事。雖然故事裡的雪人還想再往南走,但卻遇上了再繼續前進身體就會融化的兩難局面。雪人中止了旅行,準備回到原先的寒冷國度去。回去的路上,他路過了一戶人家,透過窗戶朝屋裡一看,只見一家人正圍著曖爐,滿臉幸福地談天說地。而他們所談論的話題,正是唯有屋外一片冰天雪地,才能感受到屋裡溫暖的可貴。
看了一眼這頁上的畫後,草薙一下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雪人探頭窺伺的那戶人家的牆上,掛著一幅他曾經見過的東西!
深褐色的背景上,如同萬花筒中看到的一般,有規律地散落著各種顏色的花瓣。
草薙至今還能清晰地回想起第一次看到這圖案時的那一份感動,而且同樣記得是在什麼地方看到的。
是在真柴家的臥室。這圖案正是掛在他家臥室牆上的那幅掛毯的圖案。
白天,綾音原本還打算請草薙幫忙把那幅掛毯掛到牆上去,但她後來突然改變了主意,說今天還是先不掛了。
或許是因為她之前聽到了津久井潤子這個名字。恐怕她是因為知道繪本裡有過那幅掛毯,所以才故意不想讓草薙看到的吧。草薙雙手抱住了頭。伴隨著劇烈的心跳,他聽到了耳鳴聲。
第二天清晨,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草薙。看看鐘,是上午八點多。他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眼前的桌上放著一瓶威士忌和一隻玻璃杯,杯裡還剩半杯酒。
他回想起昨夜輾轉難眠,最後不得不喝酒助眠的一幕。而令他無法入眠的原因,根本不必去回想。
他撐起沉重的身體,伸手拿起了桌上響個不停的手機。
來電顯示是內海。
「喂,是我。」
「我是內海,抱歉這麼早就打攪您。因為我有件急事無論如何要盡早通知您。」
「究竟什麼事?」
「結果出來了。Spring8那邊來報告了,據說確實從淨水器上檢測出了砒霜。」
26
豬飼事務所位於距離惠比壽站徒步五分鐘的地方,佔據了整棟六層樓建築的整個四樓樓面,前台坐著一名看樣子二十出頭的女子,身穿灰色西裝。
雖然事先已經預約過,但草薙還是被帶到了會客室裡等候。說是會客室,其實也不過是一間放了一張小桌子和幾把鋼管椅的小房間。除此之外還有好幾間這樣的房間,從這一點看來,這裡的律師似乎不止一個。草薙也終於明白豬飼能夠抽出手參與真柴義孝公司的經營管理的原因了。
十五分鐘後,豬飼才在草薙面前現身。儘管如此,他卻沒有半句道歉的話,只是點頭說了句「你好」。他或許是在怪草薙不該來打擾他工作吧。
「案件有什麼新的進展嗎?倒沒聽綾音太太說起什麼啊。」豬飼在椅子上坐下來說道。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進展,不過我們確實查明了-些新的情況。遺憾的是,目前還不能把詳細情況告訴您。」
豬飼苦笑道:「沒關係。我可不敢打探任何情報,也沒那個閒功夫。再說真柴的公司也終於從一時的混亂恢復到了正常狀態。我就是期盼案件能順利解決罷了。好了,您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吧?通過之前的往來,我想您應該也瞭解了,我對真柴的私生活可是並不怎麼瞭解的。」他看著表說道,意思是讓草薙有話快說吧。
「今天我是來向您請教一件您非常清楚的事情,不,也許應該說是只有您才知道更貼切些。」
豬飼一臉意外地問道:「只有我才知道?有這樣的事嗎?」
「是有關真柴義孝先生與綾音太太相遇的事。您當時應該也在場,上次問您的時候,聽您說是這樣的。」
「又是這事?」豬飼表現出意想不到的樣子。
「能向您請教一下他們兩人在那場派對上的具體言行嗎?首先,請問他們當時是怎樣認識的?」
聽到這個問題,豬飼一臉驚詫地皺起了眉頭:「這事和案件有什麼聯繫嗎?」
草薙不接腔,浮起一臉苦笑。
見他這樣,豬飼歎了口氣:「搜查機密嗎?不過挺讓人納悶哪。那事都過去很久了,感覺和案件沒什麼關聯啊。」
「我們也還不清楚這事與案件是否有關聯。您就把我們這種行為當作是瞎蒙好了。」
「看您的樣子,感覺不像是在瞎蒙啊。嗯,也罷,那我要怎麼講好呢?」
