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孤狼

  一
  東京制碳公司社長泉田的住宅,位於芝之白金今裡盯。儘管交通很擁擠的櫻田大街和目黑大街把它夾在中間,這條住宅街卻還是個很寧靜的角落。建於八芳園深處的泉田的住宅,四周都有高聳的凝灰巖圍牆圍護著。
  庫林格肯定早巳通過它的美國制碳公司的傀儡公司,在泉田面前說了叛逆的武田的許多壞話。因此,即使武田提出會見的請求,泉田多半不會接待他的。於是,武田決定來突然拜訪。武田曾經與美國制碳公司東京分部負責人庫裡弗特一起拜訪過泉田,所以宅內的分佈情況,他大體上是知道的。
  旁側的一處圍牆上,有幾枝櫻花樹的枯枝探出牆來。它的對面,隔著水溝立著一桿電線柱。武田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一個人影,然後,他飛速地往電線柱上攀去。手上戴著一雙淡黑色的手套。
  院子大概有一千五百坪左右。正門與後門旁側,各有一個狗窩。院子裡三分之一左右的地面,被水池和假此佔據著。武田現在攀著的電線柱,正對著宅子的左側部分,那裡有一幢寬敞的木結勾正房。後門邊,有一間傭人住的小屋。武田從電線柱上跳進了院子裡,他巧妙地運用膝部的彎曲,減弱了往下跳時的衝力。但就在這時,正門和後門的看門狗們,在狗窩裡狂吠起來了。
  假山就在武田的身旁。假山前面即是水池。被常夜燈淡灰的光芒照著的池面上,鯉魚們正歡快地跳躍著。泉田常為自已能用每條五十萬元的高價,買進幾百條鯉魚感到自豪,但是,要他從一個企業家的常情出發,把這裡鯉魚賣掉,把所得的款項用於正苦於資金短缺的公司,幫公司一個大忙,那他是絕對不幹的。
  巳是深夜十二點多了。從傭人住的小屋裡,一個手提六尺棒的小伙子聽到狗叫聲,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帶風帽的防寒上衣。武田飛快地鑽進了假山裡灌木最茂盛之處。那年輕人厲聲地罵起吠個沒完的看門狗來了,但看門狗們仍然狂吠不停。於是,那年輕入躬著腰,在正房邊搜索了一遍,就掉頭回到了傭人小屋裡。不一會兒,他與一個年齡跟他相仿的年輕人,又從傭人小屋裡走了出來。那新來的年輕人,提著一條棒球擊球棒。兩人似乎有點感到氣氛不對頭,所以為了掩飾心裡的恐懼,故意高聲地交談著。他們在院子裡搜了一遍以後,就往假山邊走來了,手電筒對著假山亂照。
  一會兒,兩人就繞到了假山的背後,離武田的藏身處越來越近了。然而,就在他們行將走過去的時侯,手提擊球棒的年輕人的手中的電筒,卻往灌木的濃密處照了一下。武田的身姿在手電筒光中浮現了出來,那年輕人低聲哀叫了一聲,嚇得呆立著不敢動彈了。提著六尺棒的小伙子也停下了腳步。勢在必然!武田決然地從灌木叢中躍身而出。他躲過了猛擊下來的擊球棒,一拳打中了那年輕人的心窩,與此同時,他看都不看一眼那年輕人往地上倒的樣子,左手突然飛快地扼住了那個正想逃跑的提六尺棒的小伙子的脖子,然後,他不出聲地奪下了六尺棒,往他的頭部砸去,那小伙子一會兒就人事不省了。
  武田根本不想把這兩人殺死,於是他用刀子割開他們的衣服,用布片做成布繩和堵嘴物,把兩人分別綁到了樹桿上,又堵住了他們的嘴。然後,他檢起一支手電筒,悄悄迆往正房潛去。憑聲音和氣息知道了假山上發生事情的看門狗們,這時停止了吠叫,膽怯地呻吟著。武田繞到了正房的橫側。房屋的牆壁上,湊巧安放著一架梯子,武田爬上梯子,、割斷了電話線。然後他摸到了後門口。後門旁狗窩裡的一頭牧羊犬,垂著耳朵,仰面躺在地上,裝出一種順從的樣子。小便都被武田的眼光嚇了出來。
