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伏擊

  一
  武田駕駛著柯羅娜車,沿著甲州街道一度往市中心反方向駛去。他在中途的土雜商店買了一把鐵鏟。
  武田在立川基地後面的雜木林裡,挖了個坑,埋葬了載在車上的安的屍體。然後,駛過五日市街道和毒梅街道,來到了環七。
  武田駕車從環七往大森方向駛去。東京制碳公司的廠區,位於多摩川下游、六鄉川附近、被產業大道和第一京濱大道挾持著的本羽田町。
  武田駕著柯羅娜車,在第一京濱大道往左拐了個彎,開到了東京制碳公司工廠基地的後門口。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時值冬天,天黑得很早。
  工廠的面積約有八千坪左右。廠區的圍牆,是隔著大街,面向六鄉川而築的。但是,由於河邊象堵牆似地延伸著一道混凝土提壩,所以,望不見渾濁的河面。
  武田靠著圍牆停下了車子,在車中等待著路上行人絕跡,一邊從後座席的毛毯下取出了一個纏在一起的繩圈。武田的腰上圍著一條MI型來福槍用的子彈帶,左肩到右臂下面,則斜繫著另一條子彈帶。右腳褲管下的暗槍套裡,插著二十二口徑華沙PPK手槍,裝有消音器的三十八口徑S·W連髮式手槍則插在腰間的子彈帶裡。
  午後八時左右,路上行入已經絕跡。武田握著MI型來福槍跳下了車子。武田把槍掛到右肩上,跳到了車頂蓋上。武田悄悄地把頭探出廠區圍牆,往裡面張望著。
  內院裡成排地停著數十輛業務用卡車。它們的對面是一個巨大的倉庫。右手邊離武田現在所在的處所約三十米遠處的後門旁,有一個門衛崗哨。從它的窗口,看得見兩個正在室內看電視的男人的背影。
  從門衛崗哨到倉庫對面的車間及它前面的辦公室,都架有電話線。武田爬到了牆上。為了盡量不弄出聲音來,武田翻過牆頭,運用膝頭的彎曲,小心翼翼地跳進了工廠的院子裡。然後,一溜煙似地溜進了卡車陣中?
  從卡車與卡車的縫隙間,可以看見門衛們一邊喝著酒,一邊正興高采烈地看著電視,還時不時地縱聲大笑著。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潛進廠來的武田。
  這些被收買了的傢伙,在庫林格的特工人員們往碳質密封扳的原料裡摻不純物時,將自發地吞服安眠藥,沉睡不醒。現在喝酒,說不定正是為了增強安眠藥的效果吧。
  武田拔出了裝有消音器的連髮式手槍,迂迴到橫向排列的卡車隊前面。由於卡車擋住了視線,值班室裡的人是看不到武田的。武田穿過倉庫和圍牆的空隙,往碳質密封板車間方向摸去。
  走過了墨水車間和燈絲車間大樓以後,七百評左右的碳質密封板車間大樓才出現在武田的面前。
  這是一幢二層樓鋼筋混凝土建築,窗戶很少,樓頂有一個非常高大的煙囪。沒有燈光從窗口裡漏出來。從煙囪裡卻冒出來一縷淡淡的火煙。大概是為了不讓爐子冷卻,所以,到了晚上也沒熄滅火吧。火勢當然是十分微弱的。
  碳質密封板車間大樓的入口處,裝有一扇堅固的鐵門。武田從衣襟處掏出一枚磨平了尖端、形成鉤狀的鐵絲,撥開了鐵門上的鎖頭。武田把鐵門打開一條細縫,右手握著裝有消音器的連髮式手槍,俯首衝了進去,隨即伏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大樓裡槍聲大作。武田受到了伏擊。從開槍的火光來看,至少有五、六支槍開了火。
  然而,由於武田的身體伏倒在地上,這才使他躲開了數發子彈,僥倖活了下來。但是,頭部由於受了槍彈的衝擊波的震盪,有點麻木了。
  武田轉過身子,冒險從大樓裡逃了出來,滾到了半開著的鐵門外面。大樓裡接連不斷地射出來的子彈,打在鐵門的內側,爆發出一片青紫色的火花和聲音來。有的子彈徒勞地穿過鐵門和牆壁的空隙,嵌入在大樓內側的複寫紙製造車間的牆壁上。