「上次聽您說,好像是一場所謂的相親派對,是吧?我聽說那種場合,會安排不少方便那些素昧平生的男女相互交談的節目,不知這一點是否屬實?比方說,讓參加者依次做一下自我介紹之類的……」
豬飼連連擺手道:「沒這回事,不過是一場普通的冷餐會罷了。如果安排了什麼奇怪的節目的話,我也不會陪他去參加了。」
草薙點了點頭,覺得他說得也有些道理。
「那麼,綾音太太也參加了那場派對,是吧?當時她有沒有帶什麼朋友呢?」
「沒有,她好像是一個人來的,也不和人說話,一個人坐在吧檯前喝雞尾酒。」
「那麼當時他們倆是誰先搭話的呢?」
「是真柴。」豬飼立刻回答道。
「是真柴先生?」「我們當時也坐在吧檯前喝酒,和她只隔著兩個座位。真柴突然誇獎了她的手機袋。」
草薙停下了手中的筆。
「手機袋……是嗎?」
「她當時把手機放在吧檯上,手機袋是用拼布做成的,液晶屏的部分還開了個小窗以便查看。當時真柴是說漂亮還是少見了,我忘了,總而言之就是他先開的腔。聽到他這話之後,綾音也微笑著告訴他說是自己做的,之後他們倆就開始越談越投機了。」
「這就是他們兩人的初次相遇了嗎?」
「是的,當時我也沒想到,他們倆後來竟然還結婚了。」草薙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
「那種形式的派對,您就只陪真柴先生出席過那一次嗎?」
「當然,就那一次。」
「那真柴先生本人又如何呢?他是否經常主動與陌生女子搭訕呢?」
豬飼皺起眉頭回想了一下:「怎麼說呢——雖然他那人,在面對陌生女子說話的確從不怯場,但上學的時候,也不是整天就知道泡妞的那種類型。他以前常說,女性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內涵。我認為這不是他在故作姿態,估計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也就是說,當時在派對上主動和綾音太太搭訕這事,對真柴先生而言也算是個特例了?」
「是的。當時連我都感覺有些吃驚。不過這或許就是俗話說的『來電』吧。我的解釋是,估計彼此心裡都有了感覺,所以最後兩個人就結合了。」
「那當時他們倆是否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再怎麼瑣碎的事都無所謂。」
豬飼流露出沉思的表情後,輕輕搖了搖頭。
「我也記不太清了。當時他們倆相談甚歡,我就像是被隔離到蚊帳外面去。話說回來,草薙先生,這個問題包含著怎樣的意義呢?您能稍稍給點提示嗎?」
草薙微微笑了笑,把隨身手冊放回了內衣兜。
「等到能告訴您的時候我會告訴您的。百忙之中前來打擾,實在萬分抱歉。「他說著站起身來。可就在走向房門的時候,他又扭頭說道,「今天的事還請您務必保密,也不要對綾音太太說起。」
豬飼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警方是在懷疑她嗎?」
「不,我們絕無此意。總之拜託您了。」
為了避免被他再次叫住,草薙趕忙離開了房間。
走出大樓,來到人行道上,草薙不由得重重地歎了口氣。
聽豬飼剛才所說,當時並非綾音主動接近的真柴義孝。感覺他們倆在那場派對上相遇當真是機緣巧合。
但事實果真如此嗎?
草薙問綾音是否認識津久井潤子時,她回答說不認識。這一點令他極為在意,原因就是她是絕不可能不認識。
津久井潤子那本名叫《雪人摔倒了》的繪本上所畫的掛毯,與綾音製作的完全一樣。掛毯設計圖的原作者是綾音,她並未參考過其他作品,而拼布藝術家三田綾音也從來只製作原創的作品。也就是說,津久井潤子應該曾經在什麼地方看到過綾音的作品。
然而僅就草薙掌握的情況來看,那張掛毯並未登載在綾音的作品集裡,如果曾看到過它的話,就只可能是在個展的會場上了。但那種展覽會上是不允許拍照的。如果沒有照片,很難想像能夠畫得像繪本上的那樣分毫不差。
由此可以推斷,津久井潤子曾在私底看到過那幅掛毯。當然,她與綾音之間也理應不只一面之緣。綾音為什麼要撒謊呢?她為什麼要回答說不認識津久井潤子呢?她這麼做單純只是為了隱瞞她已逝的丈夫是她朋友的前男友這一點嗎?
