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夫推著摩托車,沿著水泥圍牆污垢的內側走去。雜草和碎木塊纏著摩托車的輪胎和他的腳,使他無法走快。
儘管如此,摩托車好不容易推到了離大門5米遠的地方。純夫在車把手上加上鎖,將頭盔掛在摩托車上,取下裡面放著私塾教科書的背包。
這時,純夫看到黑暗中透出神秘的光亮。在廢墟的深處,有一移動的亮光閃了一下。
純夫頓時緊張起來,窺察著。但是,光的移動只是閃過,眼前立即變成一片黑暗。
呢!有人?——
純夫凝神望去,感覺那是手電筒的光亮,覺得有人走進廢墟裡。
到底在幹什麼?——
純夫無法揣測。但是奇怪的是,那個消失的光亮再也沒有出現。如果是拿在手裡的手電筒發出的光亮,就不會只是一間便熄滅了。簡直就像是出現了妖魔,純夫頓時感到不寒而慄。
他抬起腳正想從那裡逃走。但是,他同時也產生了好奇心。看到不可思議的現象,他不願意沒有確認就離去。他久久地窺察著情況之後,鼓起勇氣,決定向閃光的地方走去。
純夫平時在背包裡常備著雨衣和小型手電筒,因為這也是摩托車的附件之一。純夫打開手電筒照亮著腳邊,一邊誠恐誠惺地走進建築物裡。
牆壁上只留下腐朽的窗框,玻璃已經完全掉落,門框上也沒有門,水泥地板顯得空曠而深奧。木片、紙屑、從外面飄進來的廣告、舊報紙,還有枯草等,都雜亂地散了一地。
光亮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純夫站在水泥地上,回憶著剛才透過窗框看到的光亮的位置。廢工廠內傳來蟲鳴聲,根本沒有人的氣息。
奇怪啊!剛才的光亮是什麼呢?——
純夫開始懷疑自己也許是產生了幻覺,他不由感到一絲恐懼。他將身體轉向門框的方向,手上的手電筒光亮在黑咕隆冬的地板上描出一個圓形。他的目光盯視著這個光環。
地上掉著一個錢包,不像是被扔棄的,錢包的表面沒有灰塵。純夫彎下腰,撿起錢包。
他打開錢包察看,裡面放著三張一萬元的紙幣,兩張一千元的紙幣。在裝硬幣的側袋裡脹鼓鼓的,打開拉鏈一看,裡面還放著印章。
不知道是誰掉的,反正先帶回家吧。——
純夫開始快步離去。
純夫離開廢工廠,奔跑著趕到昌也的家。昌也是農家,因此他們將房子背後的空地當作停車場按月出租給別人。純夫可以隨意地使用其中的一個角落。
純夫騎上停放在那裡的自行車,急急地往家裡趕去。但是,由於剛才沒有騎摩托車而是奔跑著過來的,所以回家就晚了。趕到家裡時已經過了10時。
「放課以後,老師把我留下來提問了,問了我很長的時間。」
純夫將腦袋伸進客廳裡解釋道,父母和姐姐都毫不懷疑地點著頭。家裡對純夫的信賴度是絕對的。
「不要喝茶。有點心啊!很好吃的。」
美佐子說道,但是純夫關上了拉門。
「我有作業。」
純夫留下這麼一句話,便上了二樓自己的房間。他打開桌子上的檯燈,在椅子上一坐下,便豎著耳朵傾聽。他沒有聽到有人走上樓梯的腳步聲,確認安全之後,他將撿來的錢包放在檯燈下。
這是塑料制的廉價錢包,使用的時間還不長。他再次查看裡面的紙幣。沒錯,是三萬兩千元。
純夫取出印章,放在燈光下察看。印章是非常陳舊的,字跡已經很髒,溝槽裡塞滿著垃圾,雕刻的姓氏已經很難看清(在日本,用得最多的是只刻姓氏的印章)。
純夫用鋼筆墨水塗在印章上,在筆記本的角上按了一下,總算看清是「佐籐」兩字。
這個叫「佐籐」的人掉了現金和印章,一定很著急吧。明天盡早交給派出所。——
純夫這樣想著,但他馬上發現這樣做無意中會掉人陷阱。去派出所上交錢包,就必須明白無誤地講出撿到錢包的地點。警察一定會問他:你在夜裡去那種地方幹什麼。
警察如果問原因,就只有說謊了。而且,謊話如果編得不圓,警察也許就會將他當作是受到通緝的飆車族。
巡邏車已經追得我好苦,也許已經作了部署在查找我,這一帶的交通警察應該知道這件事。
純夫改變了主意,不能貿然地將錢包上交,也許只能過幾天等警察淡忘了那件事以後再上交。
但是,如果遲幾天上交的話,警察又會問我推遲上交的原因了!