  武田這時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往旁邊的窗戶跑去。但與此同時,複寫紙製造車間的樓頂上,輕機槍的槍聲響了起來。
  輕機槍當然是往武田身上打來的。但由於射手為了防止槍口的震盪,瞄準的方向壓得很低,所以子彈首先連珠炮似地打在了鋼筋混凝土的地面上,濺起了一陣泥土。流彈的聲音可怕地尖叫著,掠過了武田的身旁。武田急忙又返身逃進了旁邊的複寫紙車間大樓裡。
  武田撩起右手的三十八口徑連髮式手槍,往趴在屋頂上、抱著裝有兩個支腳的卡15型重火力機槍的射手開了兩槍。武田緊張得緊緊地繃著臉。
  子彈打穿了屋頂上的男人的前額中央,他與機槍一起從屋頂上摔了下來。卡15重火力機槍只是把美軍○·二二三口徑M16來福槍的槍身換成了粗大的槍身而已。並把彈倉換成了四百連帶式彈倉。要說它沒有擊中武田的原因,首先當然是夜色的掩護,其次是由於每分鐘內發射千發子彈,造成槍身震動過劇。準星很難瞄準目標,這是卡15機槍的缺點。
  武田這時飛快地把連髮式手槍插進了腰間的子彈帶裡,他從肩上取下來福槍,環視了一下四周,看看是否還有人埋伏在暗角中。
  武田沒有發現一個人影。於是,他摸到碳質密封板車間大樓的窗下,伸出MI來福槍柄,砸碎了窗上的玻璃。大樓內的槍彈頓時一下子都往窗上飛來,掠過蹲在窗台下的武田的頭頂,疾飛而過。
  這時,武田躬著身子,乘機移到了左側的窗下。他決定利用掉在地上的卡15型重火力機槍。
  機關鎗上的帶式彈倉,沒從槍上摔下來。它的一端仍跟槍連在一起,像蛇一樣盤繞在屍體旁邊。武田爬到了機槍旁側。埋伏在碳質密封板車間內的傢伙們,這時停止了射擊,似乎在估量著周圍的情勢。
  武田為了不讓自己被從碳質密封板車間的窗口和門內射出來的子彈擊中,往後爬到了卡15重火力機槍的身旁。他察看了一下槍身,發現槍上除了三角準星已被摔彎,其餘的裝置一切完好。
  武田咧開嘴微笑了一下,放直了還剩三百七、八十發子彈的帶式彈倉。然後,從腰間的繩圈上割下一段長約三十英吋的繩子,綁在扳機和槍托上。這樣,只要一拉繩子,就能扣響槍上的扳機了。
  武田幹完了這件事後,右手握著來福槍,左手提著槍身和彈藥加起來重達10公斤的卡15重火力機槍,躬著腰、屈著背,往碳質密封板車間的大門口潛去。腰間的子彈帶嵌進了肚子裡,使得他的被安燙傷的下腹部難熬般地痛了起來。
  二
  武田潛到了半開著的鐵門一側,將MI來福槍挾到協下,然後騰出雙手,端起卡15重火力機槍,拉緊了綁在槍上的繩子。扳機被扣動了。卡15在武田的手中狂叫起來。由於它的槍口上裝有消火器,所以,開槍時基本上沒有火花從搶口裡飛濺出來。
  空彈殼在紅色的火光中,從排殼孔裡接連不斷地飛了出來。打空了的輸彈帶垂掛在槍身下方。武田把狂叫著的卡15重火力機槍,從大門口扔進了車間裡,然後,關上了鐵門。重火力機搶一邊受反衝力的震動跳動著,一邊向大樓裡狂吐著·二二三高速子彈。
  若換成槍身後退式自動槍,如果不用肩頭、腰部或固定支腳抑制住槍身的反衝,那麼,馬上就會引起運轉不良。但是,由於卡15採用的是現代幾乎所有的軍用自動步槍都採用的氣體操作方式,即通過槍上的導入孔,把一部分發射氣流導入彈倉,用氣壓催動彈倉的運轉。所以,即使沒有東西抑制其反衝,也不會引起運轉不良。
  大樓裡的男人們還以為卡15重火力機槍是武田端著發射的,所以,子彈都集中往大門口方向射去。然而,由於卡15機槍受反衝力的衝擊,跳動劇烈,所以很難命中對手。儘管如此,從跳動著的卡15機槍口中射出來的·二二三子彈,既密集又到處紛飛,因此,偶爾也會打中埋伏在大樓內的人身上,使他們哀叫起來的。