草薙看了看表,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他心想,自己也差不多該出發了。他和湯川約好四點半去他那裡,但此刻他卻感覺心情有些沉重。如果可能的話,他不想見到湯川,因為湯川此番勢必會得出他最不希望聽到的結論。然而他作為負責此案的刑警,卻又必須去親耳聆聽湯川要說的話。此外,在內心深處,他也希望能和自己此刻這種搖擺不定的心情做個了斷。
27
湯川裝好濾紙,用湯匙舀了幾勺咖啡粉。他的動作已經相當熟練了。
「看來您已經徹底倒戈成咖啡機派了啊?」薰望著他的背影說道。
「熟練倒確實是熟練了,但同時也發現了這東西的難點所在。」
「什麼難點?」
「就是必須事先算好要分幾杯。如果說要再煮上兩三杯的話,那麼重新加粉進去就行了,可我又不想單單為了再煮一杯重新放粉。加的話就會有加過頭的可能,扔了可惜,放久了又會變味,實在是令人頭痛。」
「今天沒關係的,多下來的我來喝掉好了。」
「不,估計今天不必擔心這一點,我就只煮了四杯。你、我,還有草薙,一共三杯,剩下的一杯就等你們回去之後,我再來獨自慢慢享受好了。」
看來湯川今天似乎並不打算長談,但薰卻懷疑事情並沒那麼容易就能了結。
「搜查本部的人都很感激老師您。說是如果當時老師您沒把話說得那麼堅決的話,或許他們也就不會把淨水器拿到Spring8去調查了。」
「沒什麼好謝的,我不過是對你們提出一名科學家的建議罷了。」
湯川在薰的對面坐了下來,拿起了放在工作台上的國際象棋裡的白色騎士,放在手心裡擺弄起來,「是嗎?果然從裡邊檢測出砒霜了啊?」
「我們請Spring8的人詳細分析過其中的成分了。他們認定與殺害真柴義孝所用的砒霜相同。這一點是不會有錯的。」
湯川垂下眼睛點一點頭,把棋子放回了棋盤。
「是從淨水器的哪個部位檢測到的這一點清楚了嗎?」
「從報告上來看,應該是在出水口附近。淨水器裡邊雖然裝著過濾器,但那裡並沒有檢測到。因此,鑒證科認為兇手或許是在連接淨水器和軟管的接頭附近投的砒霜。」
「這樣啊。」
「但問題在於,」薰接著說道,「其下毒方法至今依然不明。兇手究竟是怎樣下的毒呢?如今Spring8那邊既然已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那您今天應該能告訴我們了吧?」
湯川捲起白大褂的袖子,雙手抱住了胸。
「也就是說,鑒證科也還沒弄清楚?」
「鑒證科說方法只有一種,就是先把淨水器取下來,放入砒霜之後再裝回去。但這樣一來,淨水器上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不清楚下毒方法,果然還是挺難辦的啊。」
「現在是根本沒轍,不管把誰當嫌疑人都無法確證。」
「不是已經檢測出有毒物質來了嗎?」
「但如果不清楚下毒方法的話,是無法在法庭上告倒兇手的。辯護方會提出警方之所以檢測出有毒物質,不過是因工作失誤所致。」
「失誤?」
「也就是說,對方會主張說被害人喝的咖啡中所含的砒霜,有可能是因為某個環節出了差錯而沾到淨水器上去的。畢竟,這次檢測細緻到了分子級別。」
湯川靠到椅背上,緩緩地點了點頭:「對方倒也的確可能會這樣主張。如果檢控方不能說明下毒手法,那麼法官也就只能認同辯護方的觀點了。」
「所以我們絕對需要查明下毒手法。就請您告訴我們吧。鑒證科也期待著您的答案,甚至還有人提出要和我一起來見老師您呢。」
「這可不成,一下子來一大幫警察,別人可要誤會我了。」
「我也正是顧及到這一點,才獨自來找您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草薙前輩會來了。」
「既然如此,那就等他到了之後再說吧。翻來覆去地解釋同一件事很麻煩的。另外,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先確認一下。」湯川豎起了食指,「你們……你個人的意見也無所謂,我問你,你認為本案的動機究竟何在呢?」
「動機嘛……我覺得應該是由愛生恨吧。」
一聽完薰的回答,湯川不耐煩地撇了撇嘴:「你什麼意思?你打算拿這些抽像的詞語來搪塞我嗎?如果你不把哪個誰愛上了誰,之後又是怎樣由愛生恨下手殺死被害人講清楚的話,誰知道怎麼回事啊?」
「我現在還處於想像階段。」
「這倒無妨。我不是說過,你就說一下你個人的意見就行嗎?」
薰應了聲「是「,耷拉下了腦袋。
咖啡機裡傳來了蒸汽噴出的聲音,湯川站起身來,從水池裡拿來了咖啡杯。薰望著他的身影,開口說道:「我還是覺得綾音太太最可疑,其動機就在於真柴義孝氏的背叛。她不光是因為她懷不上孩子而被宣告離婚,而且還知道了他和其他女人之間的私情,所以才下決心把他給殺了的。」
「你覺得她是在家庭派對那天晚上下的決心嗎?「湯川一邊往杯子裡倒咖啡,一邊問道。