  武田從衣襟邊的暗袋裡,掏出兩根預先準備的鐵絲,拔開了後門口的房門。他左手捏著手電筒,躡手攝腳地從後門口往裡走去。走到廚房時,他拔出華沙PPK二十二口徑手槍,握在右手。
  「誰?」當武田走到被昏暗的燈光照耀著的走廊上時,-扇門開了,一個少年從門內跳了出來。他是泉田的小兒子正信,還在念大學,手上戴著一雙打棒球用的皮手套。
  「我希望你安靜一點!如果不想吃槍彈的話。我不是強盜!」武田說道。
  「出去!否則我就喊警察啦!」正信大聲地叫道。
  武田一步步地朝正信逼近過去。正信揮舞著戴皮手套的雙手。武田把左手握著的手電筒朝他擲去。手電筒被皮手套打落在地,碎了。但正信因此忘記了保護自己,被武田一槍柄砸在脖子上,昏倒在地上。
  「不許撒野!把手槍扔到地上!」這時,走廊盡頭的一扇拉門打開了,一位握著霰彈槍、年近六十的老頭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聲音有點發顫,滿頭頭髮都已花白,穿著和服的身體顯得有點發胖。他就是泉田。
  武田瞥了一眼身旁的正信的房間,發現房門確實開著。這時,他撩起手槍,飛快地朝泉田的左、右雙臂開了兩槍。二十二毫米口徑手槍的兩響尖厲的槍聲,幾乎是連在一起打響的。與此同時,武田一躍跳進了正信的房間。他怕泉田突然開槍發難,使他難以招架。兩人相隔只有二十米左右,只要霰彈槍一響,幾十粒霰彈就會飛入武田的臉上、身體上的。
  武田聽到了泉田扔下霰彈槍、倒在地上的聲音。此外還有他的悲鳴聲。武田抓起桌上的鏡子,放到走廊上,鏡子象車上的望後鏡一樣,照出了泉田的身姿。泉田兩條受了槍傷的手臂按在身體下面,在地上掙扎著。武田踢開鏡子,握著手槍朝他身邊走去。他拾起掉在地上的霰彈槍——溫傑斯特M12泵式手槍,打開彈倉,把裡面的五顆子彈退出來,放進了自已的口袋。這種子彈儘管是霰彈,但每顆子彈都由九粒打鹿用的回射彈組成,若近距離受了這一彈,就能當即致人死命。
  「快!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別賣老啦,這對你不好!」武田對泉田喝道。
  「快……快叫救護車,」泉田口中吐著唾沫泡,哀聲求道。
  武田關上手槍的安全裝置,把槍插在褲腰上的皮帶裡,然後,左手握著霰彈槍,右手抓住泉田的和服帶子,把他拖進了他剛才出來的房間。這是一間日本式臥室,泉田的老伴和身鑽在被子裡,正不停地顫抖著,乾癟的腳丫露在外面。「夫人一了,」武田向她說道,「請您把藥箱拿出來,而且,我還想忠告你一句,電話線已經被割斷了,如果您逃到外面去叫警察,那您主人的命就沒啦!我深夜造訪不是為了搶劫,我只想跟您主人商量點事情。還有,我們之間的淡話,您千萬不要洩漏出去,否則會引起社會問題,您主人會碰上惡運的。況且,您一叫警察,就會招來很多新聞記者,這也會給您的家裡帶來不必要的損失。」武田說完,掀開了被子。穿著與年齡不相稱的華麗的睡衣的泉田之妻籐子,臉上還是一副恐懼至極的表情。武田把泉田也放進了被窩裡。籐子緊緊地摟住了泉田,但當她一眼看見泉田雙臂上往外滲的鮮血時,她一翻白眼,黑眼珠躲到了上眼皮裡面,失去了知覺。