  武田這時肩挎著MI來福槍,站到了那扇打破了玻璃的窗前。食指背部緊緊地按著槍上扳機前部的安全閥。他從槍口冒出的火光中,看清了大樓內拚命地往大門口卡15方向開槍的伏擊者們所在的位置。
  從火光中可以看出,他們使用的是槍身下方左側裝有三十二連圓鼓形彈倉的長柄魯卡自動手槍。這種槍支逢到實戰場合,槍身容易失去平衡,但由於能裝許多子彈,所以,能給人壯膽。
  伏擊者共有六人。都各以機器、高爐為掩蔽體,朝大門方向開著槍。這時,武田開槍了。他轉動著槍口,以極快的速度接連不斷地屈伸著手指,扣動著扳機。MI來福槍裡的八發子彈轉瞬間就打完了。
  打空了的空彈夾「啪」地一聲,自動地跳了出來。彈倉蓋也自動地打開了。
  武田把第二個彈夾壓進了槍膛裡。彈倉蓋慢慢地合上了,一邊把彈夾上端的子彈送進了裝在槍身後端的彈倉裡。
  這時,大門口的卡15機槍由於漲動過劇,致使輸彈帶被扭彎,而運轉不良,突然沉默下來了。然而,埋伏在樓內的男人們,也吃了武田的MI來福槍的三○——○六希魯皮·汽普彈,都倒在地上了。
  武田為了弄確實此事,檢起那只掉在地上的空彈夾,往大樓裡扔去。空彈夾落到水泥地上,又彈了起來。但是,沒有人開槍。武田關上了來福槍上的安全裝置,解開了腰上的繩圈。接著,他從彈倉帶裡取出一隻裝有八發子彈的MI來福槍用彈夾,把八發子彈全都拔了出來,然後,擰到MI來福槍的槍口裡,拔出了彈頭。武田把彈殼裡的火藥抹到那段繩子上,點著火,扔進了大樓中。
  由於含有火藥,繩子發出一陣白熾的光燃燒起來了,照亮了大樓內的景物。只見五個男人或胸口或腦袋上受了致命傷,靜靜地躺在血泊中沒有動彈,似乎已經死了。還有一人則被射中了下腹部,正往掉在水泥地上的手槍邊爬去。武田舉起來福槍,小心翼翼地瞄準了那支掉在水泥地上的魯卡手槍,開了一槍。
  子彈正打在魯卡手槍的彈倉上。只聽得一聲爆響,魯卡手槍被炸成了碎片。那位被打中了下腹部的男人大吃了一驚,急忙伏倒在水泥地上。
  武田爬進窗戶,跳到了大樓裡。就在這時,他聽到巡邏車的警笛聲,正咆哮著向工廠的正門和後門方向逼近過來。武田往那個被打中了下腹的男人身旁跑去。只見他的腰部受了槍傷,有一縷腸子從彈孔中流了出來。但還沒有死。
  武田右手抵住腰間握著來福槍,左手拖著那男人,從大門口逃出了那幢大樓。
  武田早在事先就巳經考慮好了、在一旦受到警察們包圍時的逃脫方法。第一種方法就是躲到隔壁的包裝箱製造車間的原料倉庫裡,直到非常警戒線被解除。但現在,武田有一些事情要問那個拖在手上的男人。所以,他決定採用第二種方法,即鑽地下水道,逃脫包圍圈。
  碳質密封板製造車間與複寫紙製造車間之間的空地上,有一個直徑約為一點五米左右的下水道進入口鐵蓋。
  武田把那個拖著的男人放到水泥地上,飛快地搜了一下他的身體,得知他身上確實沒藏著其它武器。然後,武田跑到下水道入口處,橫倒身體,掀起了鐵蓋。鐵蓋重約三十公斤。
  為了不在路上留下血跡,武田在那個下腹部受了重傷的男人的傷口處,塞進了一條手絹,把他提了起來。武田把MI來福槍背到背上,沿著鐵梯子爬到了地下水道裡。
  此地段的水道,寬約兩米,是條污水通道。通道內所積污水不多,只是混在污水中的化學藥品,發出的惡臭使人難以忍受。
  武田把那男人放到水道邊,登上鐵梯子,把鐵蓋按原樣放好。下水道裡頓時成了個漆黑的世界。
  武田開亮鋼筆狀的微型手電筒,又下到了水道裡。然後,拖起失去了抵抗力的男人,往下遊方向走去。微型手電筒咬在嘴裡。
  武田沒多久就來到了一道鐵柵前。廠區專用水道到此已經走完,外面的屬於公用下水道了,並且與五百米以外的中村排水場連在一起。在這條地勢比剛才的專用水道低的公共下水道裡,不僅僅匯聚了大田區的污水,附近地區的污水也彙集在這兒,水面上漂浮著人糞和避孕套,滔滔不絕地流動著。