其他也不是沒有辦法。比如,匿名送到警察那裡。但是,在純夫的心靈深處,果敢的行動裡往往會潛伏著畏縮的情緒。他的手指不停地撫摸著紙幣,他注視著紙幣,眼眸裡凝聚著幼稚的目光。
——這錢留著我自己用。
這是毫不虛偽的本性。以前,他從來沒有體驗過零花錢不夠用的窘境。他專心讀書,不需要所謂的遊樂費用。
在購買摩托車時,純夫也作過周密的計劃。他經過精確的計算,借口私塾交學費,用交學費的錢和零花錢,正好可以支付貸款和汽油費及其他費用。
但是,出現了事先沒有想到的臨時費用,騎摩托車奔馳著時,與轎車發生了碰撞,對方汽車的後擋板上被撞出了一個凹坑。
修理費用花了兩萬兩千元。對方的汽車雖然投過保險,用不著全額賠償,但純夫卻是無證駕駛。他害怕被父母知道,他希望慷慨地付清那筆賠償費,以致能夠在秘密的狀態下將一切處理掉。
光這部分臨時付出的費用,就打亂了純夫的計劃。如果下一個正月來臨,湊集壓歲錢就能夠填補。但是在那期間,高中學校的學費和私塾的學費已經用過了頭。如此下去,不到正月就會被父母知道。
純夫已經無路可退。
如果將這些錢墊上,就沒有那些煩惱了。
純夫迫切地想著。但是,他還沒有滑頭到心安理得地使用撿到的錢的地步。如果只是臨時墊付一下,就不算是昧著良心將撿到的東西佔為己有,但上交錢包的事要等到來年,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純夫忽然想起什麼,便開始仔細地察看錢包。他想到錢包裡有沒有放著能夠證明失主身份的東西。錢包裡有地方是放名片的。他用指尖打開插口窺察著。
有了!放著名片!
約夫抽出插在裡面的名片。裡面放著兩張薄薄的名片,兩張名片相同。
名片上寫著:「服飾設計佐籐友弘」,還印著東京都北區王子五丁目的公寓名和電話號碼。
那名片是藍色文字,橫寫格式,不難窺見名片設計煞費苦心,純夫總覺得與名片上的頭銜非常相配。
這下可好了,有失主的住址了。
純夫心不在焉地將錢包反過來看,不料倒出了砂粒。數量大約有五六顆。對此,他沒有弓愧什麼特別興趣。
純夫將便箋攤開在書桌上,馬上開始寫信。
今天夜裡,我在市內的廢工廠裡撿到了錢包,本來應該馬上還給你,但因為有些不便說的原因,我想借兩萬兩千元。到了明年,這錢一定還你。在還你之前,希望你能夠原諒我的任性。
純夫將錢包、印章、兩張名片,還有一萬元紙幣用紙包好,然後將紙包裝入一個大信封裡。就是說,純夫決定除了留下一部分現金之外,剩下的全都歸還給失主。
純夫將名片上的聯絡地址記在筆記本上。為了隱瞞自己的筆跡,信封上和寫信時的字跡都特地寫得方方正正。也許心虛的緣故,信封的背面是空白的,他沒有暴露寄信人的身份。
純夫還稱了一下,貼足了郵票。
翌日,純夫將這封信投進了車站附近的郵筒裡。