  武田把泉田打昏了過去。接著,從走廊裡,把人事不省的正信,也拖進了泉田的臥室。然後,他在櫥櫃裡找到了急救箱,用三角巾塞住了泉田的口,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折疊式的刃長五英吋的刀子,就是他剛才用來割衣服做布繩的那把獵用刀。這把獵用刀上裝有四把小刀,第一把又細又薄卻比剃刀還要鋒利;第二把既厚又重,適合於切割骨頭;第三把和第四把則分別是鋸刀和銼刀。
  武田拉出那把又細又薄的剝皮用刀,倒了點酒精,消了一下毒,然後,用它割開了泉田左臂上部受了槍傷的皮肉,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泉田粗大的血管。泉田雖然處於昏迷之中,全身也疼得痙攣起來了。二十二口徑長柄來福槍的鉛彈頭,平平地嵌在骨頭裡。武田把它取了出來,又往傷口處滴了幾點抗菌素液,然後用布條纏了幾圈,外面再纏上繃帶。射入右臂的鉛彈頭已穿透肉層而過,所以只須在傷口處塗藥,再纏上紗布和繃帶就行了。巡邏車的警笛還沒結束,看來二十二口徑手槍的微弱的槍聲,並沒有傳到外面。
  二
  泉田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睜開充血的眼睛,掙扎著想把塞在嘴裡的東西吐掉。武田微笑著對他說道:
  「彈頭已經取出來了,所以你不會受鉛毒而死的,用不著擔心。你老婆和兒子也只是一時昏迷了過去。只要你老實地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讓你開口說話。」
  泉田點了點頭。武田拿出刀子,刀尖擦著泉田的臉頰,割斷了充當堵嘴物的三角巾。泉田驚魂不定地低頭看了看左右手臂上的繃帶,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你是瘋子,你肯定瘋了。你問我吧,什麼都行。」
  「噢,你盡可說我是瘋子!眼睜睜地看著老婆和孩子象蟲子一樣被人殺害,能有不瘋的人嗎?」武田一口氣地說道。
  「那——,兇手是……?」
  「你不知道?是庫林格汽車公司的劊子手們幹的!就因為我脫離了它的組織,它就來懲罰我了。企圖奪取你的公司的美國制碳公司,是庫林格的傀儡公司。我就是為了把這件事告訴你才來的。」武田說道。
  「原來,確實如此啊……。那你,為什麼想到要背叛庫林格?」
  「原因很多,不可能向你一一解釋。簡單地說,就是我已決心絕不讓日本成為殖民地!為此,我已失去了庫林格同意付給我的一千六百萬元的年薪。等到奪取東和汽車公司以後,我可以終身領取的每年一千五百萬元的年俸,我也失去了。……如今我又失去了妻女……。」武田咬著嘴唇說道。
  「……」
  「我勸你放棄跟美國制碳公司聯營的設想。庫林格的真正目標不是你的公司,而是東和汽車公司。如果沒有你的公司開發製造碳制密封板,東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生產轉缸式發動機。所以庫林格指使美國制碳公司試圖以合資形式,先把你的公司奪取到手。這樣,它就可以自由地操縱對東和公司的碳制密封板供應,打亂東和轉缸式汽車的生產計劃,從而為其奪取東和公司創造有利條件。