  武田從裌衣的衣領處勾出鐵絲,撥開了鐵柵隔欄上的南京鎖,然後,用手電筒照了照仰面躺著的男人。只見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恐懼之意。他的年齡約為三十八、九歲,長著一副常人都有的精瘦強悍的臉孔,此時,腸子流在體外,臉色變得蠟黃,臉上全是粘汗,充滿了痛苦、恐懼和淒慘的表情。
  武田在他的臉上打了一巴掌,讓他完全恢復了意識。
  「知道我是誰吧?!」武田問道。
  「救命!我沒開槍。儘管命令上要我擊斃你,但是,我沒有開槍,真的!放我一條活路吧!」男人呻吟著說道。
  「叫什麼名字?」
  「宮下。……我受不了啦,快給我叫輛救護車吧。」
  「是被庫林格僱傭的嗎?」
  「原諒我!如果早知道幹這種骯髒的勾當,我是絕不會進入庫林格公司的。請相信我吧!」男人全身都哆嗦起來了。
  「以前在哪兒工作?」
  「公安四課。……求求你,叫醫生……。」
  「等一會兒。剛才的伏擊者,全都是庫林格計劃調查部第三課的人吧?!想必你也是其中的一員。計劃第三課現在大約有多少人?」
  「為了圍剿你,已增加到近一百人啦。」宮下說完,呻吟起來。
  「有近百人啦……。剛才死去的人中間,有沒有你們的課長倉田榮作這笨蛋?」武田目光銳利地俯視著宮下,問道。
  「沒有。……課長沒來。他在秘密住所,通過天線通話機直接指揮我們。」
  「秘密住處在哪兒?」
  「不知道。他沒告訴過任何課員。他大概擔心我們一旦圍殲失敗,落入你手,經不起拷打而告訴你,希望你別拷打我……,你如果也是人,就別讓臨死的我再受痛苦啦。」宮下失去了血色的嘴唇,顫抖起來了。
  「這個問題等一會再說。我問你,倉田住在哪兒?自己家裡嗎?」
  「自己家裡?課長早從自己家裡搬出來了。他也防備著你突然闖入他的家裡尋仇。他通過內務局的關係,現在住在自衛隊練馬營區內。家裡人則遣回到鄉下去了。」
  「鄉下具體在哪兒?」
  「你問——問這個幹嗎?」宮下像一頭患了熱病、被拋棄到荒野裡的狗一樣,眼光裡充滿了驚恐的神色。
  三
  「這不是你所知道的事情!快回答!」武田厲聲說道。
  「沿著天龍川一直往前走,在它的源頭右側,有一個村名很怪,叫作上伊那郡的紫式部的村落。……相傳是古時逃入山谷的平家時代的散兵們結成的村落。課長的夫人,就是那個村子的村長的女兒……。」
  「……」
  「要進入那個村莊,只有挾在斷崖間的一條路可走。村莊像個世外桃源,構造極為巧妙,歧路到處皆是。據說外人一進去,就會迷路。而且,村裡的混蛋們的排他思想極為嚴重,除了認識的藥商、魚販及郵遞員能進村莊,其他的人一律不讓進。村莊裡只有一間雜貨鋪。而且,沒有煤氣,電還是他們自己的發電站發的。……」
  「……」
  「說起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大概是由於那些最初的村民是平家的逃兵,所以,與故鄉的親人們斷絕了交往的緣故。到了江戶時代,他們由於不向藩主們納貢,又沒有領主的許可,所以,村民們都以狩獵來維持生機。」
  「水田、旱田是有的,但那兒藏在深谷間,一天的日照時間,夏天也只有五、六個小時,冬天又是大雪滿地的,因此,不適宜農作物生長。眼下村裡的男人們,像東北的兩股杈樹一樣,都是射擊的能手。連警察都對他們敬而遠之,不敢莽然入谷。所以,無論在禁獵期或者禁獵鳥獸,他們都無所顧忌地獵獲著。肉作食物,皮則賣給兼作貨郎營生的魚鈑。」
  「……」