「我覺得最終的決定應該是在那天晚上下的。但也有她此前就心懷殺機的可能。當時綾音太太不但察覺到了義孝先生和若山宏美之間的關係,而且還知道若山宏美已經懷有身孕,而當義孝先生提出離婚之時,就成了火上澆油了。」
湯川雙手各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過來,把其中的一杯放到薰面前。
「那個名叫津久井潤子的女子又如何呢?她與本案並無關聯嗎?草薙今天不還跑出去打聽有關她的情況嗎?」
今天薰剛到這裡就把津久井潤子和真柴綾音兩人很可能認識的事告訴了湯川。
「當然也不可能毫無關係。我覺得兇手行兇時使用的砒霜應該就是津久井女士自殺時用的那些,而與津久井女士關係親密的綾音太太當時也有機會把那些砒霜弄到手。」
湯川端起咖啡杯,不解地望著薰:「然後呢?」
「然後……」「津久井潤子這個女了與本案之間的聯繫就僅此而已嗎?與行兇動機並無直接聯繫嗎?」
「這一點目前還不好說……」湯川淡淡地一笑,啜了一口咖啡:「既然如此,眼下看來還不能告訴你行兇手法。」
「為什麼?」
「你還沒有察覺到這案子的本質,把行兇手法告訴這樣的人是極其危險的。」
「那麼說,老師您是察覺到了?」
「至少比你要好一些。」
就在薰緊緊握住雙拳瞪著湯川看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來得正好,或許他己經掌握住案件的本質了。」說著,湯川站起來朝房門走了過去。
28
草薙剛進門,湯川便迫不及待地問他打聽下來的結果如何。
草薙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告訴了他從豬飼那裡打聽來的情況。
「當時主動搭訕的人是真柴義孝,所以內海的綾音太太利用相親派對接近真柴義孝的推論可以徹底推翻了。」
草薙瞥了一眼身旁的後輩女刑警,說道。
「還談不上推論,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
「是嗎?但是,我告訴你,這種可能性消失了。好了,下一步你又作何打算呢?」草薙盯著內海薰說道。
湯川把之前倒好的咖啡遞到了他面前。
草薙說了句「多謝」,接過了杯子。
「那你又是怎麼看的呢?」湯川問道,「如果相信那個姓豬飼的律師所說的全部屬實,那麼綾音太太也就是在派對上才第一次與真柴先生相遇。也就是說,她是真柴先生前女友的朋友這事也純屬巧合。你覺得這樣子能說得過去嗎?」
草薙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喝了一口咖啡,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湯川微微一笑:「看來你也不相信那個律師所說的話啊。」
「我並不認為豬飼是在撒謊,」草薙說道,「但是也沒有證據證明他所說的話就是事實。」
「那你的意思是?」草薙調整了一下呼吸,說道:「或許是有人在做戲。」
「做戲?」
「他們演了一出初次相遇的戲。他們兩人此前就曾交往過,為了隱瞞這一點,他們就故意演了一出在派對上相識的戲。而豬飼是被帶去做目擊證人的,這樣一想,一切就都合乎情理了。就只是因為放在吧檯上的一個手機袋,兩人就情投意合了?這事也巧得離譜了吧?」
「精彩,「湯川眼中閃爍著光芒,「我也有同感。我們也來向女性尋求一下意見吧。」說罷,他轉頭看著內海薰。
她也點頭:「我認為的確有這種可能。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沒錯,他們兩人怎麼會需要演這樣一場戲呢?」湯川看著草薙說,「這一點你怎麼看?」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公之於眾。」
「事情的真相?」「就是兩人實際上的邂逅契機。我認為他們恐怕是通過津久井潤子相識的。但他們卻不敢公開這麼說,潤子畢竟是真柴義孝的前女友,他們需要另外製造一個機會假裝初次邂逅,於是就利用了那場相親派對。」
湯川打了個響指:「推理得不錯,毫無反駁的餘地。那麼他們實際上是在什麼時候邂逅的呢?不,不對,重要的是他們倆是何時結下深刻關係。具體來說,是在津久井潤子自殺之前呢,還是之後?」
內海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直背盯著湯川說道:「意思是說,津久井潤子是在真柴先生與綾音太太開始交往之後才自殺的?」
「還是這樣設想比較妥當吧。當時她同時遭到了男人和好友的背叛,所受的打擊可想而知。」聽過湯川的話,草薙感覺自己的心墜入了黑暗的無底深淵。面前這位老朋友的推理並沒有令他覺得是異想天開,自從聽了豬飼的那番話,心中也浮現出了這樣的猜疑。