  「你知道我說的話的意思吧?比如說,下個月東和計劃生產五千台轉缸式汽車,於是它就向東京制碳公司預訂與此數字相符的密封板。但是,倘若庫林格一旦統治了車京制碳公司,它就可以故意少交一些密封板,推說是機器出了故障等理由。當然,東京制碳公司為此將付給東和一筆違約費,但庫休格有的是金錢來源,小小的一筆違約費,簡直絲毫不關它的痛癢。」
  「麻煩的是東和公司。雖然造出了車體,引擎部分也大都組裝完畢,但如果沒有關鍵的密封板,那車子就不能算是已經製成。所以,這不僅僅是麻煩,還會導致東和汽車公司的衰落。這就為庫林格奪取東和公司創造了可乘之機。」武田咧著嘴滔滔地說著。
  「所以,你想讓我別接受美國制碳公司的資金,是吧?但是,在這一點上,不管你怎麼威嚇都無濟於事,我的公司,年年赤字,僅所欠銀行利息一項就已超過了一億元。」泉田訴苦道。『
  「這我知道。所以,當我在庫林格公司時,就為庫林格奪取你的公司出過力。」
  「……」
  「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包紮傷口嗎?你以為我是因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為了謝罪才給你包紮的嗎?說句老實話,我是怕倘若你真的輕易地死去了,我就不能再讓你開口了。」
  「我沒有秘密!」泉田大叫道。
  「不,你有!你盜取了公司的錢財!擔任經理的專務是你的長子,擔任營業主任的專務是你的次子,而且你肯定以為:公司是你創立的,所以公司就是你的財產,公司的錢就是你的錢。」
  「別說了!」
  「你的家族,至今巳私吞了超過五十億元的公司資金。這是庫林格方面調查出來的結果,千真萬確。你在哪一個銀行,以什麼樣的假名字,存入贓款,我也都知道。」
  「胡說八道!」泉田全身顫抖起來了。
  「你不僅從公司私吞了這筆巨額錢財,還想把公司都賣給美國人。此外,你手中握有幾十億重金,幻想過一種不低於王侯貴族的生活。」
  「撒謊!」
  「那好,我舉個小小的例子:你在青山、中野和淺草為情婦們購買房屋、公寓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共計有二、三億元的購買水池裡的鯉魚的錢,又是哪兒來的?你知道自已的體力已經不能隨心所欲了,所以只在星期六晚上到情婦們那兒去,這似乎不是言過其實吧。」武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惡狼似的獰笑來。
  「……」突然,泉田從地上一躍而起,向外逃去。武田漫不經心地舉起霰彈槍,朝他的下身擊了一下,泉田的膝頭被打中了,在臥室內搖晃了幾下,又摔倒在地上。泉田這時似乎不再怕羞,竟高聲哭了起來。
  「別作這種滑稽的遊戲啦!現在,你只要把你私吞的巨款藏在哪兒告訴我,就行了。只要你歸還了這筆巨款,我就讓你仍做你的公司的經理。而且,公司從銀行借的運輸費等等,就可以馬上還清了。」
  「救救我吧!我給你一億。……不,二億……,三億也行。求你放了我!」泉田嚇得小便都失禁了。
  「我再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庫林格巳決定,等到奪取了你的公司以後,要讓你一家人都在交通事故中喪生。當然這是為了他們能隨心所欲地支配你的公司。而且,還有好多人主張,在消滅你之前,應先把你私吞的巨款存折搞到手,使這筆錢成為他們在日本的活動資金。在我脫離庫林格後,他們說不定已決定採用後一種主張了。」武田說道。只有這些話才是真正編造出來的。