  「至於至今仍不讓外人進谷的最大原因是:他們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們在釀酒且栽培罌粟。釀的酒他們留著自飲,從罌粟中提取的生鴉片,則賣給藥商,摻在賣給北陸農家的胃藥和治神經痛的藥中。據說還十分靈驗。獸皮和鴉片使他們大發橫財,所以,村裡人的生活是極為富裕的。而且,據說他們的積錢方式也與其它地區不同。其它地區的人們喜歡手握現金,他們則用金條、金板代替紙幣攢錢……。」
  「怪不得。」
  「連警察都不敢進谷,稅務員就更不敢了。村莊四周的要道口都築有秘密哨崗。由哨兵握著槍輪流看守。七年前,有個新來的稅務員,恃著蠻勇進谷,至今仍屍首無處尋。事件發生以後,縣警察局把村裡的首領們都叫到了長野市,詢問過他們。但是,一個人都沒開口。事情只得高高擱起。」宮下似乎為了擺脫臨死時的恐懼,喘著氣述說道。
  「是個類似城堡的處所吧?」
  「我們課長能與村長女兒結婚,也是因為迷路的緣故。飯田出身的課長,在東大學習期間,經常利用春假期間,上山打獵——當時,日本戰敗後才過了三年,狩獵期不像現在到二月十五日就早早地結束——。有一年暑假,他打獵時因迷路摸進了那個村莊裡。村長當時大概已注意到近親結婚的弊害,希望輸入一點新鮮的血液。~
  「所以,他要被俘的課長在兩件事情上作出選擇:要麼與他女兒結婚,要麼被活剝作祭品。課長是末子,沒有承繼家業的必要,而且,村長的女兒——即現在的夫人——是個絕色美人,所以課長就很欣喜地選擇了與他女兒結婚。但是,婚禮舉行之前,據說還有一個義務,即他要跟村裡的所有女人睡覺,致使她們懷孕。」
  「課長順利地完成了義務。在盛大的婚禮舉行以後,攜著新娘又過起了東大的學生生活。據說他還因此得了一大筆錢財。」
  「隨後,他就青雲直上了,是吧?哼!我要給他點麻煩!他的家裡人共有幾人,有孩子嗎?」
  「有兩個女兒。一個二十歲,一個十八歲。」
  「叫什麼名字?」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據說都長得很漂亮。」
  「好。我再問你些其他的事情。庫林格計劃調查部第三課,仍在赤阪的庫林格大樓裡嗎?」
  「是的。不過,實際上已經轉移到位於赤阪山下的庫林格第二大樓裡去了。那兒有庫林格新成立的警備課的四十名門衛守衛著。門衛們全都全副武裝,不讓一個形跡可疑的人進門。」
  「是嗎?那個被庫林格收買的東和汽車公司的董事,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要不要我幫助你回想一下?」
  「不知道的事情終歸不知道!你即使拷問我,我也是說不出來的。」
  「那麼,CIA的秘密支所,除了九段,還有哪兒?」武田又問道。
  「不知道。」
  「那好,讓我來幫助你回憶起遺忘的東西來吧。」武田說完,抓住宮下的頭髮,把他的頭往污水裡按去。在水裡不能呼吸的宮下,使出最後的力氣掙扎著。武田把他的頭又拎了起來,威逼他道,「快說!」但宮下沒有出聲,他的腦袋無力地低垂著。微弱的呼吸聲也早已停止。
  武田罵了一聲,把宮下的屍體扔進污水溝裡,點燃了一根香煙。然後,打開鐵柵欄,走到了公用下水道裡。
  武田關上鐵柵欄,按原樣鎖好了南京鎖。他沿著公用下水道,朝著中村排水場反方向走去。污水溝裡冒上來的惡臭,他此時已經習慣了。
  沿著下水道主流走了三公里左右的路,武田拐進了一條狹窄的支道中。那兒沒有地勢稍高的人行道,所以,污水都沒過了他的腳背。武田好幾次爬上鐵梯,透過鐵蓋傾聽著路面的動靜。終於在一處靜謐的角落,掀開鐵蓋,爬出了下水道。