「這樣一來,那場相親派對的意義也就更加清楚了。」內海薰說道,「即便有人得知真柴先生與津久井潤子女士之間的關係,同時又得知津久井女士生前與綾音太太是朋友,可只要有豬飼這個證人在,眾人就只會把他們倆的交往當成是一場純粹的巧合,而不會想到與數月之前發生的津久井女士自殺之事有什麼關聯。」
「不錯,推理的準確度提高了不少嘛。」湯川滿意地點了點頭。
「您去找綾音太太確認一下如何?」內海薰轉頭望著草薙。
「你讓我怎麼去確認啊?」
「比方說,草薙前輩您就讓她看看您上次找到的那本繪本如何?上面畫的那幅掛毯可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綾音太太說不認識潤子女士,這是不可能的。」
草薙搖了搖頭:
「估計綾音太太只會這樣回答我『我不知道,也沒什麼頭緒』。」
「可是……」
「之前她一直瞞著所有人,從沒有提起過真柴義孝的前女友,也沒有提到過那女的是她自己的朋友,事到如今就算讓她看了那繪本,她也是不會改變姿態了,這樣做只會打草驚蛇。」
「我同意草薙的觀點。「湯川走到棋盤邊,拿起一隻黑色的棋子,「要想把兇手給逼上絕路,就必須一舉把對方徹底擊敗。稍有延遲,都恐怕永遠無法將死她了。」
草薙看著他的學者老朋友說:「你還是認為她就是兇手?」
但湯川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移開視線,站了起來:「關鍵還得看接下來的情況。假設真柴夫婦確實有過這樣一段過去,那麼這事與本案又有著怎樣的聯繫呢?或者說,除了砒霜這種毒藥之外,是否還存在有其他關聯呢?」
「就綾音太太而言,當時她是不惜把好朋友給逼上自殺這條絕路,才能和真柴先生走到一起的,沒想到真柴先生卻背叛了她,你叫她還怎麼饒恕他呢?」內海薰一臉沉思狀地說道。
「的確如此,這種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湯川點頭道。
「不,我覺得她應該會另有想法。」草薙說道,「她曾經背叛朋友,搶走了她的男朋友,沒想到這回卻輪到她自己遭到助手的背叛,被奪走了丈夫。」
「你想說這是因果報應?所以綾音太太她也死心了,覺得命該如此,而不會對丈夫和他的情婦心存怨恨,你是想這麼說吧?」
「我倒也不是這意思……」
「聽過你們倆剛才所說的話,有一點讓我感到納悶,「湯川背靠黑板站著,目光在兩人的臉上來回移動,「真柴義孝先生當時又為何要甩掉津久井潤子,而去找綾音太太呢?」
「那不過是單純的變心——」話說到一半,內海薰伸手摀住了嘴,「不對,不是這樣的……」
「不對。」草薙說道,「恐怕是因為懷不上孩子的緣故。真柴義孝早就打定主意,對方一旦懷孕,就和她結婚,然而卻似乎沒有懷上的可能了,所以他就換了別的女人。肯定是這樣的。」
「僅就之前所瞭解到的情況來看,事情似乎的確如此。那麼當時綾音太太她心裡是否清楚這一點呢?也就是說,她是否明白真柴先生與津久井潤子女士分手而選擇自己的根本原因,不過只是希望她能替他生個孩子呢?」
「這個嘛……」草薙結巴了。
「我想她當時應該並不明白這一點的。」內海薰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因為這樣的原因被對方看上的。估計是在兩人臨結婚之前,真柴義孝對她提出那個一年內懷不上孩子就分手的約定時,綾音太太才醒悟過來的。」
「我也是這麼看的。好了,我們現在就再來思考一下動機吧。剛才內海君說真柴先生的背叛就是動機,但他的行為當真可以稱為背叛嗎?過了一年時間,妻子卻還是沒有懷孕,所以就和妻子離婚,與其他女人結合——他這難道不是單純在履行結婚當初的約定嗎?」
「話是沒錯,可心情上還是難以接受。」
聽了內海薰的話,湯川微微一笑:「話也可以這麼說,假設綾音太太就是兇手,那麼動機就是她不想遵守與丈夫之間的約定,是這樣吧?」
「沒錯。」
「你到底想說僕麼?」草薙盯著老朋友的臉問道。
「先來設想一下綾音太太結婚前的心情吧。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訂的這個約呢?她究竟樂觀地認為自己一年之內肯定能懷孕呢,還是覺得即便沒有懷上,她丈夫也不會一定要她兌現承諾呢?」
「我覺得兩者都有。」內海薰回答道。
「原來如此。那我來問你,是因為她以為即便沒懷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她才連醫院都沒去嗎?」
「醫院?」內海薰皺起眉頭問道。
「就之前聽你們跟我講述的情況來看,綾音太太在這一年時間裡從未接受過不孕不育治療。我覺得,她既然和丈夫達成了這樣的約定,那麼最遲在結婚幾個月之後,就會開始往婦產科跑才對。」
「根據綾音太太對若山宏美所說的話,他們夫妻倆是因為覺得接受不孕不肓治療太浪費時間,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