  「真、真的嗎?」
  「啊。當過庫林格秘密工作人員的我說的話,還會錯?!」
  「……」泉田的牙齒這時有趣地打起架來了。
  「那就快一點說出來吧:圖章在哪兒?你用了三百多個假名,把巨款分散存在許多銀行裡,是吧?看來存折多得可堆成一座小山了吧。」
  「放了我吧。我出五億元!而且我絕不跟美國制碳公司合併!」
  「……」
  「現在,家裡的秘密金庫裡藏有二億元現金。剩下的三億,到明天銀行開門時,再給你兌現。」泉田躬著發胖的身體,臉孔幾乎貼到了鋪席上。武田考慮了一會,決定先按他所說的,試試看。
  「那就陪我到秘密金庫裡去吧!」說完,往霰彈槍裡裝上了大顆的回射彈。
  三
  「金庫就在壁龕下,安置在壁龕下面。」泉田沮喪地說道。
  「怎樣下去?」
  「只要把格櫥內的交錯擱板往上推開,壁龕板就會電動移開。」
  「好,知道了。不過,如果你設下什麼圈套的話,我就要你的命,還有你兒子的!」
  「沒有任何報警裝置。我怎麼會向警察報案,說是私吞的巨款被人偷走了呢?」
  「有理。」武田說完,推開了位於壁龕右側的格櫥上的交錯擱板,只聽得開關「啪」地一聲響,沉悶的馬達聲就轟鳴起來了。
  壁龕板載著花盆及古佛像等物,自動地往格櫥下面移去。武田飛快地把這些物品拿出來,放到了塔塔米上。壁龕板不一會兒就完全隱沒在格櫥下面了,馬達的轟鳴聲也隨之而息。這時,本來裝置壁龕板的地方的下首,出現了一個重二百公斤左右的保險櫃,面朝上躺著。
  這是一個只憑撥號開或關的保險櫃。櫃上沒有鎖孔。取代它的只是兩個撥號錠。
  「快把號碼說出來!」武田命令道。泉田的臉上,充滿了一種沮喪的表情,似乎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被火燒成了廢墟,他長歎了一口氣,終於嘟嘟嚷嚷地說道:
  「上首邊……即那邊的那個撥號錠,先是右三十二,左二十五,然後是右……。」
  兩個撥號錠的鎖孔先後打開了。武田左手握著霰彈槍,右手抓住保險櫃的沉重的鐵門,把它拉了開來。這是一個耐火保險櫃,光鐵門的厚度就超過了十五厘米。保拴櫃裡,小山似地堆滿了一萬元票面的紙幣。每一百張又用橡皮帶子紮成一捆。但沒有圖章和存折。、
  「怪不得。這就是兩億元現金啦。」武田自語自言地說道。
  「有了這筆錢,你不幹活也可以享受一輩子啦。快、快出去吧!明天,在三星銀行品川支店前會面。十點鐘,那時,我把餘下的三億元給你。」
  「……」武田目不轉晴地盯著泉更的臉。
  「那就快走吧!我會履行我的諾言的。包括我的公司不跟美國制碳公司合併的諾言……。」泉田不耐煩地叫道。
  「私吞的巨款存在哪兒?存折呢?」武田平靜地問道。平靜的語調中卻隱藏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機。
  「剛才的諾言就不算數了?」
  「為什麼啊?我記得我並沒說過不追究你的五十億贓款的話呀。剛才你說出了這個秘密金庫,所以我就想打開看看。僅僅如此而已。」
  「瘋子!……」泉田似乎突然得了中風症,馬上就要發作。武田的臉上又一次浮現了惡狼似的獰笑。