  那兒似乎是條小街。沒車也沒人。沿著街旁的圍牆,停靠著幾輛車子。武田匍匐著往前面爬去。圍牆裡面似乎是所學校。小街對面,黑沉沉地排著一列倉庫。武田爬到了離他最近的一輛老式布爾派特車旁,用刀子撬開了三角窗。然後,伸進手去,打開了車門。
  四
  二十分鐘以後,武田駕著布爾派特車,駛近了位於芝之白金今裡町的、東京制碳公司社長泉田的宅子。但是,武田在車上發現正門旁停著兩輛警車,他沒有停車,逕直駛離了那兒。
  說不定警察正在向泉田瞭解他的工廠內發生的槍戰一事吧。或許他們正在詢問泉田知不知道武田的隱藏處也沒準。武田離開了泉田的住宅,開車駛人目黑大街,在一條小街上的公用電話崗亭旁停下了車子。武田撥好了泉田家裡的電話號碼,只聽得鈴聲響了一會兒以後,有人拿起了話筒。
  「喂,喂——」話筒中傳來了泉田的妻子的聲音。
  「我是警視廳的,有點事情想找您主人——」武田變了聲音說到。
  「真是抱歉得很。——今天晚上他不知道到哪兒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這裡也有幾個警察。我正急得團團轉吶,要不要讓這兒的警察聽電話?」
  「啊,不必啦。」武田說完,掛上了電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泉田如果不在家,那肯定是到二號、三號或者四號情婦們那兒去了。手臂上的傷還未痊癒,他不可能到酒吧間飲酒去的。
  武田首先去了泉田安置在青山公寓裡的那個情婦處。卻發現那個女人也不在家。於是,他接著就往一所位於中野區江古田的公寓趕去。那兒住著一位名叫中川佐知子的銀座夜總會的女招待,也是泉田的情婦。
  那所公寓離西武新宿線沼袋車站,步行約有七、八分鐘的距離。周圍有雜木林和荒地。武田用鐵絲撥開了老式布爾派特車車尾的行李箱上的鎖頭,把MI來福槍和子彈帶等物,放進了行李箱中,然後,憑著右腳褲管下的暗槍套裡的華沙PPK手槍和插在腰間、被裌衣衣襟遮掩著的、裝有消音器的S·W連髮式手槍,朝著五層樓公寓方向走去。
  公寓門前辟有一個寬敞的專用停車場。由於泉田私訪情婦不敢使用公司的汽車,所以停車場裡,沒有那輛社長專用的奔馳六○○型車的影子。
  這時,兩個似乎剛下班回來的女招待,坐著她們的客人——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叫來的出徂汽車,駛到公寓門前,下了車。武田瞅準機會,從停車場裡閃身而出,裝出是她們帶來的客人的樣子,跟在她們的後面,混進了公寓裡。
  管理員和門衛們正在管理員室裡高聲地玩著麻將。武田目送著兩位虎視耽眈地看著自己的女招待進了電梯,自己卻攀著樓梯往樓上登去。
  七樓七○五室是佐知子的房間。為了以防萬一,武田用刀子割斷了安置在走廊盡頭的太平梯口的報警鈐電線。然後,站到了七○五室房間的門前。武田從裌衣衣襟處掏出鐵絲,撥開門鎖,把門打開一條細縫,溜進了室內。接著,武田又輕輕地把門關上了,還按下了自動鎖錠上的反鎖鈕。
  大門和起居室之間垂掛著一道厚厚的布簾。武田掀開布簾,走進了熄著燈的起居室內。這時,他聽到了從臥室裡漏出來的聲音,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意來。
  「不行呀。……加把勁啊。」佐知子的沙啞的聲音,傳入了武田的耳朵中。
  「求求你,再舐幾下……,這樣,我就有勁了。」這是泉田的回答聲。
  「經常半途而廢的,這不行啊。你也應該為我的身子考慮考慮呀。」
  「哪兒是經常啦。這不只是最近二、三次的事嗎?今天晚上我性情很好,照我所求的做吧。」泉田可憐巴巴的聲音。
  「知道了。」佐知子答道。
  武田悄悄地摸到了臥室的門前,右手拔出了S·W連髮式手槍。