「就真柴先生而言,事情確實如此。與其搞得這麼麻煩,倒不如換個老婆還來得更快些。但這事對綾音太太來說又如何呢?她不應該拚命地去揪一根救命稻草嗎?」
「說來倒也是。」草薙喃喃說道。
「綾音太太為什麼就沒有想過去醫院呢?本案的關鍵就在這裡了。」湯川用指尖扶正了眼鏡的位置,「試想一下吧。假如既有錢又有時間、原本應該去醫院的一個人,卻偏偏不去,那它的原因在哪裡呢?」
草薙沉思了起來。他希望能夠站在綾音的角度去思考,但卻實在想不到一個足以回答湯川那個疑問的答案。
內海薰突然站起身來:「不會是因為……去了也沒用吧?」
「去了也沒用,什麼意思?」草薙問道。
「因為她知道即便去了醫院也是治不好的。這種時候,人是不會願意到醫院去的。」
「就是這麼回事了。「湯川說道,「綾音太太早就知道醫院去了也沒用,所以她就沒去。這樣設想才是最合理的。」
「你是說,她……綾音太太患有不孕症?」
「綾音太太已經年過三十,之前她不可能沒到婦產科去看過,估計醫生也告訴過她,她的身體是懷不上孩子的。既然如此,她上醫院去也沒用。不但沒用,反而會有讓他丈夫知曉她患有不孕症的危險。」
「等等,你是說,她是明知自己不可能懷孕,卻還是跟他立了那樣的約嗎?」草薙問道。
「就是這麼回事。也就是說,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丈夫收回成命。佢她的願望最終沒能實現。他無論如何也要履行約定,於是她選擇了殺掉他。好了,現在我來問你們一句,她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下定決心,要把她丈夫給殺掉的呢?」
「不是說是在她得知真柴義孝和若山宏美的關係……」
「不,不對。」內海薰打斷了草薙的話,「如果她是打算一旦丈夫要履行約定,就將其殺害的話,那麼她這個決定就應該是在當初立約時下的。」
「等的就是你這句回答了。」湯川的表情恢復了嚴肅,「簡而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其實綾音太太早已預料到自己會在一年之內起意殺夫的。也就是說,她也有可能早在當時就開始準備動手殺他了。」
「準備殺他?」草薙睜大了眼睛。
湯川看著內海薰說道:「剛才你告訴了我鑒證科那邊的觀點。他們認為要在淨水器裡下毒,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把軟管取下來,等投了砒霜之後再重新接回去,是吧?鑒證科說得完全正確,的確如此。兇手就是在一年之前用這方法把毒給下好了。」「怎麼會……」說完,草薙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但如果這麼做了的話,淨水器就沒法用了。」內海薰說道。
「你說得沒錯,在這一年時間裡,綾音太太一次都沒用過淨水器。」
「這可就怪了,淨水器的過濾器上明明留有使用過的痕跡啊?」
「上邊的污垢並不是這一年裡積下來的,而是之前的一年裡沾上去的。」湯川打開書桌的抽屜,從裡邊拿了一頁文件出來,「我之前不是讓你去調查過那過濾器的序列號嗎?我後來把你調查到的序列號告訴了廠家,問他們該產品是什麼時候投放到市場上去的,對方給我的答覆是大約二年前,而且還說一年前替換過的過濾器上不可能標有那個序列號。兇手恐怕是在一年前請人來換過淨水器的過濾器之後,就立刻又自己動手把舊的過濾器給換了回去。行兇後如果被警方發現過濾器還是全新的,那麼她的下毒手法就會立刻被看穿。而也正是在那個時刻,她投下了砒霜。」
「這不可能。」草薙說道,他的嗓音是嘶啞的,「這決不可能。早在一年前就事先投好毒,而在後來的一年裡一次也沒用過淨水器……根本就沒這可能的。就算她自己沒用過淨水器,也難保別人不會用啊?她是不可能冒這麼大風險的。」
「這方法的風險確實挺大的,但她最後還是成功了。「湯川冷靜地說道,「在這一年裡,每當丈夫在家時她就決不外出,沒讓任何人接近過淨水器。就連開家庭派對的時候,也全都親自下廚。時常買些瓶裝礦泉水備用,以防水不夠喝。所有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完成這手法所做的努力。」
草薙搖頭,不住地搖頭:「這種事……不可能,決不可能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人會這麼做。」
「不,這很有可能。」內海薰說道,「我之前按湯川老師的指示,調查過綾音太太結婚之後的生活,同時還找若山宏美問了許多情況。雖然當時我並不明白老師讓我調查這些事的目的,但我現在終於理解了。老師,您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想要確認一下除了綾音太太之外,其他人還有沒有機會接觸淨水器,對吧?」