  「好吧。我跟你妥協!但你要把私吞的巨款中的一半退還給公司會計。並且,要公司還清銀行的借款。雖說不夠,但公司向銀行所付的利息就會因此降低不少,況且,有借有還,才會使銀行在你的公司資金運轉又陷於困境時,馬上重新貸款給你呀,因為他們知道你有還款能力。這兩億元,就作為我的妥協費,我帶走了。」他不敢過份逼迫泉田,他怕
  泉田因此變得自暴自棄,把公司廉價出賣給庫林格,而這會把事情搞糟。
  「我知道啦。」泉田終於鬆了一口氣。
  「但是,諾言你一定得遵守。如果一周內,你不把從公司裡私吞來的巨款,分一半還給公司,我就把你全家人都殺死!」
  「……」
  「那就稍稍睡一會兒吧。」武田把泉田又打昏過去了。然後為了慎重起見,又讓泉田的老伴和兒子繼續處於昏迷之中。
  武田從正信房簡裡,拿了一隻登山用大型旅行包和一把車鑰匙。全由票面為一萬元的紙幣組成的兩億巨款,重約二十六公斤,從量上說,可嚴產實實地裝滿一隻中型旅行皮包,不過,還是有五千萬元沒處放。這個登山用大型旅行包卻能全數裝下。武田把紙市捆從金庫移到了旅行包裡,然後把它背到背上,又從壁櫥裡拿了近三十顆回射彈,放進了口袋裡。手槍插到了綁在腿上的暗槍套裡。
  武田關掉房間裡的電燈,打開套窗,把霰彈槍抵在腰間,走到了院子裡。車庫就在正門附近看門狗食的旁邊。看門狗們這次不僅沒叫,連低呤聲都沒發出來。當武田走到車庫附近的時侯,他發現正門旁的狗窩裡的那頭牧羊犬,喉頭被人割破,倒在血泊之中。狗窩的小門微微地開著。武田不由得止住了腳步。就在這時,背後槍聲大作,偷襲的子彈呼嘯著飛來。來福槍的滾雷似的槍聲震人心魄。
  武田的背上受了重重的一擊,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倒在地上。他用膝頭支撐著身子,口中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完了!」
  第二彈擦著倒在地上的武田的腦袋而過,使他受了輕微的腦震盪。槍聲不停地從假山方向傳來。武田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還能轉動。他向旁邊滾去,但背上的大旅行包阻止了他。然而這又提醒了武田:是旅行包中的成疊紙幣為他擋了不少子彈。由於紙與紙之間有空隙,能減弱子彈的射勢,雖說三十口徑的來福槍彈,能打穿二厘米厚的鋼板、一米厚的松木板,卻打不穿三本疊在一起的電話號碼簿。
  武田飛快地直起上半身,朝著槍響的方位,舉起溫傑斯特M12型自動霰彈槍,連開了三槍。火焰從槍口裡冒出,直竄出三十厘米以外。假山裡的一棵松樹樹梢上,傳來了一聲慘叫聲?一個黑影從樹上落下來,掉進了水池裡,激起了巨大的水柱。與此同時,離松樹約有十米遠,岩石背後,又傳來了幾聲槍響。武田急忙俯臥在地上,回射了幾槍。又聽到有人哀叫了一聲。武田從口袋裡掏出子彈,飛快地往彈倉裡又裝了四發子彈,然後接連不斷地向假山的各個角落威脅性地開了幾槍。槍聲在靜謐的住宅街頭迴盪著。
  就在這時,那個剛才掉進了水池裡的男人,從池底浮出了水面。他是曾做過武田部下的木村。他又慌忙向水池裡潛去,但就在這個當兒,武田的槍響了。木村的腦袋隨著消失在池面上了。
  武田迂迴著走到了假山背後。兩個少年男僕還被縛在那兒。岩石背後,卻有一個男人兩手捂著血團似的臉孔,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著滾。武田從他的身段上推知到他就是自己以前的部屬岡部。