  臥室內側傳來了兩人口中含著東西的氣喘聲。武田透過鎖孔,窺視了一下室內的情形,只見佐知子壓在泉田身上躺著。佐知子年齡約為二十三、四歲,身體不胖,看上去卻顯得十分豐腴。直垂到腰間的長髮披散在肩頭上。泉田的左右手臂上都包紮著繃帶,肥大的肚子上,肉層顯得非常鬆弛。
  兩人做著不堪入目的動作。這時,臉埋在泉甶身上的佐知子揚起了頭,說道:
  「爸爸,你變得年輕了。這次可不要半途而廢呀。」說完,跟泉田的身子換了一下位置。一會兒,兩人便入睡了。
  到了這時,武田才輕輕地推開臥室門,溜進了臥室裡,武田隨手推上房門,悄無聲息地坐到了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泉田和佐知子正沉浸在夢鄉之中,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但是,片刻以後,泉田似乎不行了,佐知子突然操著嘶啞的聲音,叫了起來,一邊叫著,一邊伸手往泉田的乾癟的屁股上擰去。睜開了眼睛的佐知子,就在這個當兒,看到了武田!她像見到了鬼怪似地大張著口,驚恐不已。經過精心化妝的眼睛睜得滾圓滾圓。
  泉田此刻也注意到了武田,他想坐起身來,但身上的佐知子壓得他無法動彈。
  「別慌、別慌。就這樣不打緊。」武田微笑著說道。
  「真無恥!你是誰?」佐知子終於從驚恐中鎮靜下來了,口中含著一口唾沫,就要往武田身上吐來。
  武田撩起手槍,佐知子滾到地毯上,昏迷過去了。
  「別開槍!別開槍!」大腹便使的泉田氣喘吁吁地說道。
  「我履行了我的諾言。真的!我把那筆巨款的一半還給了公司經理。經理還清了銀行的借款。我不騙你!你如果不相信,可向銀行問去!」
  「我不是來懲罰你的。相反,可以說,我是救你來了,你們在不知不覺間,早已生產了許多報廢了的碳質密封板啦!東和馬上就會向你的公司提出抗議和賠償損失的要求的!」武田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說什麼?」泉田雙手支著床沿,驚愕地支起了上半身。口中由於手臂上的傷痛呻吟著。
  「庫林格收買了你的公司的工會領導人!他們私下接受了庫林格的特工人員的賄賂,在轉缸式發動機用碳質密封板的原料裡摻入不純物,以之降低產品質量。第一階段的工作,庫林格早在三星期以前就已經結束了。所以,東和的那些已賣到了消費者手中的轉缸式汽車,陸陸續續地都將出故障啦。」
  「這、這……」
  「庫林格的目的,一是為了損害你的公司的信譽,從而低價收買你的公司;二是企圖在人們心目中造成這麼一種印象,即東和的轉缸式發動機容易出故障,以至引起東和公司的股票價格暴跌,從而廉價地把它奪為己有。」
  「卑鄙!」
  「今天晚上,也有人在你的公司裡幹這種卑鄙的勾當,好在都已被我打死了!不過,原料裡肯定已摻進不純物了。而且,你公司裡的工程師都已經被人收買,不能相信他們!你已經發了一筆橫財了,所以,一定要盡量增加工人的工資,不要給庫林格以可乘之機!還有,絕對不要把眼下生產的碳質密封板供應給東和公司!否則的話,我就要你的好看!警察們現在正在你家裡等你,你用不著跟他們談庫林格的無恥的行徑。那些傢伙,即使日本的企業都被美國資本奪取了,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的!」
  武田滔滔不絕地說道。心裡不由得慢慢地升起了一股怒火。對於代頓羅伊特為了達到自己的骯髒的目的,一次次不擇手段地欺壓日本企業的行徑,武田感到切齒的痛恨!

《絕望的挑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