「就是這麼回事。而最後成為決定性因素的,就是她在真柴先生休息的日子裡所採取的行動了。記得有人說過,綾音太太這種日子會一整天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製作拼布。在我親自去了她家之後,我就發現她其實是在製作拼布的同時,監視著丈夫不讓他踏進廚房。」
「你胡說。你這根本就是在異想天開。」草薙如同呻吟般地說道。
「從理論上來講就只有這種手法了。我不得不說她的這種執念之驚人,意志力之可怕。」
草薙依舊還在不停地說著「你胡說」,但他的聲音漸漸變得無力了。
曾幾何時,豬飼曾經這樣對他形容過綾音的賢惠:「綾音是個完美的家庭主婦,她辭去了外面所有的工作,一心就只想著家裡的事。每當真柴在家的時候,她就會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做拼布,一邊隨時準備要伺候丈夫。」
草薙還想起了他在綾音的娘家打聽到的情況。聽她父母說,綾音原本並不擅長做菜的,可臨結婚前她卻突然參加了個廚藝培訓班,燒菜的手藝大有進步。如果把這些插曲全都看作是她為了不讓其他人踏進廚房而採取的策略,那麼整個案件也就說得通了。
「也就是說,如果綾音太太有朝一日想要殺害真柴先生之時,並不需要特意去做些什麼,是嗎?」內海薰說道。
「沒錯,她什麼都不必做,她只用丟下丈夫離開家門就行了。不對,她還是做過一件事的,就是把她之前買好放著的瓶裝水給倒掉幾瓶,只留下了一兩瓶。義孝先生還在喝那些瓶裝水的時候,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估計第一次煮咖啡的時候用的應該是瓶裝水,但第二次他自己煮的時候卻用了淨水器的水。大概是因為看到只剩一瓶瓶裝水了,打算節省著用,於是,終於到了那些一年前便已下好的毒發揮威力的時候。」湯川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杯,「在這一年的時間裡,綾音太太隨時都可以毒殺真柴先生,但她反而都是在小心地留意著,不讓他誤飲毒藥。一般人都是在千方百計勞心費力地設法殺人,但這次的兇手卻正好相反,她為了不殺人而傾注了全付的精力。還從沒出現過這樣的兇手。古往今來、國內國外,都還沒有。理論上可行,現實中卻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說這是個虛數解。」
內海薰走到草薙的面前說:「立刻拘捕綾音太太審訊吧?」
草薙看了一眼她如同在炫耀勝利般的表情後,把視線轉移到了湯川臉上:「你有證據嗎?證明她確實使用過這手法的證據?」
聽到他這話,物理學家取下眼鏡放到了身旁的書桌上。
「沒證據,也不可能有。」內海薰一臉驚訝地望著他:「是嗎?」
「稍微想一想不就能想通了?如果她做了什麼的話,或許就會留下痕跡,可她卻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做就是她殺人的手法。因此即便想要尋找她的行兇痕跡,也是白費心機。眼下唯一的物證就是從那只淨水器裡檢測出來的砒霜,但這些砒霜並不能成為證據,這一點,剛才內海君本人也解釋過了。而那只過濾器的序列號也只能成為狀況證據罷了。也就是說,要證明她使用過手法事實上是不可能的。」
「怎麼會這樣……」內海無話可說。
「我之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的嗎,這是一場完美犯罪。」
29
薰正在目黑署的會議室裡整理資料的時候,間宮從外邊走進來,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站起來朝他走過去。
「那件事我已經和科長他們談過了。「間宮坐下來後開口說道,他的表情不是很愉快。
「逮捕令暱?」
間宮聽了,把頭輕輕地搖了一搖:「現在還不行。確證兇手的材料實在是太少了。雖然伽利略老師的推理依舊精彩絕倫,但如果沒有任何證據的話,還是無法起訴她的。」
「果然如此啊?」薰耷拉下了腦袋。湯川說的一點沒錯。
「科長和管理官也正為這事頭大呢。明明一年以前就已經下了毒,其間卻想方設法地不讓對方喝下毒藥,這到底算哪門子的行兇啊?他們兩人直到現在還在將信將疑著呢,老實說,我也和他們一樣。雖說答案的確就只有這一個了,但心裡卻總覺得不大可能,令人難以置信。」
「我聽湯川老師說的時候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真是的,這世上總是會有這種滿腦子稀奇古怪想法的人。那個名叫綾音的女人不好惹,最後終靠推理確認兇手的那位老師也實在是了不起。他們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呢?」間宮愁眉苦臉地說道,「現在還不清楚老師的那番推理是否正確,這一點如果不能確定,我們就拿真柴綾音毫無辦法。」