  「你回去告訴你們頭頭——」武田冷森森地說道,「就說我還沒死!我要讓他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救救我!我的眼睛被打中了!……我已變成瞎子啦!」岡部發了瘋似的大聲叫道。武田冷笑了一聲,拾起掉在地上的來敏頓七四二型、裝有集光性能大、倍率低的觀察儀器的自動裝填式來福槍,從M12霰彈槍裡退出一顆子彈,緊緊塞住了來福槍的槍管,使它不能再度使用。這時,巡邏車的警笛聲越來越近了。武田一邊往彈倉裡裝子彈,一邊朝車庫方向跑去。
  車庫的門上沒有上鎖。裡面停著三輛車子,凡特三SEL乘用車、東和轉缸式比賽用車及東和轉缸式轎車。武田搶來的鑰匙,是轉缸式比賽用車的。武田掛上了引擎,然後把大旅行包從背上拿下來,放到了座席上,旅行包上有一個被子彈打穿的洞。武田關上霰彈槍的安全裝置,把它放到旅行包上。車子從車庫裡一駛而出。在大門前停了一下。
  武田抽出門栓,拉開了大門。當車子一出大門外的時侯,武田看到右手邊,一輛警車滅了警笛,正悄無聲息地往這邊馳來。
  武田轉過方向盤,迎著警車駛去。他左手握住方向盤,右手舉起溫傑斯特M12霰彈槍,伸出車窗外。武田扣動了扳機。由於射擊姿勢不自然,他的手臂受到了劇烈的震動,但與此同時,警車的前窗玻璃頓時被打得粉碎,碎屑滿天紛飛。~
  駕車的警官被打中了。警車在馬路上亂跑亂撞起來。武田使勁地轉動著方向盤,避免與之相撞。警車劇烈地撞在一根水泥電線柱上,把電線柱都撞斜了,當然,警車也被撞得一塌糊塗,後窗玻璃被震得粉碎,只留下了一條空窗架。武田這時把手從方向盤上拿開,飛速地捅淨了留在M12霰彈槍上的空彈殼,然後又在彈倉裡裝滿了實彈。
  當武田的車子就要開進櫻田大街時,武田發現又有兩輛警車,警笛咆哮著,紅燈旋轉著,向左側拐了個彎,迎面駛來,武田急忙剎住了車,警車也來了個急剎車。武田飛快地從車中跳出來,舉起還剩四顆子彈的M12霰彈槍,朝著兩輛警車射擊。
  警車的前燈隨之而滅,前窗玻璃也被打得粉碎,武田剛想往槍裡裝子彈,卻發現身上只剩下兩顆子彈了,急需補充彈藥。他索性把最後兩顆子彈也分別朝警車打去,然後,提著打光了子彈的手槍,回到了轉缸式比賽用車上,又掉轉車頭朝泉田家的方向駛去。武田的駕駛技術極為高妙,那輛撞在電線往上的警車,此時正被烈火包圍著。武田把那支沒有了彈藥的霰彈槍扔到火焰之中,然後車尾伸進小巷裡,給車子換了個方向。武田把車速調到慢檔不顧一切地加大了油門。
  由於彈簧裝置毫不出奇,所以一百三十馬力的動力,不能如願地傳到車子後輪上。後輪胎空轉了一會。當它一觸到
  地面時,車子象被人踢了一腳似地疾駛而去,武田又把車速調到第二檔,以時速一百三十公里的速度,向前駛去。
  目黑大街眼看著就要到了。武田採取強斜車方法,又利用腳跟踩住變速裝置,硬性減慢了車速,往右轉了個彎,就把轉缸式比賽用車開進了目黑大街。
  夜深人靜,街上車流最不多。武田駕著車子在目黑大街飛馳。這時,躲在小巷裡的警車鳴著警笛追了上來。但是,警車上的笨重的卡車用載重發動機,加速時遠遠比不上轉缸式比賽用車靈便,所以,警車被武田的車子距離拉得越來越大,然而,這時武田也已推測到,自己的車子車號肯定已被通知給所有的巡邏車和派出所了。不換輛車子不行啦!
  武田用強剎車方法和變速裝置,又一次減慢了車速,然後在右手邊用力轉過方向盤,逃進了一條小巷中,拐彎時,由於車速太快,內側的輪胎倒懸了起來,外側的輪胎也被牆腳撞了一下,重重地叫了一聲,武田沿著小巷行駛了近二百米距離時,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巨響。高速飛駛的警車,由於突然轉彎不成,一下子衝進了近旁的商店裡。
  武田咧開嘴笑了一下,放慢了車速,然後向左拐了個彎,朝著山手線方向駛去。不久,又往右為轉過了方向盤。
  四
  十分鐘後,武田扔下了那輛轉缸式比賽用車,在聖波羅啤酒廠附近的小街裡,用刀子撬開了一輛停在那兒的舊型柯羅娜車上的三角窗,潛進了車內。塞滿紙布的旅行包放到了助手席前面的車扳上。
  三分鐘後,武田掛上了與蓄電池和內燃機引火裝置的開關的配線直接的引擎。武田專挑小巷靜靜地駕駛著車子。大街上充滿了巡邏車的警笛聲。
  武田邊駕駛著車子,邊思考著一個問題:庫林格方面的人何以知道他潛入了泉田的府邸?大概泉田在武田割斷電話線以前就打電話聯繫好了。而且無可置疑:在多摩川與江戶川等河上的橋頭,肯定已架設了非常警戒線。今天晚上,武田覺得自己還是潛伏在市內最安全。
  這時,武田突然想起了純子。在作無聊記者時期,武田為「依會樂」夜總會女招待純子所買的公寓,就在品川區的戶越。戶越離這兒還不足四公里的路。如果直線行駛,那武田自信能駕駛著柯羅娜車,在不多的十幾分鐘內跑完這段路程。但現在穿大街時,要謹慎地揪准警方搜查的空隙,即使在小街裡行駛,也要兜大圈子繞過派出所門前,所以花了三十分鐘,才終於到達丁戶越。
  武田把車子扔在商店街街口。由於他戴著一雙薄手套,所以沒有留下指紋的憂慮。他背上旅行包,朝著建在戶越公園旁邊的公寓方向走去。每看到一個人影時,他就把身姿障藏到建築物或樹籬的陰影裡,先讓人家過去。
  那公寓是座七層建築。由於公寓裡的住客多半從事接客生意,所以外面的人的進出,是極為自由的。管理員房間的燈一直熄著。
  武田認準了在門廊裡的信箱上寫著的純子的真實姓名,然後,按動自動電梯,往七樓升去。七○一室幾乎與走廊盡頭處的太平門連在一起。武田從衣襟處拿出一段鐵絲,打開了房門上麼扁平的自動鎖鎖頭。
  武田悄悄地潛進房內,不出聲地關上了房門。然後,他解開衣服上的風紀扣,把鐵絲放回到衣襟處。
  武田拉開隔簾,裡面是起居間兼作客廳,裝飾得雜亂無章,一角並排放著許多貼有通關證的外國酒瓶。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邊,安裝著一個小燈泡,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武田把旅行包放到沙發上,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是一座集中供曖式的公寓,房間內很暖和。武田銜著香煙,輕輕地打開了臥室的門。只見純子沉沉地躺在床上,床頭罩有橙黃色燈傘的台汀光,正淡淡地照在她的身上。
  她穿著一身透明的西式睡衣。卸了妝的臉上發著一種奶白色的光。豐滿的淫蕩的嘴唇,不規則地張開著。她的身體,仍像以前撩撥過武田的熱情一樣的優美。Rx房就像足球一樣。大腿很粗,腳卻極小。
  純子突然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定晴看著武田,急乎乎地大叫道:
  「滾出去!否則我就喊警察啦!」
  「好久不見了,別這樣冷漠嘛。」武田咧開嘴笑了一下。
  「不要臉!我巳經跟你沒有關係啦!」
  「是嗎?」
  「真不是個男子漢!以前的事情還這樣念念不忘!」
  「確實如此。」武田抽出了褲腰上的皮帶。
  「你想幹什麼呀?好色鬼。你要施行暴力的話,我就告發你!」純子說著,右手往旁邊桌子上的電話機伸去,武田這時舉起皮帶,像鞭子一樣朝純子抽去。純子的右手背上頓時滲出鮮血來了,純子張開嘴唇,哀叫了一聲。雙眼中充滿了恐懼的表清。
  「還自命不凡呢!我只是想借宿一夜才來的。你還以為我有求於你?與公共廁所一般髒的人,也配作君子!你再出言不遜,別怪我不客氣!」
  武田冷酷地笑了一笑,舉起皮帶,又往她身上抽去。為了防止搖床的聲音傳到走廊或隔壁房間裡,這個公寓的房間四壁都嚴嚴實實地裝有隔音板,這正好為武田創造了條件。

《絕望的挑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