「津久井潤子那邊的情況如何?不是聽說鑒證科已經派人到她老家去調查了嗎?」
間宮點了點頭:「聽說他們已經把那只裝過砒霜的空罐子送到Spring8那邊去了,但即使檢測出那些砒霜和本案中所使用的完全相同,也無法成為決定性的證據。不,或許連狀況證據都算不上。因為假如津久井潤子真是真柴義孝的前女友,那麼真柴本人手上也可能會有砒霜。」
薰重重地歎了口氣:「那到底什麼東西才算得上是證據呢?請您告訴我到底該去找什麼?只要您一聲令下,我無論怎麼樣都要去找來。還是說,真如湯川老師所說的那樣,這案子是一場完美犯罪呢?」
間宮皺起了眉頭:「別就知道鬼叫個不停,我這不也正在為不知道怎麼才能證明是她行兇而犯愁嗎?眼下能稱得上是證據的就只有那只淨水器了,因為我們已經從上邊發現了砒霜。科長他們的意見是,讓我們首先提升它作為證據的價值。」
聽了上司的意見,薰不由得緊緊咬住了嘴唇,因為他的話聽來就如同是在宣告投降一般。
「別這麼副嘴臉行不?我還沒放棄呢。一定會有什麼發現的,完美犯罪這玩意兒可是沒那麼容易就能做到的。」
薰默默地點了點頭後又再次向間宮低頭致意,隨後轉身走開了,然而這並不表示她贊同了股長的意見。
她心裡也很清楚,完美犯罪確實並沒那麼容易就能做到的。但真柴綾音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對常人而言也是極其困難,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所以她也很害怕這起案子就是所謂的完美犯罪。
她回到原先的座位上,掏出手機來查閱了一下短信。她的心裡很是期盼草薙能夠取得些什麼成果,但手機裡卻只有一條老家的母親發來的短信。
30
到了約好的咖啡館,草薙就看到若山宏美已經在了,一他趕忙走到了她的身旁。
「抱歉,讓您久等了。」
「不,我也是剛剛才到的。」
「總這麼麻煩您,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會盡可能長話短說的。」
「您也不必這麼客氣的。反正我現在也沒上班,有的是時間。」若山宏美說完,淡淡一笑。
和最後一次見她時相比,她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一些。草薙心想,或許她已經在精神上重新振作起來了。
女招待走到兩人身旁,草薙要了一杯咖啡。接著,她問若山宏美道:「您是不是來杯牛奶呢?」
「不,我還是要杯檸檬茶吧。」宏美回答道。
等女招待離開之後,草薙衝著宏美笑了笑:「抱歉,因為我記得您以前似乎曾點過牛奶。」
她「嗯「了一聲,點點頭:「我也並不是特別喜歡喝牛奶的。而且現在,牛奶我是盡可能不喝了。」
「嗯……您這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聽了草薙的詢問,若山宏美歪著頭說道:「我必須回答這麼詳細的問題嗎?」
「啊,不,沒關係。」草薙擺了擺手,「我只是聽您說您不趕時間,就顯得有些隨便了。那就言歸正傳吧,今天我來找您,是想向您請教一些真柴家廚房的情況。您知道他們家的自來水的水管上裝有淨水器嗎?」
「知道。」
「那您以前有沒有用過呢?」
「沒用過。」若山宏美給出明確的回答。
「回答得真是夠乾脆的,我還以為您會稍微考慮一下呢。」
她說道:「因為我本來就很少會進他們家廚房。菜也沒幫著做過,所以也就從沒用過什麼淨水器,記得我之前也曾經跟內海小姐說過,我只有在老師讓我去煮咖啡或者泡紅茶的時候才會進他們家的廚房。而且也只在老師忙著做菜,實在是抽不出手來的時候。」
「那麼,您就從來沒有單獨進過他們家廚房嗎?」
若山宏美的臉上露出了驚詫的表情:「我不明白你這麼問究竟有什麼用意。」
「您不需要知道的。能」您回想一下,您是否曾經單獨進過他們家廚房?」
她皺起眉頭來想了一會兒,之後望著草薙說道:「或許沒有吧。而且我一直覺得老師她是不允許他人擅自進入他們家廚房的。」
「她跟您說過不許擅自進去嗎?」
「她倒也沒說得那麼明確,但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而且人家不是常說,廚房就是家庭主婦的城堡嗎?」
「原來如此。」
飲料端上來了,若山宏美在紅茶上放上檸檬,一臉享受地喝了起來。從她的表情來看,感覺她似乎狀態不錯。
相反地,草薙的一顆心卻沉了下來。她剛才所說的話,完全驗證了湯川的那番推理。
他喝了口咖啡,站起身來說道:「感謝您的合作。」
若山宏美詫異地睜圓了雙眼:「您問完了?」
「我目的巳經達成了,您請慢用。「他說完拿起桌上的帳單,朝門口走去。
在他離開咖啡館,準備攔出租車的時候,手機響了,電話是湯川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